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思魂緊急停下,漆黑羽翼扇動,看向一旁。


    一臉冷漠的狐白,身著白色神官服,身後九條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展開晃動,宛若一道屏風似的擋住渺思魂的視線。


    “喲。”渺思魂嘖了一聲,吊兒郎當道:“傳聞狐族族長,乃妖界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狐白那張臉冷豔如霜,聽到這句話後,更是多出幾分寒意。


    “找死。”他長劍一指,揮向渺思魂。


    而下方,鳳青額間青色羽紋亮起,白色神官服袖口也變成了青色羽翼模樣,身遭青色妖氣滾滾,卷動著衣袍上的羽毛飄動。


    他執劍而立,冷冽的劍光,閃在業女下頜處。


    “夢妖大人麵見信眾,任何人不許打擾。”他淡淡道。


    “麵見信眾?”江天涯看著手中長刀,漫不經心的語氣中,卻又泛著冷。


    他抬頭一看,灰色的眼睛,比手中的刀光還要淩厲,看向鳳青,嗤笑一聲問:“一介造夢小妖,也配裝上神了?”


    長刀破風,席卷著磅礴似山海的無形刀意,重重壓向鳳青。


    鳳青羽翼般的袖袍一震,輕盈地向後一躍,隻是江天涯不依不饒,手執青銅刀,再度朝前一送,鳳青避無可避,隻好抬劍做擋。


    一旁的業女抓住機會,黑色骨鞭甩向鳳青手中長劍,一圈一圈纏上,又猛地收緊。


    鳳青抵擋的動作受阻,眼看排山倒海的刀意就要襲來,他臉色冷漠而木然,沒有絲毫恐懼,冷靜地鬆開手上劍,往旁一滾。


    浩瀚的劍意劈下,地麵瞬間裂開一條巨大的裂縫,這條巨大的裂縫一直連接到夢妖雕像背後,才作停歇。


    江天涯是火係單靈根,連刀意也帶著熊熊燃燒的熱意。


    冰麵融化,露出下方黑色堅硬的土地,土地被熾熱的高溫融化,顯出扭曲的岩漿色。


    鳳青雖遠遠躲開了這一擊,可仍然受到江天涯刀意的波及,身上到處都是被化成刀意的靈氣割出的傷口,羽毛化成的袖袍,也焦了一半。


    可他似乎不覺得痛,很快又重新站起來,重新提起劍身,露出自己破破爛爛的羽袖。


    “鳳凰一族,最是愛惜自己的羽毛。”宋魘輕聲說道:“羽毛越是漂亮,才顯得他們力量越強,也越尊貴神氣。對於鳳凰一族來說,掉一根羽毛,不亞於被活生生割下一塊肉來。”


    可如今,鳳青的翎羽破破爛爛,幾乎快全被燒成了焦炭,可他臉上,竟半分痛色都沒有。


    謝識又抬頭去看半空的狐白。


    他九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已經被渺思魂打掉了兩根。


    “狐族的尾巴,便如同鳳族的羽毛。”宋魘道。


    “……他們怕全都忘了自己是誰了。”謝識往前那一片密密麻麻的人頭,突然喃喃道。


    原本在雕像麵前跪拜的修者,不知何時起,一個一個地站了起來。


    他們臉色青白,宛如被吸幹了精氣的鬼,兩顆漆黑的眼珠子,像鑲嵌進去的黑石子,霧蒙蒙的,沒有半分神采。


    他們不言不語,手握各自本命武器,步伐統一,一步一步,圍向謝識與宋魘。


    謝識神色凝重,張開手掌,喚出不慚。


    不慚劍幻化出巨大的劍影,他往前一揮,隨後劍風一揮,將前來的修者揮退。


    他們擠在一齊攢動,被劍風一揮,便一個接連一個朝後倒去。


    謝識在宋魘身邊布下一道結界,以作保護,隨後他靈氣作翼,起身一躍,提起不慚,朝雕塑之上的夢妖襲去。


    無麵夢妖轉過頭來,烏黑的長風隨風飄動,冷冷淡淡地站在雕像之上,麵對謝識這一擊,竟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


