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一轉頭看見女兒和女婿,微愣後忙綻開笑顏,起身朝兩人走了兩步。


    “你們怎麽來了?”蘇氏驚喜地問。


    相同的問話,卻帶著不同情感,讓人聽著也舒服了許多。


    秦荽還未說話,蕭辰煜忙說:“今天休沐回家卻未曾見到嶽母,我們倆一合計,幹脆出來走走,順便接嶽母回家。”


    蘇氏笑得很是開懷:“哎呀,我都忘了你今兒回來了。”


    又拉著身邊的女人介紹道:“這是三姑,我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你們喊三姑就行了。”


    秦荽和蕭辰煜喊了聲三姑,又不動聲色打量了對方幾眼。


    江三姑見到秦荽和蕭辰煜時,眼裏閃過驚豔,想不到蘇氏的女兒女婿竟然是如此出眾的人。


    她忙笑道:“我和你們的娘小時候啊,天天一起幹活,砍柴、割草、洗衣服都在一起,隻是可惜啊,嫁了人便少了來往。”


    秦荽多看了三姑兩眼,心生些許疑惑:蘇氏半輩子都在鎮上,真要找她還不容易?可記憶裏從未有這個人的身影,母親好像也未曾提過此人。


    如此想,秦荽便笑眯眯地問:“三姑,既然和我娘這麽好,怎麽從未見三姑來家裏串門?”


    蘇氏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蕭辰煜不動聲色掐了一把秦荽的側腰,示意她不要讓人下不來台。


    秦荽也有些後悔,她確實有些過了,剛要解釋兩句,就見三姑訕訕笑了笑,又看向蘇氏,用自己粗糙的手拉著蘇氏的道:“我倒是想去,可我嫁到山那頭去了,家裏男人和婆婆管得嚴,我要出趟門難啊。”


    “我明白的,我們女人都不容易。”蘇氏也拍著三姑的手唏噓道,大約想到自己三十幾年的不容易,眼眶也跟著有些泛紅。


    秦荽隻以為大戶人家的女子出門不容易,如今看來,各有各的難處,便是如今世道對女人不公,約束太多。


    如今因自己的多疑讓兩個長輩難受,秦荽有點兒像闖禍的孩子,不自覺朝蕭辰煜身邊靠了靠,她大約也未曾發覺,不知不覺間,她開始依賴蕭辰煜了。


    蕭辰煜垂眸看了眼妻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笑著對兩位長輩道:“兩位長輩還是坐下慢慢敘舊吧。”


    有了人打岔,她們便相視而笑坐下,傷感也去了一半。


    秦荽略帶感激地看了眼蕭辰煜,蕭辰煜頗為得意地挑眉,卻得到了秦荽的一個白眼,蕭辰煜再也壓不住嘴角的笑意,真是越來越覺得秦荽很有意思了。


    在他眼裏,秦荽把自己裹得很緊。隻要自己耐心地去一層一層揭開那些束縛,就能看見她的本心,其實也有柔軟和可愛的一麵,隻可惜,並不多。


    大家在外麵聊天時,黃氏早就匆匆進了屋子去找婆婆蘇老太。


    蘇老太半支起身子問:“外麵誰來了?”


    黃氏忙上前在她身後墊了件襖子,道:“是秦荽那丫頭和她男人來了。我瞧著是不放心小姑回娘家呢。哼,防的這麽嚴,把我們當成什麽人了?”


    蘇老太的臉隱藏在帳子的陰暗處,黃氏看不清,隻聽蘇老太陰森森的說:“這秦荽啊,渾身都長滿了心眼,我看像她父親,不是個好相與的東西。”


    黃氏湊近了些問:“那還留不留小姑了?”


    “能留便留,實在不行你也莫要多說氣話,客氣點送人走,記得將家裏的雞逮一隻讓他們帶回去。”


    “娘,還給她們雞吃,咱們家都舍不得呢!”黃氏一聽就要炸毛:“小姑子帶著這麽多人回來擺譜,卻連塊綠豆糕都不曾帶回來,這麽些人吃吃喝喝不夠,還要給她們送東西?”


