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靜時不著痕跡看向虞瀾,見虞瀾看過來,趕緊收迴視線。平靜道:“暫時還在考慮中。” “那專業呢?” 薄靜時依舊沉默。 薄凝心給出薄靜時幾個選擇,並關聯未來的工作,比如可以直接管家裏的一個分公司,或者是來她這裏幫忙,股份和分成照給……又或是去虞悅那邊發展,那邊也有很多機會。 薄靜時還是沒說話。 薄凝心笑了:“我知道你一直有自己的想法,隻是可能目前不確定。沒事,慢慢想,時間還很長。” “那小寶呢?小寶有沒有想做的事情呀?” 虞瀾也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之前說想學編程,但我發現我也沒那麽喜歡……我很糾結。” 薄凝心摘下麵膜:“糾結才能說明,小寶在長大呀。不過可以告訴姨姨,你在糾結什麽嗎?” 他們經常會進行這種麵對麵的交流,有時是虞悅,有時是薄凝心,她們希望能知道這個時期孩子們的想法,以及對自己的計劃。 哪怕計劃模糊、目的不明確,都沒有關係,她們會鼓勵與引導,並給出一些方案讓他們自由選擇。 她們的態度很明確,那就是你們很自由,你們可以選擇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她們也會鼎力相助。 虞瀾從小的思維就很活絡,好奇心也重,新鮮感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很聰明,學什麽都容易上手,但很少真正有一個事物能讓他停留。 虞瀾雙手托住麵頰,薄靜時幫他別好劉海上的發卡。他小臉憂愁:“不知道以後會成為什麽樣的人,也不知道以後的我會是什麽樣子。” 虞瀾身邊的人都很優秀,不論薄凝心家族內的人、還是他母親虞悅家族內的人,每個人都很優秀、獨立,在成年的時候就能獨當一麵,在某領域有所建樹。這也離不開家中自小開始的引導。 他明確他不喜歡管理公司,在他剛上初中的時候,虞悅送給了他一個小公司,和薄靜時一起管理,讓他們管著玩兒,賺的都歸他們,虧的她來承擔。 通過這個機會,虞瀾知曉管理公司的大概流程,以及許多部門的工作內容、項目運轉。最終成績還可以,但他也確定了,他不喜歡。 薄凝心說:“多嚐試就知道了,一直嚐試,就知道究竟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了。” 虞瀾:“可萬一我失敗了呢?” “失敗又麽樣呢?失敗又能說明什麽?失敗隻能說明當下階段出現差錯,接下來調整心態,再接再厲就好。”薄凝心說,“我也失敗過很多次,情場失意、商場更失意,但隻有不斷嚐試,才能知道你真正想要什麽。” “姨姨家裏是搞醫療器械的,一開始我爸媽想讓我學醫,覺得女孩子學醫好,穩定,他們也不指望我有多大氣候。但我不喜歡,我報了計算機專業,本科計算機科學,碩士應用統計學和數據挖掘,之後博士也是這個方向……但我現在在做什麽?我在炒股。”薄凝心說,“前段時間,我剛在m國交易所敲響納斯達克的鍾。但未來我在哪裏,我也不能確定。” “人生是流動的,世界很大,你學到的一切知識都會反哺於你。知識是工具,不是枷鎖。所以,瀾瀾、靜時,你們都不需要擔心未來,做好當下,未來自然而來到來。”薄凝心告訴他們,“我們不需要你們成為多麽偉大的人,隻希望你們不留遺憾,天天開心。” 虞瀾點點頭:“我會盡力的!” “那麽今日的家庭談話結束,我不耽誤你們休息了,我也得去倒時差……”薄凝心想了想又說,“如果晚上你們要熬夜看演唱會直播,明天早上起不來的話,記得給我發消息。” “我五點醒,到時候幫你們跟班主任請假。” 夜晚,虞瀾敲響了薄靜時的門。 薄靜時開門後,看到虞瀾抱著枕頭,額頭劉海被發卡夾到一邊,抬起的麵龐精致濕潤,撲麵而來的水汽,應當是剛洗過臉。 但身上還是夏季校服,白紫色的校服與短褲,顯得他皮膚白皙細膩。 搭在門框上的手指,微微蜷縮幾分,指腹無聲在門板上敲打。薄靜時問:“怎麽了?” 虞瀾好奇地往屋內瞧了一眼:“哥哥你在學習嗎?” “沒有。” “那你在幹什麽?” 薄靜時把門打開,接過虞瀾手中的枕頭:“在等你過來。” 虞瀾嘿嘿地笑了,跟遊魚似的鑽進臥室,書桌上的電腦開著,上頭是直播頁麵,還沒有開始,但氛圍很足。 他感到有些神奇,他從來沒說過他要看直播,因為直播可以迴放,他完全可以明天有空的時候看。 虞瀾不需要說,薄靜時就能知道,這就是薄靜時。 直播畫麵有些嘈雜,都是一些粉絲的興奮叫喊,薄靜時把音量調低:“還有一小時才開始,要不要睡一會?” 今晚肯定要熬夜。 虞瀾搖搖頭,他怕睡著了就起不來。 他和薄靜時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臂挨著手臂,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同學一直在彈他語音,接通後,他迴答:“啊?現在打嗎?每日任務我做完了……行吧,等我幾分鍾。” 同學喊虞瀾打排位,三缺一。