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通體漆黑,通道走廊惡臭彌漫,地麵、牆壁、天花板遍布扭曲猙獰的麵孔,陰森詭異的裝潢風格令人渾身發毛。


    行走其中,仿佛有無數的觸手纏繞在身上,將人拖拽著和大殿融為一體。


    並非錯覺,那無處不在的低語聲,仿佛某種遠古生物的歎息,有著汙染人類思維肉體的恐怖能力。


    普通人進入大殿,會在瞬間失去理智永遠瘋狂,即便思維強大的魔法師,也會因為聆聽太多的低語,變成奈特那般模樣的怪物。


    韋恩覺得還行,是很邪門,但要看和誰相比,如果是龍心島的古神,眼前的低語聲頂多算混沌之中的雜音,滋滋渣渣的,信號很差。


    一般貨色!


    韋恩穿過潮濕大殿,觸足踏過一張張粘稠的麵孔,四周沒有窗戶也沒燈火,唯一的光源是遍地散發熒光的粘稠液體。


    一股子腐爛氣味,靜得令人心慌。


    進入大殿後,薇莉便屏住了呼吸,意識到自己距離父親越來越近,忍不住閉目感應太陽騎士的力量。


    韋恩的怪物軀殼將自己和薇莉牢牢籠罩,保護她不被低語侵蝕的同時,也將她的思維限製在軀殼之內。


    薇莉嚐試了一下,思維無法看到外界,小心翼翼瞄了韋恩一眼。


    她知道這麽做有些任性,可她太想念家人了,父親就在大殿之中,母親可能也活著,希望韋恩讓她和外界取得聯係。


    況且,找到父親等同於找到太陽騎士的力量,有方向總比盲目亂轉要好。


    「韋恩,放開薇莉吧,有我保護,她的思維不會受到幹擾。」瓦爾基裏說道,太陽騎士的力量就在大殿之中,她也有些等不及了。


    韋恩稍加沉吟,放開限製,叮囑瓦爾基裏不能脫離薇莉,隨時隨地都要穿在對方身上。


    呢喃的低語環繞而來,吵得薇莉有些頭疼,她疑惑皺了皺眉,仿佛在什麽地方聽過類似的聲音。


    沒記錯的話,貌似是卡福諾小鎮,進入真理之門後,到處都是這種聲音。


    薇莉的感覺並沒有錯,混亂聲音的源頭的確來自虛空,或者說所有的聲音都來自虛空,經過不同的理解,誕生出不同的變現方式。


    如韋恩,他和貪欲之書融合後的形態,時常掛在嘴邊的碎碎念,汙染賽娜思維,改變其生命形態的低語,其源頭也是虛空。


    這是知識,是生命的信息,決定了生命的進化。


    瓦爾基裏的思維被古神祝福,周邊的低語無法影響騎士鎧甲,也就無法影響穿戴鎧甲的薇莉,但如果薇莉脫掉鎧甲,結果……


    結果很難說。


    薇莉經曆過真理之門,見過虛空的浩瀚偉大。


    當時身邊有個觸手怪幼體,主動接納了四周的知識,保證薇莉的思維沒有被影響太多。


    但即便隻有一點,她思維也受到了一些汙染,大殿中的低語聲傳達的信息有限,恐怕很難對她造成影響。


    同樣的,維羅妮卡和克莉絲也在那時產生了些許變化,這是黃金法師才有資格接觸的東西,她們提前經曆,必然會對生命本質產生影響。


    韋恩並不清楚這些,瓦爾基裏也不知道,見薇莉活蹦亂跳並無大礙,讓她放開思維感應太陽騎士的力量。


    「有兩個……」


    薇莉閉目感應,緊皺眉頭道:「有一個在大殿之中,還有一個……速度很快,在那裏。」


    她抬手指向西麵:「那道力量非常微弱,正遠離大殿,好像在逃跑。」


    逃跑?


    難道暴露了?


    韋恩順著薇莉手指的方向看去,沒記錯的話,是黑色山脈主體的方向。


    他心頭咯噔一聲,分析奈特交代的情報,黑色山脈中封印著托古格耶,遠古巨獸的聲音代表著托古格耶即將醒來。


    它的力量有多強,為什麽會需要太陽騎士的力量,韋恩暫時猜不出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的行蹤的確暴露了。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薇莉尋找自己的父親庫欣,進入黃金城的時候,被汙染為祭司首領的庫欣感應到了,分裂太陽騎士的力量送去黑色山脈。


    絕不能讓其得逞!


