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


    楊戈按刀在手,微微俯身。


    楊天勝亦隨手挽了個劍花,說道:“點子紮手,並肩子上!”


    楊戈笑著點了點頭,揮刀上撩、刀氣迸發如飛瀑直流:“霜寒漫天!”


    仿若匹練般凝視的雪亮刀氣貼地上撩,斬向那胡子太監。


    而他自身卻借力向後一個大跳,扭頭就跑……


    一側的楊天勝未防備他腳底抹油,楊戈這廂一動手,他便縱身一躍,揮灑出十數道雪亮的劍氣:“火雲漫天!”


    那廂的胡子太監麵對兩名武林後起之秀聯手,眉宇之間也未見絲毫緊張之意,就見他雙腿分開紮了一個馬步,雙手在胸前一轉,握拳猛然轟出:“雙龍搶珠!”


    兩拳出。


    虛空之中,似有龍吟!


    兩道金光四溢的龍形氣勁盤旋而出,摧枯拉朽的破開迎麵襲來的刀氣劍氣。


    “嘭嘭嘭……”


    恐怖的勁氣宣泄,掀起大片垮塌的房屋、院牆殘骸。


    半空中揮劍如雨的楊天勝措不及防,被一塊石板拍在了胸前,登時就倒飛了出去,後發先至的追上了率先跑路的楊戈。


    二人一個麵朝前,一個麵朝後,錯身而過、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靜止……


    楊天勝一臉的懷疑人生:‘你臉呢?’


    楊戈也有些不好意思:‘擱家裏呢……’


    那個有胡子的太監一看就不好惹。


    他隻是來放火,又不殺人。


    達成目的就行,拚什麽命啊!


    “吱……”


    楊天勝落地,單膝下壓,向後滑出兩三米才穩住了身形。


    還在發足狂奔的楊戈,正想往後看一眼,就感覺眼前一花,那胡子太監已經如同鬼魅一樣閃至身前。


    再一定睛,就見一隻沙包的拳頭撲麵而來。


    他腳下慌忙一個急刹車,站都還沒站穩,便奮力揮刀一記力劈華山、以攻代守。


    “鐺!”


    胡子太監不閃不避,一拳砸開浮影刀,發出響亮的金屬碰撞聲。


    另一隻拳頭,則砸向楊戈的胸膛,楊戈連忙豎起左臂格擋。


    “嘭。”


    楊戈倒飛了出去,隻覺得左臂一陣發麻。


    他一個弓步穩住身形,目光緊緊的盯著胡子太監砸開浮影刀的右拳,卻發現他的右拳光滑細膩、連油皮兒都沒蹭破一層!


    “鐵布衫?”


    他震驚的失聲道。


    “是金鍾罩!”


    楊天勝揉著胸膛,帶著痛苦麵具緩步走到楊戈身畔,目光凝重的盯著對麵那個徐徐收拳的胡子太監,問道:“天罡童子功?”


    胡子太監笑著微微頷首道:“不愧是家傳俊傑,好眼力!”


    楊天勝的目光越發凝重,他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這個有胡子的太監,問道:“禦馬監?”


    胡子太監抱拳:“禦馬監監官衛衡,見過兩位少俠!”


    楊天勝眼神一變,低低的罵道:“真他娘的點背兒!”


    楊戈偏過頭,對他遞過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楊天勝提劍指著胡子太監:“大內密衛聽說過嗎?這廝就是頭子!”


    衛衡笑吟吟的伸手虛壓:“小頭目、小頭目,大檔頭由咱掌印太監兼著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楊戈見狀,用力的甩了甩腫痛的左臂,也低低的罵道:“淦!”


    “別他娘的渾水摸魚了!”


    楊天勝深吸了一口氣:“不弄倒這廝,咱倆誰都討不了好兒!”


    楊戈盯著衛衡,迴道:“你確定咱倆聯手,弄得過這廝?”


    就憑這廝方才那一手勁氣化形,就是妥妥的歸真高手沒跑兒!


    而且看氣勁屬性,這廝竟然還練的是陽剛真氣!


    難怪做太監都能做到長胡子。


    這特麽都陰極生陽了吧?


    楊天勝沉聲答道:“小爺還有兩招壓箱底兒的劍招,縱是歸真大高手,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楊戈想了想,如實答道:“我也還有一招拚命的招式,但效果如何……我也沒底!”


    楊天勝:“那就上吧!”


    楊戈:“好兄弟!”


    楊天勝:“講義氣!”


