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好事兒?”王熙鳳聳動肩膀,卻不曾甩落賈璉的雙手。


    賈璉扯著王熙鳳道:“咱們換個地方說,這事兒可不好讓人聽了去。”


    王熙鳳腹誹了一嘴,到底隨著賈璉去了廳堂裏。二人將丫鬟遠遠打發了,隻留了個平兒在一旁伺候。


    賈璉便將前後緣由說了出來。卻是大老爺賈赦丟了官職,如今閑賦在家,起先兩日還自得其樂,待時日一多便有些耐不住了。


    今兒一早出門兒尋了狐朋狗友閑聚,酒酣之際,有人連連恭賀賈赦,說來日想要發財還得指望大老爺賈赦提攜。


    賈赦不解,連忙追問,一幹狐朋狗友便將內府股子交易所的事兒說了出來。卻是這幾日水牌波動,有人一兩一買入水務公司一萬股子,隔天一兩二賣將出去,不過一日光景就賺了一千兩現銀!


    大老爺賈赦是那創出水務的李惟儉的親戚長輩,得了內部消息,這賺銀子豈不跟探囊取物一般?


    大老爺賈赦聽得心下怦然,本道那股子發賣光了,一時半會是占不到李惟儉便宜,不想還有這般法子能賺到銀錢!


    他此前將手中股子轉手,得了一萬多兩銀錢,這些時日買了兩個扇麵兒,餘下八千兩有奇,若得了準信兒,豈不是也能一天賺個千八百的銀錢?


    賈赦當即沒了飲酒作樂的興致,急忙忙迴返自家。這會子邢夫人已抄過金剛經,大老爺賈赦想著方才得罪了李惟儉,自己出麵兒隻怕不妥,因是便叫了賈璉來,讓其席間探聽一二。


    賈璉拗不過,隻得硬著頭皮去問李惟儉。本道李惟儉會拿捏一二,不肯輕易吐口,怎料三言兩語便吐了口!


    王熙鳳這性子,素日裏對他管束得厲害,璉二爺兜裏從未富裕過。如今得了這般天上掉錢的機會,賈璉又怎會放過?


    說過緣由,賈璉便道:“我瞧著儉兄弟不死作偽,說不得過幾日行情看漲,若是錯過了,下一迴可就不知要什麽時候了。你那裏還有多少銀錢?罷了,不拘多少全都拿了來,待賺了銀子,總少不了你的好處。”


    王熙鳳眨眨眼,卻道:“那儉兄弟可是個不好招惹的,你瞧那薛家、蓉哥兒、薔哥兒,雖不見儉兄弟如何出手,這幾人卻落得了個什麽下場?他會這般好心?”


    賈璉卻道:“咱們又沒害過儉兄弟,要算計也算計不到咱們頭上來,伱怕是多心了。”


    王熙鳳思忖了一番,好似的確如此。轉頭卻道:“既然有這等好事兒,我打發了人自去買了坐等行情就是,何必又要過你璉二爺的手?”


    賈璉訕笑道:“這下頭人辦事兒哪兒有我妥帖?我也不多要,賺了銀錢,咱們二一添作五……”


    王熙鳳抬手撥開摸向麵頰的手,哼哼一聲道:“想瞎了你的心!二一添作五?我打發來旺兒去辦,事後給個三、五兩銀子哪兒不是了?”


    賈璉心中暗罵自己犯蠢,早知如此便不該這般輕易說了那事兒。於是賠笑哄了好一番,那王熙鳳才吐口:“最多二八,你若不幹,那就算了。”


    賈璉纏磨一番,見王熙鳳無動於衷,隻得應承下來。心裏頭盤算著,這邊廂能得兩成,轉頭父親出說不得也會給些好處。這般算來,總有個幾百兩銀錢趁手,如此倒可以去那錦香院耍頑一陣子了。


    轉天賈璉先去東跨院兒報與賈赦知曉,賈赦難得誇獎了幾句,還丟了五十兩銀錢算作報酬,惹得賈璉腹誹不已。


    轉頭又去尋王熙鳳,卻是捱到午後,王熙鳳才東拚西湊了五千兩銀錢。


    王熙鳳道:“公中不富裕,我這手頭還有個千八百兩銀子,再當個金項圈兒,總能湊個一千二、三百兩。你去買那股子可得仔細了,若是折了本兒仔細你的皮!”