    韋恩心下定計,語速飛快講出自己的猜測,按照薇莉指引的方向直奔大殿深處,同時說道:「分頭行動太危險了,我會讓阿雪監視山脈那邊的情況,我們要做的是打醒騎士扈從庫欣,隻要他醒過來,便能收回太陽騎士的力量。」


    「薇莉,待會兒可能要對你父親動粗,下手會很重,別怪我。」


    「嗯。」


    薇莉用力點頭,大是大非麵前她分得很清楚,讓韋恩放手去做,她會一起幫忙,隻要別打死就行了。


    怪物軀殼拎起裙角高速移動,時間緊迫,韋恩懶得繼續偽裝,短小的觸足變成一米八的大長腿,奔跑如風,把守衛大殿的怪物看呆了。


    無形思維散開,警報傳達至鳥巢每一個角落,怪物們擁有蟲群一般的集體思維,上萬賬號同時在線的聊天室炸鍋,整個鳥巢在這一刻都蠕動了起來。


    居高臨下,可見烏壓壓的黑點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密密麻麻的怪物們包圍了大殿。


    和外界的混亂不同,大殿中的怪物數量不多,這些守衛精神念力強大,撐開的防禦屏障極難打破,給急於趕路的韋恩造成了不小麻煩。


    卑鄙的外鄉人見狀,懶得再裝本地人,韋恩撕破偽裝,從怪物的軀殼中一躍而出。


    熱視線開路,全功率輸出,兩道紅色光束連續貫穿屏障、牆體,留下一個個炙熱的紅色貫穿口。


    鳥巢陰暗潮濕,火元素有限,耐不住韋恩火元素親和力爆表,高強度熱視線連續輸出,很快便將阻路的守衛變成了熟人。


    氣味很糟,韋恩放棄呼吸,一馬當先衝在前麵。


    薇莉的速度比他更快,穿戴騎士鎧甲,身軀化作光點原地消散,重組後,抵達通道盡頭。


    腿著走肯定不如瞬移,韋恩眼饞這招很久了,但瓦爾基裏不知道如何教導,她忘了,能使出這招全靠戰鬥本能。


    轟!!


    火元素急劇膨脹,在陰仄的通道中造成劇烈爆炸。


    韋恩所過之處遍地火焰,高溫焚燒黑色牆體融化,一張張扭曲的嘴臉在火光中淒厲尖叫,刺耳的聲音響徹雲霄。


    鳥巢痙攣抽搐,它感應到了疼痛。


    牆壁開裂,隨著地震一般的晃動,光束從上方照下,黑色大殿喇叭花一樣撐開。


    韋恩腳下的地麵張開扭曲大嘴,他一腳低一腳高,被活過來的宮殿圍追堵截,眼看追不上前方的光芒,身軀緩緩飄浮半空,腳下魔力爆發,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破空聲轟鳴,遇牆拆牆,遇怪砸怪,用出膛的炮彈來形容更合適。


    十四名複仇之靈都和不死鳥有關,簽下她們之後,韋恩獲得了飛行的超能力,目前隻能懸浮,想要在半空加速移動,還得靠白銀十字階段爆發魔力的技巧。


    韋恩連續爆發魔力,衝出了蠕動、收縮、擠壓的黑色宮殿。


    光芒從黃金城上方灑下,宮殿蠕動著融入地麵,四周寬闊的廣場上,數不清的怪物連綿成片,尖銳的嘶鳴聲匯聚一處,撼動韋恩的思維連連搖晃。


    韋恩臉色驟變,數量太多了。


    單個怪物的念力不堪一擊,他一拳就是


    一個,但全體超過三萬的恐怖數量,還能疊加在一起同時發動精神衝擊,這就非常可怕了。


    另外……


    鳥巢正在閉闔,像極了超大號的捕蠅草。


    廣場最中央,原本宮殿中心的位置,此刻凸起四麵金字塔結構的祭壇王座,身披黃色法袍的纖細身影立於上方。


    那身影瘦骨嶙峋,軀體隱藏在殘破的黃袍之下,兜帽遮麵,扣著一張扭曲的蒼白麵具,一條條觸手從長袍中伸出,是他的手臂和腿腳。


    媽耶,薇莉你老爸好邪門啊!


    韋恩猛地瞪大眼睛,驚歎對麵造型過於滲人,若非他心理素質好,差點納頭便拜給嶽父大人磕了兩個。


    純路人,有一說一,這身黃衣,這滿地的觸手,磕兩個也不是不行。


    轟!