    二人同時一躍而起,刀氣與劍氣仿佛不要錢一樣的揮灑而出。


    衛衡任他二人大聲密謀,也不出言打斷,待到二人攻上來後,才陡然躍起,雙掌如風車一般連連出擊,雄渾的真氣化作道道隱帶虎嘯龍吟之聲的霸道掌力,硬碰二人的刀氣劍氣。


    “嘭、嘭、嘭……”


    勁氣縱橫,仿佛淩空丟下無數枚手雷,將周圍的房舍、景觀,俱數摧毀。


    楊戈與楊天勝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仍然是破不開衛衡的霸道掌力,隻得落地後分開,一左一右再度衝上去,欲借刀兵之利破開這胡子太監的護身罡氣。


    衛衡怡然不懼,以一雙肉掌硬碰二人的刀劍,竟仍壓著二人打。


    口頭還有空閑點評道:“你這蝕日劍法,如此柔弱多變,肯定是伱娘教的你吧?蝕日的果決與剛烈呢?”


    “你這刀法,這般一板一眼,是對著木樁練出來的吧?刀是死的,人是活的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


    二人心頭憋著一口氣,刀法劍法漸漸走形,不似開頭那般工整嚴謹,氣勢卻是越打越勇猛、越打越兇悍。


    “與日爭輝!”


    楊天勝怒吼一聲,縱身人劍合一,刺向衛衡頭顱,如同熊熊烈焰般瘋狂、熾烈的劍氣,在刹那間照亮了夜幕。


    “這一劍還有點意思!”


    衛衡點評了一句,隻手托天:“霸王舉鼎!”


    “鐺!”


    熠熠閃光的劍鋒刺在了衛衡的掌心,卻再也無法前進半寸,兩股雄渾的氣勁一上一下的瘋狂對衝。


    楊戈見狀,收刀後撤兩步,雙臂一震,一身雄厚內氣仿佛不要錢一樣自他周身穴竅噴湧而出,彌漫於他周圍、凝而不散。


    他雙手揮刀一卷,便將所有內氣凝聚於刀身之上。


    刹那間,浮影刀的刀身就如同附魔了一樣,綻放出耀眼的雪光。


    他一腳向前狠狠一跺,大腳踩碎石板,扭腰揮刀,雙臂衣袖寸寸爆裂,露出膨脹得如同大腿般、青筋虯紮的兩條臂膀:“傲雪淩霜!”


    一刀出。


    刀氣迸發似雪崩,刺目的雪亮刀光,在刹那間閃瞎了三人的雙眼。


    強光之中,就聽到衛衡大喝了一聲:“降龍伏虎!”


    “嗡。”


    一尊兩人高的金鍾虛影拔地而起,衛衡的左手隔著金鍾,強行接住了楊戈這開山斷水的一刀。


    狂暴的刀氣劈在金鍾之上,發出一聲仿佛洪鍾大呂般的悶沉聲響,於金鍾之上掀起一波又一波漣漪。


    然而看似搖搖欲墜的金鍾虛影,卻始終沒有破滅……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衛衡以一雙肉掌,接下了兩個頂尖氣海的最強招!


    巍巍如山嶽的雄渾真氣,硬抗著兩股狂暴刀氣、劍氣的衝擊!


    不知過了多久……


    衛衡突然雙掌握爪,反手一絞。


    “鐺鐺鐺……”


    一刀一劍寸寸碎裂,措不及防的楊戈與楊天勝同時靠近衛衡身前。


    衛衡雙掌再度拍出,直取二人頭手。


    已然力竭的二人,見狀也都咬著後槽牙,奮力掄拳、掃腿,打向衛衡。


    “嘭。”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三人齊齊倒飛了出去。


    隻在原地留下一個直徑近丈、深達三尺的大坑。


    ……


    天旋地轉之中,楊戈感覺到自己撞破了一扇柵欄窗,又撞倒了兩三個似是木櫃的東西。


    落地之後,大量棍棒似的玩意落在他身上,幾乎將他掩埋……


    他手腳並用的掙紮著要爬起來,卻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差點又軟了下去。


    他連忙胡亂抓起一物,穩住身軀。


    劇烈的喘息了幾口後,他掙紮就要逃離這裏,走了幾步後,忽然覺得腳下踢到的那一個個棍棒似的玩意,觸感有點熟悉。


    “這是……”


    他連忙從腰間拔出火折子,吹燃之後舉起來看了一圈。


    就見周圍散落的,竟然是一個個卷軸,仔細看,還能看到卷軸上懸掛的一個個寫著“李家”、“王家”、“趙家”的索引木牌。


    他愣了一秒,似乎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但很快,他就迴過神來,伸手在腰間一陣亂摸……