    賈璉應承連連,得了銀票、金項圈兒,連忙尋了當鋪當了三百兩,再加上手頭攢的私房錢,湊了六千六百兩銀子,趕在未時前買了六千股水務公司股子。


    畢竟頭一遭買賣股子,賈璉買過後心中惴惴,留在交易所盤桓了個把時辰,見那水牌不曾變動,這才施施然迴返榮國府。


    隔天一早,趕在開市時,賈璉又早早兒的到了交易所。本道那股價還得穩上一陣子,不料開盤水牌就掛出了一兩二錢,且方才掛出來就被人摘了牌。


    非但如此,偌大的交易所擠得水泄不通,也不知哪兒來那麽多人,瘋了一般搶著買那股子。


    賈璉心頭納罕,連忙打發了心腹小廝興兒去掃聽,過得好半晌興兒才擠了滿頭汗水迴來,嚷道:“二爺,今兒一早報紙上刊載了,說是聖人恩準,持股少於一分,準許開出不記名股子,認股不認人!”


    興兒說得顛三倒四,賈璉聽了個稀裏糊塗,緊忙擠出去買了份報紙,細細觀量了,這才大抵有了數。


    這不記名股子十分複雜,雖參與分紅,卻要簽個代持協議,由內府代持,轉讓也無需通過交易所,隻需雙方去內府改了代持協議就好。


    賈璉本就是個聰慧得,細細一琢磨便尋思過味兒來了。這股子不記名了,轉讓起來又十分便捷,豈不是方便各家隱匿財貨?無怪今日交易所湧進了這般多的人來!


    真真兒的利好啊,那李惟儉果然不曾扯謊!


    興奮之下,賈璉尋了個茶樓閑坐,隻打發幾名小廝輪番盯著水牌,隔一會子來報一迴。


    臨近午時,興兒來報,那股子已漲到了一兩三錢三,這就賺了兩成有餘了!賈璉到底初次買賣股子,生怕過會子那股價又跌了迴去,緊忙擠進交易所交割了。略略點算,竟賺了一千三百八十兩!


    厚厚一疊銀票在手,璉二爺不由得仰天大笑!心中想著,隻消迴府將銀票砸將過去,那鳳姐兒必定伏低做小……


    賈璉性子稍稍謹慎了些,大老爺賈赦卻是個膽子大的。一早砸進去八千兩進去,臨近未時收市,賈赦這才趕在一兩三錢五的高位拋了股子。


    且大老爺賈赦方才拋了股子,那股價便應聲迴落,算算此一番竟賺了一千八百兩有餘!


    大老爺賈赦不由得誌得意滿,當下與一幹沾了光的狐朋狗友自去錦香院耍頑。


    此一迴那忠順王卻是遲了一步,早間看了報紙,忠順王暗忖這股子必定飛漲,當即急吼吼趕到交易所,卻隻摘了一兩二錢的水牌,其後又謹慎小心,一兩三錢就脫了手。奈何忠順王本錢大,足足十萬股買賣,不過一天光景就得了萬兩銀錢。


    不同於賈璉的小富即安與賈赦的傻大膽,忠順王心下一琢磨便明白過來了,這買的多就漲,賣的多就跌,如此說來,若是本錢足夠,豈不能讓那水牌遂了自己的心意,想漲就漲,想跌就跌?這不就是大魚吃小魚嗎?妙啊!


    …………………………………………


    新街口。


    水務股子飛漲,李惟儉卻與忠勇王來了這新街口。


    自股子發售,內府銀錢充裕,這水務上的銀錢自然就使足了。如今那水塔建起來四丈有餘,周遭立了腳手架,絞盤轉動,卻將個兩丈見方的碩大水箱吊裝其上。


    那水箱上頭寬,下頭收攏,形似了多出一截的漏鬥,內中鍍了倭鉛,外頭抹了防腐的桐油,四周更是用朱紅的油漆寫了‘京師水務’四個大字。


    足足拋費一日光景,這水箱才安裝到位,其後封頂、安裝水管還須得花費一些時日,約莫六月初這水塔便能啟用。


    水塔之下,忠勇王負手繞著水塔周遭的腳手架而走,李惟儉陪在一旁。未時剛過,便有書辦飛奔而來,上前大禮參見了,這才說了今日所得。


    趁著利好,內府又放出了半成股子,均價一兩三,收攏了近五百萬兩銀錢。忠勇王自是喜不自勝,連連道‘好’。


    陪在一旁的李惟儉卻問道:“今兒可有大戶出手?”