    祭司首領抬起手臂,三條觸手張開,無形巨力衝擊而來,震得韋恩身軀一晃,眼冒金星差點從半空掉下去。


    純粹的念力衝擊,絕對的力量壓迫。


    韋恩暗暗心驚,周身火色光點燃起,凝聚出一柄實體化的火元素大劍。


    火光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燥熱的空氣惹得怪物們連連驚呼,場中瞬間清出一大片空間。


    薇莉穿著騎士鎧甲立於地麵,不時閃光挪移,避開從地下伸出的觸手。


    她疑惑看著祭司首領,在對方身上感應到了太陽騎士的力量,但又沒有之前那麽強烈,虛弱到給她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薇莉通過隊內語音傳達疑惑,韋恩給出自己的理解,庫欣的思維肉體均已發生變化,無法善用騎士的力量可以理解,且看對方的架勢,可能連自身的記憶都遺忘了。


    「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我來對付他,你和瓦爾基裏速度更快,解決周邊的怪物,小心他們的念力……」


    韋恩話到一半,踏空衝出,手握火元素大劍劈砍,撞碎一層層念力屏障,降落在祭壇王座上方。


    近距離觀察,祭司首領身高超過四米,恐怖的念力實質化包裹全身,壓迫感十足。


    嘩啦啦!


    一條觸手卷來,纏住韋恩的身體。


    「哎呀,被抓住了!」


    轉瞬間,數十條觸手一擁而上,從四麵包裹韋恩,飛快收縮將其拖進了祭司首領體內。


    黃色長袍卷動,一切歸於平靜。


    薇莉:==(д|||)


    不好啦,韋恩被她父親吃掉了!


    薇莉剛掄起大劍砍翻一片怪物,見此場景嚇得小臉煞白,正欲衝過去救人,隊內語音收到韋恩的聲音。


    「計劃非常順利,我已成功打入對方內部……」


    「你們兩個先離開,別被黃金城吞了,我稍後就到。」


    韋恩的傳音斷斷續續,聽得薇莉不明所以,她頭一回看到這種打入敵營的方式,擺事實講道理,分明是被吃了。


    瓦爾基裏略有猶豫,握住薇莉的雙手,騎士劍高舉頭頂,璀璨的光輝在黃金城中心綻放。


    轟!


    毀天滅地的金色光柱拔地而起,強光灼燒空氣,向上衝破雲霄,向下貫穿黑色鳥巢。


    以騎士鎧甲為中心,光芒遍地鋪開,構築華麗複雜的太陽圖騰,光芒所過之處,高溫熱浪焚盡一切,將大片怪物燒成灰燼。


    尖叫聲連綿不斷,吱喳刺耳,撼動騎士鎧甲身軀晃動。


    薇莉臉色一白,鼻孔流下殷紅,仿佛腦袋被重錘撞了一下,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疲憊,隻想倒頭睡上一覺。


    她低喝一聲,雙眸綻放金光,身軀好似小太陽一般,借助騎士鎧甲的增幅,火中送炭,將信仰魔法的威力一瞬拔至最高。


    火焰在黃金城中心燃起,火炬熊熊,燒得整個鳥巢顫抖痙攣。


    捕蠅草收攏的趨勢猛地加快!


    同一時間,祭司首領抬起手臂,黃色長袍無風而動,將三萬隻怪物的念力集於一身,對準薇莉驟然釋放。


    轟隆隆!!


    念力禁錮空間,封鎖薇莉全部退路,不僅將騎士鎧甲釘在原地,還將高溫火焰死死鎖住。


    時間仿佛被按了暫停鍵,火焰定格不動,一縷縷火苗斷斷續續懸浮半空。


    哢嚓!


    隨著祭司首領觸手收緊,薇莉所在的位置,空間如同鏡麵一般炸開。


    小太陽崩潰,騎士鎧甲分裂,薇莉的身軀跟著四分五裂。


    唰!


    金色光點散開,重組後來到廣場上空。


    薇莉心有餘悸看著下方的祭司首領,手握騎士劍欲要再來一次大招。


    「黃金城是活的,這裏不適合戰鬥,先離開再說。」


    瓦爾基裏握住薇莉的雙手,引導對方化作陽光衝出鳥巢範圍,後者看著緩緩收攏的捕蠅草,揪心道:「老師,韋恩真的沒事嗎?」


    「應該沒事,他的肉體和思維非常古怪……」


    瓦爾基裏不知道如何形容,初見韋恩就被對方的邪門樣子嚇到了,怪歸怪,潛力毋庸置疑,麵對古神的無差別攻擊,頑強挺了過來。


    古神尚且不能對韋恩造成影響,下麵的祭司首領更不可能。


    轟隆隆!


    鳥巢形態變化,收縮成直徑超過千米的實體肉球。


    八條粗壯的黑色觸手伸出,化足撐起鳥巢,使得這顆巨大的黑色腫瘤掙脫山脈。球體上方,黑色裂縫張開,一張扭曲的類人麵孔浮現,從大概是嘴巴和眼眶的位置伸出上百條觸手。


    轟!轟!轟!


