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總一直默然聽我說完,然後又沒太大表情的看著前方的紅綠燈,隔了半天,才說:“我知道了。<strong>.tw</strong>”


    額……又來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似乎隱藏的信息量略大啊。


    秦總不再說話,我也不說話,把所有的講演空間都留給了我叫的兇悍的肚子。


    又隔了好久,等到車流終於開始通暢的時候,秦總才說道:“老鄧這個人,我以前也聽說過。因為職務便利,公司但凡有漂亮女性進來,他都喜歡去逗一下。不過除了周佳穎,也沒人上他的當。他是老員工,又是燕少的直係,所以隻要事情沒鬧大,一般沒人去管。”


    再光明的地方也會有陰暗的死角。


    更何況,xx集團的內部結構仿若迷宮般繁複。


    但是我聽到了秦總話裏的關鍵點,鄧經理居然是燕少的直係?


    “直係的意思是?”我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奧迪已經開始提速,秦總似乎斜斜地看了我一眼。路燈和陰影飛過他俊朗的側臉,暗含試探的眼神一晃而過。


    然而當明亮的燈光重新招在他光潔的額頭上時,我看到秦總隻是在專心開車而已。


    “他是燕少欽點提拔上來的。”他看著前方的道路,目不斜視地迴答我。


    我沒有再問這種人渣,燕少為什麽會提拔。一個大集團有許許多多我所不能窺探的往事和機密,每一個你所看到的表象,都有其複雜的成因。


    不要去過問不屬於你職權範疇的事,這是身為一個前台助理最根本的覺悟。


    秦總卻略略偏了偏頭,這一次,他正大光明地看了我一眼。


    “你表姐袁思思還在接收調查中,暫時不會迴來工作。我這邊事情很多,又確實需要人手。小瑩,你看你能不能過來適應一下助理的職務?”


    秦總這句話,說得順水流暢,但卻瞬間在我心裏激起不小的浪花。<strong>.tw</strong>


    我轉過頭去看秦總,我猜那一刻我的表情是難以置信的。


    從前台助理到總裁助理,這兩者間的差距,無異於國產拖拉機到進口法拉利的區別。


    見我驚愕的表情,秦總笑了笑:“怎麽,還想留在前台,被老鄧掛記著?”見我沒來得及說話,他又補充道:“要是下次櫃子又打不開了,別給我打電話了啊。”


    秦總這種幽默的威脅,其實可以理解成輕微的引誘……


    我低頭不語。


    總裁助理,揚眉吐氣的名頭;兩萬一月的高薪,再也不用吃剩菜,不怕交不起房租,也不用淪落到去超市騙吃騙喝;單獨的辦公室,不會再遇到類似周佳穎或者鄧經理那樣的惡劣行徑……而且,這本來就是我之前來應聘的職位。


    可是……燕少會同意嗎?


    就在我內心掙紮與糾結,期待與神往的時候,車速漸漸減緩了。


    當秦總完全停下車來的時候,我發現他居然帶我來到了一條偏僻的小街,安靜的路燈灑著橘黃色的柔光,街尾隱隱有狗吠聲傳來。


    秦總指了指路邊一家人聲鼎沸的蒼蠅館子。


    “這裏,老板做的煎餅果子好吃。”


    我大概知道這個地方。


    這裏是這個城市中心的老街區之一,以前屬於省委的家屬區,去年省政府外遷,這裏則已經劃入了拆遷範圍,隻等著第一台挖掘機的到來,結束它幾十年的光輝曆史。


    因為已經無人居住,這條街顯得異常落魄與寂靜,上百年的老柏樹在圍牆之內散開枝葉,整齊的牆麵像盡職的士兵,使得這裏在沉靜之中有種暮年的破敗。


    但饒是如此,在這條街的一處牆麵上,卻開了一個口子,一個簡樸的餐館從這裏敞開大門,麵對著寂寥的路麵,熱鬧得像是從另一個異次元開出的花卉。(..tw)


    現在正是吃飯的時間,餐館不僅裏麵坐滿了人,外麵的沿街地界也擺滿了滿座餐桌,還有許多人坐在外麵磕著瓜子排號等位置。而街道兩邊則排隊似的停滿了形形色色的車。


    我抬頭看著餐館的招牌。


    牌子是最普通的塑化牌,上麵印著很粗糙的三個字――劉一香。


    餐館的門口掛著一個陳舊的大黑板,上麵用粉筆寫著:【今日特色】豆腐腦花,蔥爆腰花,蜜汁荷包排骨……


    我看完了所有的菜,沒有發現煎餅果子。


    有個小工在門口大喊著:“c47號,c47號,還在不在?”


    他沒來得及喊第二遍,角樓裏兩個喝著礦泉水的年輕男女就急匆匆站起來:“在呢在呢!”


    我看這個陣仗,想了一下,c號應該是三人以下的,b號可能是五人左右的,a號則是十人以上的。


    而一個c號就可以喊到第47桌,可以想象這裏的生意有多火爆。


    正想著,又一個小工捏著一張油膩膩的抹布跑了出來:“a9,a9在不在?”


