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完以後,童喜沒有迴答,水泵不斷運作的聲音充斥了整個客廳。賞南在一張試卷上寫下名字,覺得有些不對勁,就見站在水桶邊上的童喜還在咕咚咕咚灌,脖子上的青筋鼓得都快要爆炸了,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雙腿都在打著擺子。賞南想都沒想就丟下了筆,他一巴掌打掉了童喜手裏的水杯,低聲嗬斥:“你這樣喝,會把他撐死。”“什麽撐死啊……”童喜的聲音懶洋洋的,尾音拖得很長,語氣無辜又透露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水杯裏的水灑了一地,賞南抬起眼,童喜真的很高,又高又壯,站在他身前,就等於站在一片光照不到的陰影處。童喜長了一張很有福氣的圓臉,也有可能是因為肉太多,所以顯得臉圓,他眼珠跟龍眼核似的,又黑又亮。但此刻的童喜不是童喜,他眼神有些無神,有些呆滯,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咧開嘴撕咬眼前的人。“江鯽。”賞南平靜地對著童喜叫出了這個名字。“童喜”愣了下,隨即彎起嘴角,“你知道啦?”童喜的臉實在是太麵善了,太具有蠱惑性,太顯得無害,所以他這樣說的時候,賞南差點就以為是童喜在說話,可對方迴答的內容,分明是童喜不可能知曉的。江鯽朝賞南伸出手,“歡迎來我家做客。”“……”賞南小心翼翼地和他握了下手,童喜的手很涼,一點溫度都沒有,他看著童喜,“江鯽,你能從童喜的身體裏出去嗎?”“那我怎麽辦?”江鯽彎腰撿起被賞南拍掉的杯子放在櫃子上,走到餐桌邊上坐下,“和我做朋友,比和他做朋友,不是更好嗎?”賞南:“……有什麽說法嗎?”“他是個學渣。”江鯽托著下巴。“……”這個理由,確實有些出乎賞南的意料,江鯽似乎比想象中要單純許多,“但是童喜很努力。”江鯽低著頭,表現得有些挫敗,過了幾秒鍾,他抬起頭,“哦,那我就是不想離開這個身體,我想和你做朋友。”對方的直言快語讓賞南微微一愣,“你為什麽想和我做朋友?”賞南以為對方會迴答:因為你成績好。但江鯽沒說話,他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是那隻被賞南撿過好幾次的毛絨玩具,“它喜歡你。”“……”對方沒有表現出有惡意的樣子。賞南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問江鯽,“你今年多大?”如果是十二三歲的話,那這個世界就當奶孩子了。江鯽鬼魅般的靠近賞南,他和賞南的臉差一指就要貼上了,他扯開嘴角,“死的時候是十七,現在已經過去三年了,我今年二十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江鯽看著賞南呆呆的模樣,後撤,他現在用著童喜的身體,把自己靠在椅子上的時候,大肚子一挺,臉垮著,看著有些像頭正經的白熊,“這套房子你們是第一個租的,我很久沒見過人了。”?頭次出租?中介可沒說,估計是忘了。那這房子居然空了三年,江鯽就在屋子裏被困了三年?賞南看著江鯽,“你現在見過了,可以從我朋友的身體裏出去了嗎?”江鯽深深地看了會兒賞南,它沒說話,隻是童喜忽然暈在了椅子上。賞南一呆,這就走了?確定江鯽從童喜身體內離開後,賞南鬆了口氣,任務雖然重要,但也不能因為任務傷害到身邊人。之後,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童喜弄迴到床上去,過程中,他不無後悔,他應該讓江鯽走到床上,躺下後再離開童喜的身體的。