    鳥巢踏步而行,揮舞觸手釋放念力,重錘一般再次將薇莉轟成金光碎片。


    瓦爾基裏沒有還擊,重組後祭出放風箏戰術,引導鳥巢遠離黑色山脈,向著遠方的平原邁進。


    大地轟隆,黑色巨怪邁動觸手前進,沿途滴落粘稠液體,冷風吹過,散開令人作嘔的惡臭。


    ……


    「這是哪裏?」


    韋恩眼前一片黑,四邊八方全是蠕動的黑色爛肉,咿咿呀呀說著令他聽不懂的廢話。


    怪物和怪物的悲歡並不相通,鳥巢的至理名言,韋恩聽在耳中隻覺得吵鬧。


    情緒不通≠拒絕肉體相通。


    韋恩融合貪欲之書,身軀拔高至三米,胸前睜開巨大獨眼,一聲大喝打斷絮絮叨叨的低語,待場中一靜,開始講起了他的大道理。


    歪比歪比!


    同樣是廢話,韋恩因為嗓門更大,壓住了周邊的聲音,觸手所過之處,黑色爛肉洗白,病毒一般飛速擴散。


    鳥巢劇烈掙紮,體內黑色暗流湧動,尖叫著要將變異的區域排出體外。


    運動過於劇烈,加速了病毒擴散的過程,白沫侵襲而下,成片成片感染吞噬……


    中心位置,韋恩尋找祭司首領的位置,以病毒感染的方式逼迫對方現身。


    隻拚戰力,不借用騎士的力量,他很難擊敗對方的念力屏障,但要拚詭異,他可以拍著胸脯自信表示——我的畫風在你之上。


    兩分鍾後,四分之一的鳥巢淪陷,黃金城的核心,祭司首領不得不出麵和韋恩進行交涉。


    一黑一白兩條觸手伸出,纏繞著交換信息。


    祭司首領:自己人,誤會,要不算了吧。


    韋恩:誰跟你自己人,你什麽檔次,你配嗎?


    祭司首領:離開這裏


    ,不要打擾托古格耶的蘇醒,否則你永遠都別想離開。


    韋恩:交出太陽騎士的力量,把你的肉體也交出來,否則整個黃金城都會變成我的模樣。


    兩個怪物的對話邏輯混亂,前一秒還在排資論輩,試圖分出江湖地位,下一秒開始撂狠話環節,各自放起了嘴炮。


    韋恩一邊和對方交流,一邊加大了輸出,發現自己侵占的地盤越多,侵蝕的速度就越快。


    猜測黃金城以及生存在黃金城的怪物互為共生關係,削弱一方,另一方的力量也會隨之削弱。


    既如此,沒什麽好談的,吞就完事了。


    祭司首領的念力飛速衰弱,從最開始的令韋恩無可奈何,追著瓦爾基裏到處跑,到現在對韋恩無可奈何,巨大的黑色圓球趴窩,八條粗大的觸手有氣無力。


    不僅如此,祭司首領的聲音也漸漸沉默,仿佛要死了一般,同意交出太陽騎士的力量,以及他寄宿的人類身軀。


    作為交換的條件,韋恩立即離開,歸還鳥巢的自由。


    韋恩可以不同意,代價是人類的身軀被摧毀,太陽騎士的力量一並沉入黑色山脈。


    「可以!」


    「……」


    「放心,我出了名的誠信,你可以出去打聽打聽,絕不會騙你。」韋恩再次加大侵蝕力度。


    祭司首領無奈,交出了寄宿的肉體。


    黑白交界處,一團黑色的肉體被吐了出來,韋恩卷起觸手將其接過,暗道幸不辱命,救下了薇莉的父親。


    黑漆漆的怪物望著和奈特並無區別,韋恩不以為意,整個黃金城除了祭司首領,都是這麽一副造型,他有辦法幫對方變回原來的樣貌。


    隻不過,手術之後,肉體會出現些許瑕疵。


    問題不大,小命更重要,韋恩相信薇莉會原諒他。


    韋恩抬手插入怪物體內,汙染對方的進化之路,而後反向逆推,讓其回歸人類的模樣。


    一具嶄新的肉體就此出現。


    長腿、細腰、圓形畢露,留有黑色長發的黑暗女精靈靜靜懸浮在白沫之中。


    你t誰啊?


    韋恩:(一`;)


    薇莉,你爸什麽情況,你可沒說他是個黑皮辣妹。


    不對,這分明是黑皮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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