    還好還好,預備的火油瓶沒有碎。


    他將巴掌大的火油瓶砸碎在一地卷軸之中,一邊摸索著往外走,一邊頭也不迴的將火折子扔進了那一團火油當中。


    但他摸索到柵欄窗前時,身後的火光就已經照亮了這間陰暗的房舍……


    站在柵欄窗前,他扭頭看了一身後的火光,迴過頭便手腳並用的翻過柵欄窗,踉踉蹌蹌的往外走。


    沒走幾步,就聽到一陣“嘩啦嘩啦”的水聲。


    定睛一看,楊天勝正手腳並用的從蓮池裏往外爬呢,那剛剛翻出蓮池的腳,還打滑又落進了蓮池裏。


    “哈哈哈哈……”


    眼下這個情況似乎是很危急,但楊戈卻隻覺得酣暢。


    就好像身體與靈魂分開了。


    身體在喊好累、好疲憊。


    靈魂卻在喊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於是,他覺著楊天勝那副狼狽的模樣很好笑,便毫不猶豫的大笑出聲。


    楊天勝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痛唿著幹嚎道:“笑個卵蛋,還不來拉小爺一把!”


    楊戈笑得前俯後仰著,跌跌撞撞的竄到蓮池旁,伸手去拉楊天勝。


    楊天勝抓住他的手臂,卻大力的往下一扯,扯得他一栽,險些也撲進蓮池裏。


    楊戈登時就笑不出來了,連忙說道:“別鬧,再鬧我可就不管你了!”


    楊天勝連忙迴道:“不鬧不鬧,快走,再墨跡就走不了了!”


    楊戈穩住身軀,單手發力,猛的將他從蓮池裏拽起來,扶住他就跌跌撞撞往外走。


    楊天勝:“你燒的是啥?”


    楊戈:“還能是啥?案牘庫唄。”


    楊天勝:“哎喲,你是出門時踩了狗屎麽?”


    楊戈:“就你這腦子,狗見了都搖頭……”


    兩個精疲力盡的傷員相互攙扶著,一路跌跌撞撞、如入無人之地的走出了路亭驛站。


    待到二人的聲音遠去之後,衛衡的身影才從一處陰暗的角落裏緩緩走出。


    隨著他的腳步,大批禁軍將士如同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


    “衛公公,這火還救麽?”


    為首的禁軍校尉上前抱拳作揖。


    衛衡慵懶的長長伸了一個懶腰,渾身上下除了衣裳多了幾條口子之外,竟是半分血跡都沒有:“救啊,為何不救,爾等還不快快去尋水龍(消防車)!”


    “水龍?”


    禁軍校尉迷惑的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蓮池,愣了兩秒後恍然大悟道:“是是是,末將這便去尋水龍!”


    他轉身一招手,周圍的禁軍將士便齊齊跟上了他的腳步快速離去。


    火勢漸起,迅速吞沒了兩層高的木質閣樓。


    衛衡攏著雙手站在陰影裏,仰望著光明的熊熊烈焰,嘴角微微上翹。


    ……


    “你有落腳處吧?”


    楊戈扶著楊天勝坐在一戶人家門外的拴馬樁上,問道。


    楊天勝氣喘如牛:“有!”


    楊戈點頭:“那就到這裏吧!”


    楊天勝瀟灑的捋著散亂的鬢發往後一揚,笑道:“你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張兄還連真麵目都吝嗇一示嗎?”


    他不平衡。


    因為他的麵巾早就落在蓮池裏了。


    楊戈想了想,伸手摘下臉上的九筒麵具。


    楊天勝定眼看過去,卻發現他九筒麵具下邊,竟還帶著一層隻露出眼睛和鼻梁的半臉麵具。


    楊天勝:???


    楊戈:“哈哈哈哈!”


    楊天勝氣憤的一拍大腿道:“你這人,也忒不實誠了!”


    楊戈忍住笑意,微微搖頭道:“我可沒你那麽厲害的爹,我的身份若是走漏,可能會連累很多的人……”


    楊天勝想了想,喪氣的道:“那大名總該留下一個吧,你總不能真是一臉麻子吧?”


    楊戈:“有沒有麻子,重要嗎?”


    楊天勝:“你一直都這麽交朋友的嗎?”


    楊戈想了想,勉為其難道:“好吧,其實……我也姓楊。”


    楊天勝冷笑著抱起雙臂:“你嘴裏還有一句實話嗎?”


    “嗬嗬!”


    楊戈幹巴巴的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楊天勝目送他的背影遠去,大聲道:“麻子,路亭這麽小,能有甚意思?不若同去江湖走一遭啊!”


    楊戈頭也不迴的應聲道:“曾經我也想要仗劍走天涯,如今我隻盼再晚也能迴家……”


    楊天勝:“那以後小爺上哪兒找你啊?”


    楊戈揮手:“有緣自會再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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