現在看到兔部落如此,內心又有了想法。


    但看這會兒兔族長目光堅定,一直往部落的深處走, 他知道這次見的獸人對兔部落來說尤其的重要。


    所以白杬暫且按下心中所想, 跟著兔族長走。


    一路拐彎繞行,漸漸的, 他們進了兔部落前的山中。


    他們尋著山穀, 找到了一個亮著光的地方。


    光好像是從山裏透出來的,淺淡如裹了一層薄霧。朦朦朧朧, 叫人看不真切。


    “到了, 就是這兒。”兔族長轉頭對著白杬露出一臉輕鬆的笑意。


    “走吧, 進去。”


    白杬點點頭, 跟在兔族長身後。


    山洞很隱蔽, 麵前就是一個石壁。


    需要在石壁間的小巷子裏拐個幾道彎才能來到洞口。


    白杬這時迴頭再看一眼,隻能看到身後的一堵厚實的牆。而被石壁圍起來的如井口大小的天空,上麵星辰幾顆,安靜閃爍。


    “這裏好安靜。”


    兔族長笑嗬嗬地衝著他招手,往裏麵走。


    “是安靜,部落裏的崽子們鬧騰。太爺爺不喜歡。”


    “太爺爺?”


    “是,我們兔族的太爺爺。”兔族長自豪一笑,然後放低腳步。對著後麵的白杬道,“他是兔部落裏年紀最大的一位。也可以說,是東荒裏最年長的一位獸人。”


    白杬:“那確實是個寶貝了。”


    兔族長被他這話說得心中慰貼。“我們兔部落就是將年長的獸人當做寶貝。”


    小聲說著話,兩人到了洞裏。


    山洞很大,在靠近最裏麵的石壁邊建著一個精致的木房子。


    矮矮的,跟那些小兔獸人們住的房子一樣大。


    木門是開著的,裏麵堆著一個厚實的草窩。


    用的草料是細而柔軟的那種,大概二十厘米高,裏麵有白絨絨的兔毛毛露出來一點。


    窸窸窣窣的動靜像在吃草,那露了個半身的獸人應該就是兔族長要介紹給他認識的太爺爺。


    兔族長衝著白杬一笑:“正好,他現在還沒睡覺。”


    “阿杬你坐,我去叫他出來。”


    白杬站在山洞洞口,裏麵的東西一覽無餘。


    有兩個矮小精致的木凳子,椅背上還刻著簡單的花紋。著大小放在黑狼部落,像幼崽坐的凳子。


    除了凳子,遠離木房子的山洞中間,還挖了坑做了灶。


    上麵放著部落裏之前送給他們的小鍋。


    白杬怎麽看,怎麽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他望著兔族長一步步靠近那木屋,壓低聲音問:“會不會嚇到,要不我出去站會兒?”


    他記得,食草獸人很怕食肉獸人,這麽大年紀萬一嚇到了……


    “不用,他知道你。”


    說著,兔族長在草窩邊轉身蹲下。


    以前經常趴在大白兔背上的兔族長,現在背上也背了一個更年邁的兔獸人。


    “你好啊,阿杬祭司。”


    白杬走近,笑著道:“你好。”


    “經常聽說裏,這會兒才見到。”太爺爺被兔族長放在了凳子上,他灰蒙蒙的眼睛看著白杬的方向,微微聚不了焦。


    兔族長蹲坐在一邊,攙扶著他的手。


    “阿杬,這就是太爺爺,他從出生到現在,已經有一百三十個大荒年了。”


    白杬挪開座椅,學著兔族長坐在草窩裏。


    他伸手,握住兔祖宗的爪子。“前輩好,我是白杬。黑狼部落的祭司。”


    兔祖宗笑笑,手搖迴來。


    兔族長看了一眼白杬,道:“他耳朵不怎麽好。”


    言罷,兔族長湊在他的耳朵邊,高聲道:“阿杬祭司跟你問好呢!”


    “你也好!”兔祖宗耳朵搖了搖,像春風吹過的低矮草叢。高興得出不行。


    “阿杬祭司,我好久之前就聽說過你的名字了。”


    “還是個幼崽呢……”


    兔祖宗說話很慢,一句之後要停頓幾秒,像是在蓄力。


    聲音啞啞的,但是聽在耳朵裏像佛寺裏的木魚聲,莫名令人心安。


    白杬看著老獸人的眼睛,臉上是後輩謙虛的笑容。“是,您麵前,我確實還是個幼崽。”


    兔族長看向白杬。


    白杬眨眨眼。腦中白光一閃,忽然明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重複道:“是,您麵前,我確實是個幼崽。”


    老獸人聽到了。


    他兩個爪爪抱著白杬的一根手指。


    白杬垂眸,從他的爪爪看遍他的全身。


    也不知道老獸人原本是什麽顏色的兔子,但現在上了年紀,全身的毛發全部變成了泛著光的亮白色。


    微黃的燈光下,閃閃的,像貝母粉一般。


    “阿杬,你要是有什麽問題,可以趁著現在問問我們家太爺爺。”


    “他是兔部落在位時間最長的祭司,知道很多東西。”


    白杬一怔。


    看著兔族長眼抽搐似的給他使眼神兒,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兔族長要帶他來見他們的老祖宗。


    之前那麽多的時間,卻沒有提出過一次。


    是看到自己那天下午的鬱悶了吧。


    站在兔族長的角度,黑狼部落本來就是他們的首領部落。


    而自己隻是個小得不值一提的食草獸人。


    就算是部落裏德高望重的前輩,放在任何一個首領部落裏,都跟尋常獸人一樣。


    但是他就是帶著他來見了。


    這說明兔族長是真的將他們看做是朋友,也真誠地將他們當做親密夥伴來相處。


    白杬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臉上笑容真摯。


    就像他之前說的,這麽大年紀的兔祖宗,兔部落寶貝著。輕易不會讓獸人去打擾。


    但是他現在實實在在地見到了。


    白杬喉間微澀,小輩一樣帶了些孺慕注視著麵前毛發蒼蒼的獸人。


    “我也叫您一聲太爺爺可以嗎?”


    兔族長一愣,接著臉上褶子像開了的菊花,笑得比那燈光還耀眼。


    兔爺爺沒聽清楚,但是白杬親近的態度讓他感受到了。


    他慈祥地摸著蹲在身前的白狼祭司的頭:“凡事慢慢來。”


    “遇到問題要知道找獸人幫忙。”


    白杬想了想自己目前的困境,很是幹脆對自己新認的太爺爺道:


    “部落裏,乃至部落領地的其他部落也都即將麵臨缺鹽的境地。加上虎視眈眈,不停騷擾東荒的獸王城,目前沒有進展的找鹽的事兒便更是讓獸人們焦頭爛額。”


    “我也確實或多或少地被影響到了。”


    他本來就愁曜去雪原部落的事兒,現在打鹽井,做水泥,兩個重要的事兒都沒見到成效。


    心裏積壓多了又因為是部落的祭司,不敢隨意找個獸人說。


    因為他一亂,部落就會亂。


    憋得出久了,這會兒兔祖宗一問,白杬麵上臉笑意道維持不住。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忽然發現,當祭司其實很難。”


    兔族長也不忍地摸摸白杬的頭。


    還年輕呢。


    狼部落情況特殊。


    阿杬在成為祭司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老祭司帶著。


    其餘的部落都是老祭司帶個十幾年,在年輕祭司熟悉部落事務之後慢慢放手的。


    對比著,阿杬確實難。


    但是阿杬也很厲害,狼山走到這個情況,他親眼所見。


    說是翻天覆地也不為過。


    老獸人也明白白杬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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