    那書辦道:“辰時剛過,忠順王便帶著人親自來了交易所,出手就砸下來十萬股,過了午時又脫了手,算算賺了近一萬兩銀錢。”


    忠勇王聽罷冷哼一聲,奪嫡時忠順王沒少打壓這位今上的親兄弟,忠勇王自然極不待見這位二哥。


    打發走了書辦,忠勇王便道:“複生,那忠順王愈發不成樣子,不知何時給他個教訓啊?”


    李惟儉笑道:“王爺,此事不急。這要想釣魚,總要讓魚兒先吃了餌料再說。待過上幾日,內府另起分號,經營這股子拆借,到時不怕那忠順王不入甕。”


    “嗯,那總要再等上十幾日了。也罷。”


    忠勇王負手前行一陣,見幾個內府衙役驅動水泵,那井水便汩汩而出。井口後頭,排出將近一條街去,到處都是擠擠擦擦提著水桶的百姓。


    瞧在眼中,忠勇王暗忖,這都是銀錢啊。因是便問道:“複生啊,如今京師各處水道流放的流放、逃跑的逃跑,枯水井盡數散了,隻剩下幾處甜水井強自支撐,咱們這水務何時開始收費啊?”


    李惟儉思量著道:“此事全憑王爺做主便是了。不過,依學生之見,那幾處甜水井,內府還是砸銀子拿下為好。”


    “有理,那本王迴頭兒打發人去買了來,料想也拋費不了多少銀錢。”


    曆朝曆代,唯有獨門生意穩賺不賠。水務免費這些時日,生生將各處水道擠兌得沒法營生。


    枯水井無人光顧,沒案底的水道自己就散了。到如今就隻剩下了六處甜水井還在強撐。忠勇王以勢壓人,再給個差不多的價錢,這京師水道就算盡數攬在內府手中了。


    這日李惟儉早早迴府,交還了馬車,沿著夾道朝自家小院兒行去。繞過東院兒的時候,恰聽得內中傳來哭嚎之聲,偏生隔著院牆又聽不真切,隻得緩步迴了東北上小院兒。


    臨近申時,紅玉去取了晚飯,迴來說嘴道:“四爺,我方才打聽到了,方才是趙姨娘與三姑娘鬧了一場,趙姨娘嚼舌被太太聽了去,這會子太太正罰趙姨娘立規矩呢。”


    “還有這事兒?”


    李惟儉兩世為人,對那電視劇中的趙姨娘記憶深刻。起初隻當做醜角,其後年歲大了便覺察出了趙姨娘的不凡。


    這般跳脫,屢屢闖禍,卻偏偏能在榮國府,尤其是王夫人跟前兒活得好好的。賈政兩房侍妾,那周姨娘性子溫良,卻無一兒半女傍身,反倒是跳脫的趙姨娘兒女雙全。


    到得此方,李惟儉便有心探尋這趙姨娘是真傻,還是裝傻。


    那紅玉細細說來,卻是趙姨娘今兒一早撞見了四姑娘惜春,見其掛著十八子佛珠手串,覺著稀罕便問詢了幾嘴。丫鬟入畫嘴快,就說了這物件兒乃是李惟儉送的。


    趙姨娘頓時心下一動,那十八子佛珠瞧著就不凡,說不得買下來要大幾十兩。想著李惟儉一朝暴富,又是個出手闊綽的,那送出的生兒賀禮豈會便宜了?


    當下便去尋了探春,哄著探春將李惟儉送的賀禮拿了出來。趙姨娘見拿出來的不過是一柄不值錢的簫劍,頓時酸了臉子!


    說李惟儉是個見人下菜碟的,瞧不上庶出的三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庶出的,前者送了不值錢的詩詞,後者給了把破銅爛鐵,偏生那東府嫡出的四姑娘,李惟儉就送了一串佛珠。


    探春心中,李惟儉可是知心的兄長,聞言心中不平,便頂了幾句,頓時惹得趙姨娘好一通叫罵。趙姨娘起了性子,毫無遮掩,罵過了探春又罵太太偏心,隻顧著嫡出的兒子寶玉,卻對庶出的賈環不管不顧的。


    這趙姨娘院兒便在王夫人院兒東麵,趕巧王夫人看過了薛姨媽迴返,正聽了個正著。


    王夫人當下調轉方向去了趙姨娘院兒,於是乎這趙姨娘就倒了黴。


    李惟儉聽得津津有味,卻分辨不出趙姨娘是真蠢還是裝蠢。隻道假作真時真亦假,這真真假假的誰又分得清呢?


    好比那位忠順王,扮豬扮了十來年,如今活生生成了待宰的肥豬,就等著來日下刀了。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華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肥鍋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肥鍋鍋並收藏紅樓華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