    隨著他的叫喊,旁邊一大群嗑瓜子的老老少少站了起來,拍著手說在呢。一個中年男人把一張手寫著a9的作業本紙遞給小工。小工便領著他們進去了。


    秦總帶著我往裏麵走。


    沒人招唿我們,也沒人理會我們。工作人員不是大媽就是小夥,基本沒見到一個長得標致的。


    秦總一直領著我往一個掛著髒兮兮的“非員工勿入”牌子的門走去。


    剛走到那裏的時候,一個矮矮胖胖的大媽端著一大盤紅紅綠綠的菜走了出來。秦總一看到她,就忙攔了下來。


    “馬阿姨,”他有些突兀地問這位大媽,“劉師傅在嗎?”


    大媽抬起頭,秦總高大,她短短的脖子都要仰斷了。她足足用茫然的眼神看了秦總有三秒鍾,似乎秦總說的是另一個星球的語言。可是下一秒,一種唐突的驚喜突然出現在她的臉上。


    “唉喲!是秦公子呢!”大媽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她隨便攔了一個小工,把那盤菜遞給別人,連小工問她是送到哪兒去的都問了三遍,她才迴過神去告知。


    然而她就一秒不停地抓起腰上油光可鑒的圍裙,反複擦著手。


    “秦公子啊,你長這麽高啦,你都這麽大啦,模樣這麽好看啊。”這位馬阿姨眼中都快有淚花了,“你當時走的時候,還是那麽小個兒。你看看,這麽多年了,馬阿姨都認不出你來了!你這個狠心的白眼狼喲,一走就這麽多年,都不說迴來看看你馬阿姨和劉叔……”


    馬阿姨很明顯已經各種錯亂了。


    連白眼狼這種話都說了出來,不見到她激動無語的樣子,還以為秦總欠了她多少巨款。


    秦總倒是鎮定得很,他對馬阿姨親切地笑著:“劉叔叔還掌勺嗎?”


    “掌,掌,他個老不死的不和勺子打交道,還能幹什麽事!”看樣子,馬阿姨對於自己親近的人,都喜歡安上罵名,她突然一拍手,“哎喲,你看我多糊塗,秦公子,你快坐快坐,我讓我家那個老不死的,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糖醋魚,還有蓮白粉絲,拔絲紅棗!還有……”


    馬阿姨沉浸在迴憶秦總口味喜好的快樂之中。


    秦總卻笑著打斷了她:“馬阿姨,我記得劉叔的煎餅果子做得最好了,能不能讓他幫我做兩份,我打包。”


    “哎呀就煎餅果子啊,你劉叔最擅長了。”馬阿姨肺活量很大,餐廳裏那麽嘈雜,都不能掩蓋她的聲波,“你們快坐,快坐,哎那個小李子,快點弄個位置出來,這位是秦公子和他對象啦……說來你也不知道,你們這些沒見識的。”


    不過,就算馬阿姨很熱情機敏,小工們卻依然呆頭呆腦,過了好幾分鍾,依然沒能給我們找出一張桌子。


    秦總見馬阿姨要去裏間找桌椅,忙攔住她:“不用了馬阿姨,我們打包就可以了。”


    馬阿姨急得要哭:“這麽多年沒見到你,一來就要走。你是不是嫌棄你馬阿姨了,你穿開襠褲的時候,還流著鼻涕給我要大白兔奶糖呢,不給就滿地打滾。”


    開襠褲……流著鼻涕……要大白兔奶糖……滿地打滾……


    馬阿姨,你就是傳說中的高級黑吧。


    我偷偷看秦總一眼,簡直難以把如此高大偉岸的男子形象和一個破小孩兒聯係在一起。


    馬阿姨說著,已經從裏間拖出一張油黑黑的小桌子。


    馬阿姨用看兒媳婦一樣的眼神熱切地看著我:“姑娘啊,你坐裏麵還是外麵啊?”


    秦總為難地看了我一眼,用詢問的口氣:“就稍微坐一下吧?”


    話到這個份上,我走也走不掉了。我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裏屋早已經人滿為患了,我猶豫著,指著外麵:“那……坐外麵街道上……”


    “好!咱坐外麵!這要拆遷了,外麵一條街都是咱家的!”馬阿姨豪氣地說。


    她力大,一人抱著桌子就走了出去。


    在離餐館有些遠,而人又少的地方,馬阿姨把桌椅擺好。桌上鋪了白色的一次性桌布,也就看不到下麵黑乎乎的油麵了。凳子倒是經常用的,因而很幹淨。


    馬阿姨指著外麵的黑板:“姑娘,你喜歡吃啥啊,除了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我們家啥好吃的都有。”


    秦總也看著我:“小瑩,劉叔叔手藝很好,喜歡什麽就說吧。不管菜單上有沒有的,他全都能做。”


    聽到了這個保證,我就把心揣到了肚子裏,試探地:“那……先來兩個煎餅果子?”


    “喲,這姑娘實誠,不錯,”馬阿姨立刻大口稱讚,“秦公子哦,你從哪兒找來這麽好的姑娘。比你媽以前給你挑的對象好多了,那些全都跟妖精似的,我看,就這姑娘好!”


    麵對馬阿姨的誤會,秦總也不辯白,反而是帶著一絲和平常很不同的嬉笑:“馬阿姨,你記錯了吧,我媽什麽時候給我挑過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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