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的馬蹄,踏過那顆蒼老的頭顱。


    順勢將老臉上還未徹底凝固的哀求之色,印在了蹄麵。


    一張張冰冷的黑色麵甲遮蔽下,三百縱馬狂奔的黑甲鐵騎,在身上殘破甲胄的映襯下,宛如剛剛地獄掙紮著爬出的死亡騎士。


    三百步!


    “風!風!大風!”


    一陣並不算密集的箭雨,向著不遠處的氈房處傾瀉而下。


    當偶爾幾聲慘叫順著北風傳來。


    馬蹄已經踏盡了兩百步!


    “風!風!大風!”


    箭如飛蝗!


    嗡鳴著劃過天際,再次落於那片氈房處。


    這一次慘叫聲,再次多了些。


    隻是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沒有人在意這些。


    有的隻是在臨近百步之時,再次唿喝出那句。


    “風!風!大風!”


    嗡——


    臨戰三箭!


    這一箭之後,馬上的騎士默然無語地將騎弓重新掛在馬上。


    “拔刀!”


    一陣整齊劃一的鏗鏘之聲,就算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掩蓋下,也盡顯肅殺!


    “司馬有令!踏平這裏!雞犬不留!”


    ……


    “族長!”


    當赤樹烏日被斬殺的那一刻,有親眼目睹的赤樹部族人,頓時睚眥欲裂。


    熱血上湧之下,很快便有十數人跨上了族中的戰馬,手持彎刀向著那些黑甲騎軍衝了過去。


    隻可惜熱血、憤怒,乃至於仇恨,都殺不了人。


    否則的話,中行固的那些中原仇敵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區區十數蠻族就算是跨上戰馬,握緊彎刀,在那些黑甲騎軍麵前又算得什麽?


    一陣璀璨的密集刀光閃過。


    十數蠻族便化作漫天血雨,殘肢紛飛。


    而後馬蹄紛至遝來,重重踩下。


    幾乎轉瞬之間,便將他們和腳下的草地融為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不過也就是這片刻的工夫,那些氈房中的赤樹族人終於反應過來了。


    隻是可惜的是這個時候已經太晚了。


    當他們一個個從溫暖的氈房中跑出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了那一柄柄斜拖著的冰冷長刀。


    甚至不用揮刀,隻是憑借急速奔襲的馬速,就足以切開這世上最硬的脖頸。


    “啊——”


    一聲短促的慘叫聲,滾燙的鮮血潑灑在身後潔白的氈房上。


    頓時讓原本單調的赤樹部,染上了一層喜慶的紅色。


    隻是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隨著陣中一聲冷酷的聲音,再次傳令。


    “散!”


    下一刻,原本匯集在一起的三百黑色洪流,瞬間以伍為單位散作一道道支流。


    在數百氈房交織的縫隙裏縱橫奔行。


    一道道從氈房裏衝出來的身影,被他們迅速斬殺。


    屍體拋飛。


    一蓬蓬熱血順著刀鋒切開的巨大傷口,四處潑灑。


    鮮血橫流!


    他們默然無語。


    他們揮刀無情。


    任何擋在他們麵前的身影,都會被刀鋒斬開。


    這一刻的他們,仿佛真化作了傳說中幽冥死神。


    收割生命,是他們眼下唯一的職責。


    肆意屠戮,是他們應對這個世界的唯一手段。


    憐憫?


    抱歉!


    這種奢侈的情緒,早已在他們親眼見到廊居、定遠城外那座的巨大屍山。


    野牛穀那些女子的臨陣之死。


    以及那一座由數萬頭顱所構築的巨大京觀。


    這一切的一切後,閹割殆盡了。


    那些高居廟堂之上的朱紫重臣,一通縱橫捭闔地權謀算計,卻生生將一個原本名不見傳的撮爾小族,養成現在這樣一個恐怖的龐然大物。


    他們不會在意他們這些幽州人這麽多年來,在心中積蓄多少暴戾的情緒,需要發泄!


    更不知道他們這一代代幽州人,在流幹了無數熱血後,到底積蓄多少仇恨,需要化解!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他們幽州人!


    幽州的武人!


    有自己的方式來宣泄這股暴戾的情緒!


    也有自己的方式來化解這早已化解不開的仇恨!


    就算幽州苦寒,是那些廟堂大人物眼中的不毛之地。


    但他們還有手中的刀!


    還有這一幅血肉之軀!


    他們還能……殺!


    ……


    三百黑甲鐵騎,在一個又一個潔白的氈房上開出了一朵接一朵豔麗的血色花朵。


    很快便一路衝到了這片氈房群落的盡頭。


    一柄柄染血的長刀,垂於馬側,任由鮮血點點垂落。


    等眼前一片空曠的時候,轉眼便看到數道身影已經在前方駐馬等候著他們。


    是司馬!


    是的!司馬的修為高!


    馬快!刀也快!


    快他們一步,也理所當然。


    連續從那片氈房中衝出來的將士們,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可曾痛快了?”


    韓紹的臉上,依舊罩著黑色冰冷的麵甲。


    可他們還是從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了幾分笑意。


    果然!司馬懂我們!


    懂我們的恨!


    懂我們的苦!


    “不曾!”


    聽著將士們冷酷的語氣,韓紹淡淡一笑。


    “那就繼續殺!”


    “得令!”


    一聲聲斷喝聲中,三百黑甲騎軍再次唿嘯。


    “返!”


    馬首一轉,馬蹄便再次於須臾間踏動、狂奔。


    新的一輪殺戮,便再次開始了。


    見韓紹沒有動作,公孫辛夷踱著馬步上前靠前了幾分。


    “你不去?”


    韓紹淡淡瞥了她一眼,搖頭道。


    “我不喜歡做無聊的事。”


    受另一方世界的三觀影響,有些事情他可以順水推舟,甚至推波助瀾。


    但要他主動親手去做,他有些過不了心裏那一關。


    或許這就是所謂讀書人的虛偽吧。


    韓紹心中感慨著。


    正巧這個時候,數名蠻族女子拉著幾名蠻族狼崽子,神色慌張且驚恐地從那片氈房群落中逃了出來。


    可當她們看到韓紹一行人的身影時,原本驚恐的神色,瞬間化作一片絕望的煞白。


    忽然其中一名蠻族女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求饒道。


    “雍人將軍,他們隻是孩子,能否放他們一條生路!”


    聽著蠻族女子生澀的雍語,韓紹露出一抹訝異。


    “你會說人話?”


    女子沒敢說,當年她丈夫搶迴過一個雍女,隻是後來死了。


    隻是一個勁的磕頭。


    “他們很聽話!可以給將軍當奴!”


    然後用最卑微的神色,將那幾個狼崽子推到韓紹麵前。


    “快!快給將軍跪下!”


    韓紹眯著眼睛看著那幾個狼崽子或恐懼或茫然的眼神。


    見其中一個狼崽子忽然衝他吐了一口吐沫。


    “呸!雍狗!我阿爸早晚會把你們殺光!”


    韓紹笑了,順勢摘下麵甲,露出幹淨純粹的麵容。


    “別傻了,我不殺女人和孩子……”


    聽著韓紹用溫和的語氣說出這話,那蠻族女子臉上閃過一抹錯愕。


    呆滯了一會兒,見韓紹果真沒有動作。


    趕忙一邊磕頭,一麵將信將疑地拉著身邊幾個狼崽子緩步退下。


    隻是就在他們轉頭踱步的那一刻。


    身後那道溫和的聲音,再次幽幽道。


    “哎,殺婦孺真是作孽啊。”


    “去,呂彥你幫我殺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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