哪怕開著空調,這種體力活也讓賞南出了一身的汗,手臂都拖童喜拖得發酸,童喜真的該減肥了。江鯽的掛件還放在客廳的桌子上。賞南走過去把掛件抓在手裏,重新掛迴到了倉庫的門把手上,任它搖搖晃晃。-[14:江鯽的情況和哪那群打麻將的老太太所說的沒什麽出入,他父母死了以後,他就跟著小姨小姨夫生活。][14:江鯽小時候在農村跟著外婆長大,外婆驟聞女兒女婿噩耗離世,他就隻能跟著城裏的小姨小姨夫生活,他小姨和小姨夫是這小區出了名的好人,做慈善捐善款,不管多少,力所能及內的事情總是能幫就幫。][14:所以他們也沒虧待江鯽…..不對,有一點出入,那群老太太說小姨小姨夫讓自己兒子住倉庫是假的,住倉庫的是江鯽,隻不過一開始江鯽的確是住次臥,隻不過他心裏過不去,主動和表哥提出交換,此後便一直住在倉庫。]“他和他表哥,差多少?”[14:一個月不到。][14:江鯽的確是個很懂事乖巧的孩子,從小就是,到城裏來後,因為寄人籬下,就更加懂事了,基本上小姨給他買的什麽好東西,他都悄悄分給表哥。][14:他的成績曾經的確很好,在鄉下的時候經常都是全年級第一名,不過那會兒整個年級也沒多少人,到了城裏來後,他成績就大不如從前了,還學會了抽煙喝酒打架,唯獨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早戀了。][14:他的身體不好,醫生說是因為小時候營養不良導致的,加上在城裏抽煙喝酒,飲食也算不上規律,就容易生病,吃多少藥看多少醫生都於事無補。][14:其餘的,還需要你再和它接觸接觸。]賞南躺在床上,卷著被子,“我知道。”他看著倉庫門,迴想著倉庫裏麵的陳設完全沒有什麽存在感的燈泡,沒有空調,更加沒有安裝過空調的痕跡,要什麽家具都沒有,床是鐵架折疊床。雖說是江鯽主動和他表哥換了房間,但身為監護人,給倉庫換個燈泡,裝個空調以及換一張稍微好點的床,應該不是多麻煩的事情,更何況,他們還拿了人家父母幾十萬的賠償金。江鯽既然能變成惡鬼出現在這房子裏,總歸是有原因的。雖然知道江鯽可憐,但賞南還是覺得為對方的神出鬼沒感到不安,誰知道他會不會又在什麽時候占據了童喜的身體。想著想著,賞南睡著了,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太陽的邊緣顯出一種餘暉般的金色。賞南拉開窗簾,光瞬間照滿了整間次臥,盤踞在他床尾的淡淡黑影也跟著瞬間消散,門把手上的掛件跟著搖晃了幾下。童喜正在廚房滿頭大汗的做飯,灶台上擺了好幾個盤子,大部分都已經盛好了菜。聽見開關門的聲音,童喜對著客廳喊道:“飯馬上就好了。”賞南走進廚房,被裏頭的熱氣迎麵烘懵了,“你把門打開啊。”“我怕等會油煙跑到客廳,太嗆。”賞南打量著童喜的麵色,紅潤的,富有朝氣的,蓬勃向上的,但為了確定,他還是多問了一句,“你睡得怎麽樣?”“挺好的,沒做噩夢,”童喜的注意力全在鍋裏,“你說得對,選擇臥室也應該講究風水氣場什麽的,我跟主臥的氣場果然很合拍,你和次臥怎麽樣?”賞南想起來江鯽對自己毫不客氣的下狠手往死裏壓,梗了下,“我跟次臥也挺合拍的。”最後一道菜也做好了,賞南把餐桌整理出來,幫忙添了飯,他應了童喜的一聲“我的飯要壓實”之後,愣了愣,“你不是不吃晚飯?”童喜舉著鍋鏟,表情也有很明顯的尷尬,“這不還沒天黑嗎?算不上晚飯,這是午飯。”他說完,皺眉道:“不知道為什麽,我今天睡醒之後莫名覺得好餓,餓得我想吃人。”賞南把飯遞給他,“可能睡覺比較消耗熱量。”“啊,真可惜啊,我現在不能天天睡覺,因為我還要學習。”童喜很認真地說道,“我今天要刷完五套物理卷子之後再睡覺。”童喜刷卷子的速度一直很慢,正確率也不高,他喜歡糾結來糾結去,哪怕驗算明明沒有問題,他也覺得有問題,於是總因此浪費了不少時間,一個晚上刷五套卷子的難度對童喜而言,無異於一周不吃晚飯。