    青色劍意帶著滾滾靈氣,猛地砍向夢妖,夢妖被謝識一劍貫穿心髒,卻不見半點血滴溢出,而是化成煙霧飄散。


    謝識站在雕像頭頂,迴身看去。


    白色軟泥一樣的東西,蠕動扭曲,重新幻化成夢妖的形狀。


    那道朦朧似幻的嗓音,輕輕說道:“你殺不了我。”


    謝識靜靜看著他,手腕翻轉,抬起不慚,冷冽劍光,直指夢妖,寒聲道:“我殺得了你。”


    夢妖笑意柔柔,好似雲端霧氣:“那你……便試試。”


    第五十二章 極北之地·十九


    謝識閉上雙眼,而後將全身靈氣,都聚集到不慚劍上。


    他開著靈視,感受著靈氣為線,一筆一劃,勾勒出巨大的虛幻劍影。


    不慚劍意恢弘,謝識睜開雙眼,看著眼前森冷詭譎的無麵夢妖,將不慚朝前一擲。


    無盡浩瀚的劍氣,撕破長空,直直地揮向夢妖。


    夢妖被這股強勢的劍意壓得難以反抗,竟是從這高高的雕像之上,掉了下去。


    轟隆——


    不慚劍插在夢妖心口,巨大的劍影壓得他不得翻身,重重地墜在冰麵之上。


    冰麵瞬間被砸出一個大洞來,冰麵發出碎裂的聲音,蜘蛛網的裂痕自釘死夢妖的地方開始,綿延向四方,一直綿延到冰原的盡頭。


    煙塵散去,謝識從雕像頭上躍下,看向地麵上被釘死的夢妖。


    “他死了麽?”業女自一旁走來,一甩長鞭,將黑鞭上的血跡甩掉,又仔仔細細地收了起來,盤在腰上,對謝識問道。


    夢妖淩亂的黑發鋪在地上,雪泥般的身體癱軟,青色的不慚劍渾身還纏繞著飄動的靈氣,釘在夢妖心口。


    夢妖動也不動,就宛如那尊雕像一樣毫無聲息,躺在地麵上。


    渺思魂振翅飛來,落在一旁,他將手按在夢妖的額頭之上,探入魔氣細細感受了一番,才說道:“妖脈盡斷,妖氣也在這把劍下盡毀,已經死了。”


    謝識抿著唇,將不慚從夢妖的身上抽離,心中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卻越發強烈。


    難道……殺死夢妖真的有這麽容易嗎?


    “你們不覺得,這裏著實陰森了些麽?”宋魘忽然說道。


    “什麽意思?”渺思魂擰緊眉問。


    天色昏暗,陰風乍起,天空忽然下起了雪來,雪粒冰冷,落到後頸,又順著後頸滑入脊背,叫人寒毛直立。


    謝識方才那一劍,氣勢太過龐大,一劍下來,地麵大半跪伏祈願的修者,都暈了過去。


    夢妖雕像麵前,橫躺著許多修仙者,像是……無數具已經死去的屍體。


    “從來到極北之地起,我便覺得,這裏死氣頗深,卻無論如何也查不出異樣。”江天涯收好刀,說道:“如今夢妖已死,可這裏的死氣卻反倒愈發深重。”


    天地寂靜,隻餘唿嘯北風。北風吹在幾人臉上,帶著能夠沁進人骨頭縫裏的冷。


    謝識沉聲道:“……隻怕,我們根本還沒有走出迷陣呢。”


    “沒有走出迷陣?”渺思魂不解道:“可我們方才分明破了山道陣法!”


    “可誰說,迷陣之外,還沒有迷陣呢?”宋魘輕道。


    江天涯看了宋魘一眼,說道:“你是說,我們是在二層迷陣之中?”