薄靜時距離很近,聽得到手機泄出的聲音,卻明知故問:“做什麽?” “打排位,同學缺人。”虞瀾說。 薄靜時:“你去吧。” 虞瀾:“你呢?” 薄靜時從抽屜拿出遊戲機:“給我們的農場收菜,整理訂單,順便除一下雜草,清一下魚塘和牧場。” 聽起來很簡單,實際上很複雜,如果隻有一個人,估計要弄好幾個小時,兩個人分工的話會快很多。 而且還是“我們”的農場。 虞瀾給同學發了個消息,表示下次再約,旋即也掏出遊戲機:“我也來!” “不跟朋友玩?” “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然要跟你玩。” 虞瀾說得理所應當。 最好的朋友。 薄靜時卻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將這五個字重複一遍,在心底。 坐了沒多久,虞瀾又覺得累,反正演唱會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始,他幹脆和薄靜時一起靠坐在沙發上。 沙發很大,足夠躺下兩個人。 虞瀾還穿著校服上衣與短褲,襪子都來不及脫,一隻手繞到頸下枕著他,他的腦袋搭在薄靜時的肩頭。 他們戴著同一個耳機,手指在遊戲機上滑動操作。 虞瀾說:“哥哥,你真的沒想過,你以後會成為什麽樣的人嗎?” 這種問題虞瀾問過很多次,從小他就向往長大,感覺長大後就會自由,隨便吃小零食和小點心,沒有人管著。 可真當他長大了一點,又有了新的煩惱。 薄靜時:“我想賺很多錢。” 劃拉遊戲機的手指一頓,虞瀾故意撐著身體,爬到薄靜時的身上,眼睛亮晶晶的:“是為了養我嗎?” 薄靜時迴答:“是。” 薄靜時想賺很多錢,這是有原因的。 虞瀾剛上小學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但有天,他情緒低落,因弄丟了一個書包小配飾而傷心了很久。 薄靜時偷偷帶他去商場買,但他拿出所有的零花錢,都買不起一個小配飾。 薄靜時是隱約知道母親和虞阿姨家境優越,平時給零花錢也特別大方,但再大方,也不會給小孩子太多錢。 可他怎麽想都不到,他的所有零花錢,連一個小配飾都買不起。 當夜,薄靜時做了個讓大人忍俊不禁的事。 虞悅和薄凝心正在討論股票,薄靜時跑到書房,很嚴肅地問:“養瀾瀾一天需要多少錢?” 她們訝異。想認真算,價格卻不太好算。 虞瀾從小身體不好,有專門的團隊負責配餐,吃的都是中草藥食療藥膳,兩個小朋友們也有各自的健康記錄員,平時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還有興趣補課…… 四個字,價值不菲。哪怕一天,都很昂貴。 薄靜時失魂落魄地迴到房間,床中央,一個漂亮的小男生緩緩坐起,臉蛋精致、皮膚雪白,像童話故事裏的小王子。 小王子當然應該擁有最好、最昂貴的東西。 薄靜時抱起虞瀾,虞瀾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哥哥你去哪裏啦?” 虞瀾還沒睡醒,抱著他的哥哥突然低聲承諾:“寶寶,我會努力賺錢養你。” “嗯??”虞瀾意識朦朧,趴在哥哥肩頭軟乎乎道,“可,可我不是那麽好養的。” 他掰著手指算,“我很挑食,吃得也多,喜歡吃小蛋糕,太甜不甜都不行……” 虞瀾緩緩打了個哈欠。薄靜時幫他擦流出來的口水:“這麽難養?” 虞瀾卻突然急了,他努力睜大困倦的眼皮:“難養就不養了嗎?” 薄靜時抱住他說:“難養也養。” 如果是虞瀾,再難養,他也會努力去養。 虞瀾不記得幼兒園的事,但記得一部分小學的事,這件事他印象不深,但很朦朧,隻記得那天的哥哥抱住他,一直重複說會養他。 虞瀾翹起一隻腿,睡褲自然滑落,露出細白流暢的小腿線條,以及精致的腳踝。 他眼巴巴地看向薄靜時:“哥哥,你真要養我一輩子嗎?” 薄靜時:“不行嗎?” 虞瀾趴在薄靜時身上一直笑,後來笑得肚子疼,靠在薄靜時的胸口,伸出五指,拍拍薄靜時的手。 他慢慢將手指收成拳狀,得意道:“拿捏。” 薄靜時沒有說話。 耳機內是遊戲機的音效,沒過多久,虞瀾昏昏沉沉地歪過腦袋,伏在薄靜時的身上,睡著了。 薄靜時把虞瀾的遊戲機拿走,虞瀾的頭發比小時候深很多,醫生說好好調養,長大以後會變黑。 半張瓷白的臉壓在他的身上,擠出柔軟的一團,薄靜時看著看著,神情逐漸也沒有那麽冷酷平淡。 最好的朋友。 薄靜時想過,以後他參加虞瀾的婚禮時,還能給虞瀾當伴郎,他會幫助虞瀾策劃婚禮現場,接新娘時,他也會盡他所能出一份力。 之後虞瀾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會默默待在角落裏看著他,不會出聲打擾。 隻要虞瀾幸福就好。 薄靜時還想,以後虞瀾的寶寶一定會和虞瀾一樣可愛,不,不可能比虞瀾可愛。 沒人比他更清楚,小時候的虞瀾有多可愛,多招人喜歡,哪怕是虞瀾的後代,也不可能勝過虞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