在賞南的提醒下,童喜總算是沒有跑去再添上一碗飯,但他把沒吃完的菜都解決幹淨了,“我的廚藝可真是好啊。”他剛說完,放在灶台上的碗突然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幾大片,地麵也滿都是瓷碗的碎屑。”靠,“童喜迴頭看了眼廚房,“它怎麽自己掉了?我沒放好?”賞南看了空無一無的眼前,站起來,“我去收拾,還有一碗湯,你喝完了咱們就開始刷卷子。”他說完之後轉頭去找掃帚。“哦,好!”想到還能喝完一碗湯,童喜的注意力瞬間就被轉移走了。賞南很快將廚房收拾幹淨,他壓低嗓音,“江鯽,別搗亂了。”周遭靜悄悄的,賞南心裏卻突然覺得有點難受,可能江鯽是想說話的,但他說不了,他在這個屋子裏三年沒有接觸過外麵的人,換做是自己,賞南應該無法接受被困在一個地方三年。“算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賞南走出廚房,帶上門。一個碗而已,想摔就摔吧。.刷卷子刷到九點多的時候,童喜便開始喊餓了,賞南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寫了多少了?”“一套半。”“那還是別吃了。”“為什麽?”“浪費。”賞南把自己的成果推出去,“我馬上開始第四套。”童喜以為自己聽錯了看錯了,他把眼前的試卷扒拉到麵前,數了數,“你現在寫作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賞南淡定地說道:“應該是高考之後開竅了,一開竅,和以前就不一樣了。”童喜相信得不得了,“那我應該是還沒開竅。”手中的筆在指間靈活地轉了一圈兒,落在桌子上,童喜把筆撿起來,繼續轉,歪頭看著賞南,“我怎麽不知道學習還有開竅這個說法?會就是,不會就……”“江鯽。”賞南在看見童喜轉筆動作的時候就知道眼前的人被換了芯子因為依照童喜的手指,他做不出那麽靈活的轉筆動作。童喜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它說它餓了。”想到下午江鯽往死裏喝水的樣子,賞南立馬開口道:“童喜下午已經吃了不少了,他不能再吃東西了。”“哦,”江鯽點了下頭,“那我能寫試卷嗎?”“童喜的你別寫,”賞南從椅子上下來,“我給你拿我的。”不管黑化值多高,江鯽到底是一個連校園都沒離開過的少年人罷了,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江鯽顯然很喜歡做試卷,如果做試卷能讓他平靜會兒,那賞南願意把自己所有的試卷都給他。賞南給江鯽找了一套新的,遞給他的時候,沒有立即鬆手,“半個小時,童喜還要寫作業。”江鯽握著試卷的另一頭,“我不。”目前,賞南沒有可以拿捏到對方的地方,他垂下眼,“童喜和我一樣是複讀生,你占據他身體太長時間,對他不公平,你以前也是十六中的,你知道複讀生有多辛苦。”江鯽的表情卻在瞬間猙獰起來,他將童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看起來快要從眼眶內爆出來,“你怎麽知道?”“從樓下那幾個打牌的老太太嘴裏聽到的,”賞南鬆了手,淡定坐下,“所以下午的時候我就叫出了你的名字。”江鯽愣著,“你不害怕嗎?”賞南神色微頓,“猜的,而且,我們付了一年的房租,不住了的話,這個錢你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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