    “……或許不止二層。”謝識說完這句話,突然明悟什麽,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那隻夢妖說我殺不了他。”


    他抬起頭,看著那座高大冷漠的雕像,眼神冷冽,說道:“我們把幻心迷陣想得太簡單了,先前上山時,幻心迷陣太過粗陋,對你我都不起作用,我們不免對這幻心迷陣帶上了幾分輕視。正因為這樣,幻心迷陣才能輕易地攻破我們的心房,讓我們陷入這場幻境之中。”


    “別忘了……夢妖是依靠什麽獲得這些信眾的。”謝識此刻清明無比,語速也越來越快,低低道:“他靠給人實現願望來謀取信仰,自然也可以在無聲無息之中,給我們看……我們想要的東西。”


    “就比如說,雖難卻可以克服的山道迷陣,還有,這場勝利的戰鬥,甚至於……”


    “甚至於什麽?”江天涯追問道。


    謝識看向江天涯,緩緩說道:“甚至於,我們自從進入極北之地起,就已經身墜夢妖的幻境之中。”


    “這狡猾的夢妖!”渺思魂頭疼無比,瘋狂地撓著自己的頭,說道:“如果迷陣是一層接著一層,我們又要如何分辨我們是不是走出了迷陣?如果破陣之後,再度殺了他,又發現那又是一場幻境怎麽辦?這不是無窮無盡,永無盡頭了嗎!”


    江天涯說道:“若要破陣,自然是要找到陣眼。隻不過夢妖狡猾,這個迷陣中,恐怕會有不少假的陣眼以作幹擾。若是一不小心破了假的陣眼……”


    “我們便會重新陷入一模一樣的迷陣之中,並且越發沉淪,越發難以分辨現實。”業女淡淡地補充道。


    “這隻夢妖!簡直無恥!”渺思魂惡狠狠地罵道:“他擺明了是要將我們困死在幻境之中!”


    “當務之急還是應當找到陣眼所在。”業女說道:“若遲了,恐怕隻能任由這隻夢妖獨自一人進入琉璃秘境,得到琉璃心了。 ”


    “這隻死夢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肯定不會讓我們太輕易就找到陣眼。”渺思魂仍是不太痛快,罵罵咧咧個不停:“他若是在這雕像設一個,神殿設一個,極北之地界碑設一個,個個都像真的似的,我們要如何分辨?”


    其餘幾人忽然齊刷刷轉頭看他。


    渺思魂:“……”


    渺思魂:“看、看我做什麽?”


    業女無奈地瞥他一眼:“烏鴉嘴。”


    江天涯摸著下巴說道:“我覺得,沒準這三處地方,還真的有。”


    渺思魂:“……”


    這倒不是江天涯故意補刀,而是的確有這個可能性。


    不是隨便什麽地方都可以成為迷陣的陣眼,隻有某些具有特殊含義的地方,才能蘊含更強大的能量,支撐起一個陣法。


    雕像、神殿、界碑……都是有特殊意義之物,夢妖會將陣眼布置在哪裏,倒還真的不好說。


    不過謝識覺得,夢妖不會將迷陣的陣眼,設置在這麽明顯的地方。


    夢妖是為了拖延時間,要將他們困在迷陣之中。


    雕像、神殿、界碑,這些東西都太過顯眼,既然是他們第一時間就聯想到的東西,那麽夢妖便絕不可能將陣眼設置在這些地方。


    可整個極北之地,廣袤無邊,若不是在這些地方,夢妖又會將陣眼設置在哪裏呢?


    “不如我們分成四路,各自探查一地。”謝識沉思許久,開口說道。


    “四路?”渺思魂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想探查何地?”


    *


    不過下了一會兒雪,地上的積雪就鋪了厚厚一層,踩上鬆軟積雪時會發出簌簌的聲響,一排腳印留在雪麵,卻又很快被新雪掩埋。


    謝識行走在茫茫荒原中,逆著風雪而行。


    風雪飄搖,幾乎要迷了人的眼睛,他迴頭看向宋魘,輕聲問道:“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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