    蘇老太的眼神在陰影裏閃著莫名的光,隻說了句:“你出去了這麽些年,完全是白活了,你就沒學點本事?沒見點世麵?還不如你大嫂會來事,去把你大嫂喊回來。”


    黃氏被罵得臉頰通紅,辯駁道:“娘,我還不是為了咱們家著想,再說我說的哪裏不對了?她們如今這樣就是來顯擺的,還摳門得很。”


    因著秦荽將鋪子私下賣給蘇強後,導致黃氏隻能回家伺候公婆,多年未曾幹過這麽多活的她實在是恨死了秦荽和蘇氏。


    別說一隻雞,就是一顆菜都不願意給。


    不過,婆婆隻要沒有咽氣,便還是壓在她頭上的一座大山,她隻能聽從,剛要出去,就聽婆婆又說:“你莫要讓秦荽進我的屋,聽到了嗎?”


    黃氏一愣:“她是您的外孫女,怎麽能不來看您?”


    “你是想要氣死我?”蘇老太的聲音帶著明顯怒氣:“你這個腦子裏長草的東西,我說什麽你就乖乖照做便是,還非要強,你是想讓我把你再攆回娘家去?”


    黃氏灰頭土臉跑了,出來看見院子裏的坐著說話的幾人,冷哼一聲,對蘇氏道:“小姑子慢慢坐,婆婆說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來了,讓我去喊大嫂回來一起殺雞招待你們。”


    蘇氏冷眼看著黃氏扭著身子往外走,說了句:“既然來了,我還是進去看一眼外祖母吧!”


    黃氏的腳步一頓,轉身擺了擺手:“你外祖母病得厲害,如今已經睡著了,你們還是莫要去打攪她了。”


    秦荽和蘇家人的感情非常淡漠,說是陌生人都不為過,她也隻是隨便問問而已,當然,她根本不可能留下來吃飯。


    等黃氏離開後,秦荽和蕭辰煜便提出要走,蘇氏卻舍不得三姑,這也是她難得有兒時好友一起聊天,便有些戀戀不舍。


    蕭辰煜便出言道:“既然嶽母想留下來,便留下來吧,我和秦荽去一趟鎮上的家裏看看,嶽母下午來鎮上找我們再一起回去。”


    三姑卻在一旁說道:“我家兒子明兒個定親,我想請大丫去我家幫我壯壯臉麵,嘿嘿,我們那親家家裏田地多些,總是想壓著咱們家一頭,我這心裏啊,一直不舒坦。”


    蘇氏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卑微的人,居然還能幫人長臉,心裏便有些高興,臉上也帶了點期許。


    秦荽看得出蘇氏的心思,剛才和三姑也聊過了,就是一個普通的村婦,有些小心思也無傷大雅,最主要是蘇氏把她當朋友。


    既然說過了要讓蘇氏過自由舒坦的日子,自然不會多加幹涉,便也同意蘇氏留下,明兒去幫人“長臉”去。


    秦荽和蕭辰煜又叮囑了幾句小蘭等人,又見虎子在此無聊,幹脆將人帶走了。


    鎮上的房子也沒什麽好看的,既然不等蘇氏,便幹脆直接回了縣城,畢竟,秦荽和蕭辰煜如今還是想避著點鎮上的人,就怕有人看見蕭辰煜後認出他是進入那個著火院子的人。


    既然說出來踏春,夫妻二人將虎子送到縣城門口後,又去江邊走了走。蕭辰煜守孝這六年自然不可能出去踏春遊玩,而秦荽是從未曾有過如此經曆。


    淇江江畔鍾鼓樂響,遊人如織,均穿著輕薄些許的春衫,頭上戴著花朵香草,年輕男女借著踏春出遊互送香草表達傾慕之意。


    年輕男人滿含期待的向心愛的姑娘送上香草鮮花,姑娘嬌羞不已的接過,隨後便不好意思跑遠,年輕的男人欣喜不已急忙跟了上去。


    年輕萌動的春心蕩漾,看在秦荽和蕭辰煜的眼裏也有些動容。


    兩人坐在一顆歪脖子柳樹下的石頭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江麵上船隻穿梭,微風吹動柳梢頭,也輕輕拂過行人的臉頰、發絲。


    她從未想過和一個男人這樣靜靜坐著看雲卷雲舒、看陽光撒在江麵上,看微風拂柳便已覺微醺沉醉。


    秦荽有些感慨:第一次看元宵花燈、第一次踏春都是跟他一起。


    蕭辰煜伸出手將秦荽的手包在手心裏,秦荽低下頭看了眼相握的手。


    也許,世間美好,不過如此。秦荽突然覺得,重生,似乎也不錯。


    本月最後一天,堅持了一個月,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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