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明矣,朝既昌矣!”朝廷的高官們上朝非常早。


    好在,蕭辰煜還是個小官,所以,還是能多睡一陣子。


    可天剛蒙蒙亮,也起身了。


    昨夜回家,他沐浴的時候,告訴秦荽被關的事,以及後來聽見大家背後的閑話,以及他從容不迫和大家推杯換盞的事兒,說得手舞足蹈,頗為得意。


    可秦荽卻聽得怒火中燒,又心疼蕭辰煜,又為他處變不驚、坦然自若感到些許驕傲。


    “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方能成大器。”這是蕭辰煜最近時常掛在嘴邊的話。秦荽想,他大概是用這個話在激勵他自己。


    淨身、更衣,吃早飯,然後便騎馬上衙,身後跟著蕭璉和兩名護衛。


    護衛是秦荽堅持的,她寧願旁人說蕭辰煜囂張些,也不願意他遇上危險。


    蕭辰煜神清氣爽到了衙門口,果然看見好些也才來的同僚眼神頗為複雜。


    蕭辰煜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和一眾坐馬車的文弱文官相比,更顯颯爽利落。


    蕭璉接過蕭辰煜手中的韁繩,和身後的侍衛一起離開。


    蕭辰煜對著各位同僚笑著拱手打招呼,大家哪怕是敷衍,也不得不回禮,遠遠看來,倒是一團和氣。


    吃人嘴短,昨晚值夜的幾人,麵對蕭辰煜也有些尷尬,蕭辰煜挑了挑眉,不在意地去了書樓,繼續做自己的事。


    秦荽問了蕭璉早上蕭辰煜去衙門的情形後,對李四娘道:“這些人,暗地裏不知道要耍什麽心機,可麵上還是一團和氣。”


    鄲城魯家請來了一個歸隱的老大夫,據說是花了許多心思才請人出了山,還千裏迢迢來了京城。


    昨兒到了秦荽的家中,秦荽立刻安排了一個單獨僻靜的院子給老大夫居住,並讓李四娘選了兩個老實聽話的丫鬟去伺候。


    老大夫還帶著個二十來歲的孫兒,姓張名天藥,張天藥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看起來倒是比年邁的白發爺爺還要弱上幾分。


    “四娘,張老太爺的午膳可安排好了?”秦荽問李四娘。


    李四娘點頭:“昨兒我便親自去仔細問過,張老的衣食住行的喜好和禁忌都曉得了,太太不必掛懷!”


    “你辦事,我向來放心!”此話倒是不假,秦荽說得也是真情實意。


    李四娘笑了笑,又道:“對了,這老太爺的孫子身體孱弱,需要許多藥材保養,這花費頗為嚇人啊!”


    說著,將張天藥的飲食單子拿了出來,遞給秦荽過目。


    秦荽都忍不住挑起了眉尾,露出驚訝的神色:“人參,鹿茸,龜甲,冬蟲夏草,藏紅花”


    東西雖然都名貴,可對於如今的秦荽來說,不是吃不起。


    讓她驚訝的是這個量:“這是要開藥鋪還是拿來泡澡啊?”


    李四娘道:“我也是看這實在是有些過了,所以才來告知太太一聲,這量也太多了,咱們是不是要按照這個來準備?”


    秦荽將紙放在桌子上,用手指頭下意識敲打著。


    沉思良久,她道:“你先派人去購買,我去會一會這位不好請的老大夫。”


    “這銀子,可著實不少啊!”李四娘有些心疼銀子,便遲疑起來。


    秦荽揮一揮手,豪邁地說:“無妨,這些到時候都讓九王府出了便是。”


    李四娘一聽,立刻露出會心的微笑,忙起身去安排人買東西去。


    而秦荽想了想,叫來青古幫著梳妝更衣。


    隨後,帶著青古去見老大夫。


    剛跨入院門口,就聽見老大夫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嗬斥人:“你這個廢物,我養你這麽多年,究竟有何用?”


    秦荽的腳步頓住,打眼一瞧,隻見中間的堂屋中,老大夫坐在正中椅子上,對著眼前跪著的孫兒怒罵。


    驚訝之餘,秦荽忍不住低聲問青古:“先前四娘拿出來的藥單,是不是都給這個張天藥的?”


    青古點頭,也頗為不解,又說出秦荽心中所疑:“既然這老大夫能給孫兒求得如此多的良藥和補品,那應該是十分疼愛這位身體孱弱的孫兒的,可現在卻讓他跪在地上,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倒不是說老人不該責罰孫兒,而是現在天寒地凍,身體不好的人跪在地上更是不妥,老太醫可不是普通不懂事理的老人家,他會不懂寒氣入體的道理?


    秦荽笑道:“看來,這位所謂的高人,不過是為了要那批藥材罷了。”


    青古也深以為然。


    張老大夫並未老眼昏花,很快便看見了院子中的主仆二人。


    昨日張老大夫來時,天色已經晚了,秦荽又擔憂蕭辰煜遲遲未歸,便並未來見張老大夫。


    所以,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


    張老大夫將麵容上的怒色收斂好,又將孫兒拉了起來,命他一旁候著,這才站起身朝外麵迎來。


    秦荽在他看來的時候,便抬步朝屋裏走去,等老人家剛走到屋子中間,秦荽也剛好跨過門檻。


    伺候老大夫的兩個丫鬟忙從旁邊的屋子裏出來,一人給雙方介紹,又候在一旁伺候,另一人去提水過來泡茶。


    秦荽和老大夫寒暄後,又分別落座。


    秦荽見一旁孱弱的青年,不由對著老大夫笑道:“看張公子神色不太好,還請張公子也落座吧!”


    張老大夫側目看了眼孫兒,從嘴角溢出一個字:“坐!”


    這語氣和派頭,倒是不像個爺爺對孫兒,更像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對奴才。


    這年輕人也是膽怯,坐下也拘謹得緊,秦荽心中頗多疑惑,倒也不曾多問。


    她隨意問了些關於老大夫的事情,又講了講邀請他過來,主要是給一位老人家把把脈。


    張老大夫摸著花白的胡須,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老朽多年來隱居山林中,每日隻采藥、編寫醫書為樂。又要給這病弱的孫兒治病保命。若非魯家千請萬求,老朽是不願意離開深山出世的。”


    秦荽忙站起身,屈膝行禮道謝。


    張老大夫坦然接受了主家的禮,等秦荽坐下後,又摸著胡須道:“至於我要的藥材,也是給我這孫兒治病用的。他從娘胎裏出來便帶著弱症,要不是我費盡心血,隻怕是早就魂歸地府去了。”


    如此當著本人的麵,說他魂歸地府,這多少有些不合適,秦荽忍不住看了眼一旁微微垂首的張天藥,卻看不出他又任何的情緒和不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嫁寒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玖月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玖月禾並收藏嫁寒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