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我不認識你,”賞南聲音輕柔,“童喜對你熱情是因為你成績比他好,我想,我的成績是要比你好一些的……”江臨打斷了賞南的話,“複讀生,成績好,你確定?”他彎起嘴角,笑得虛假,江鯽其實也愛這樣笑,尤其是敷衍別人和不高興的時候,但江鯽是江鯽,贗品是贗品。賞南語速不疾不徐,“至少這道題,我能解,你卻解不了,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他一直都是一個很會考慮別人心情的人,但具體還是得看對方值不值得,江臨顯然是不值得的,賞南甚至連偽裝都懶得偽裝。反正,就算江臨對此感到不爽,也不可能猜到自己為什麽被針對的真正的理由,當一迴成績好所以誰都瞧不上的可恨刺頭,也不是不可以。江臨卻對賞南的反問避而不搭,他道:“你對我有很強的敵意,為什麽?”“不喜歡太笨的人,僅此而已。”賞南打了個哈欠,轉身迴了房間,他的作業每天在晚自習的時候就寫完了。江臨看著次臥的門被關上,皺了皺眉,眼底的惱怒已經快要溢了出來。他已經很久沒被人說過笨了。迴達爾市本不在江臨的人生計劃當中,他從考上首都大學以後,他,還有他父母,都沒再想過迴達爾市。這次迴達爾市也是沒辦法,專業的第一場考試成績下來,平時成績老師統一給了三十分,平時在課堂上表現積極一些的可能會多個幾分,大家的分值都差不多,但卷麵成績,他卻隻有不到七十分。這堂課的難度是出了名的大,教授也是出了名的難搞,給分給得很小氣,可江臨仍舊感覺到了不安,因為以前也不是沒有碰到難度高的科目和難搞的老師,可不管遇到多挑剔的老師,他的成績從未有過任何波動。七十分,這是從未有過的成績。江臨覺得不太對勁,江鯽那麽聰明,他是天才啊,怎麽可能在這種小考試上麵遭遇滑鐵盧?為此,他專門去圖書館,翻找了部分本專業但他還沒接觸過的冷門又難啃的書籍,他發現,他完全看不懂,甚至對閱讀都感到了不耐煩。連室友都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因為他一個星期之內發了好幾次脾氣,人嘛,都會發脾氣的,可江臨平時是個脾氣很好很好的人,這幾次鬧脾氣,還都是江臨挑起的,所以他們感到奇怪,不過他們以為江臨是因為考試沒考好導致心情變差所以才發脾氣的,也都紛紛表示理解。隻有江臨深感焦慮,他在學校洗手間的鏡子裏照了又照,鏡子裏的人熟悉又陌生,他都快要忘了自己了,那個無知愚蠢,莽撞衝動,自以為是,成績稀爛卻還沾沾自喜的自己。不,那不是他,如今才是他,才是真實的他。考試沒考好試很正常的,哪怕是江鯽,也無法保證每次考試都能是高分。等過段時間,他依舊是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計算機大神,也是追求者不斷的校草。.江鯽從倉庫裏翻了一床被子出來鋪在地上,然後走到床邊彎腰把童喜抱起來,放在了地鋪上,接著把已經被擠到牆角的賞南拖出來。賞南覺淺,一碰就醒了,睜開眼睛後,冷不丁地看見一張青白的臉,哪怕很帥,可也扛不住,他一口氣差點都沒能上得來。“你,你做什麽?”賞南說話帶著些微鼻音,他說完,就又要閉上眼睛,“幾點了?”“童喜太大隻,擠到你了,我把他放到了地上,”江鯽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他眼裏隻有賞南,“三點。”天完全漆黑,路上隻有路燈徹夜不眠。“地上?我靠……”賞南趴在床沿,看見江鯽有給童喜鋪被子,鬆了口氣,“地上也行,和他睡確實擠得慌。”江鯽盤腿坐在地上看著賞南,賞南閉上眼睛後又睜開眼睛,“怎麽了?”“我剛剛去嚇了嚇堂哥。”江鯽的手指貼到了賞南的脖子上,感受著對方溫暖的體溫,柔軟的皮膚,還有脈搏的跳動。其實以前那些恨,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了,即使他是因怨而生。但如今,如今江鯽每感受到一次自己和賞南的區別,自己和賞南之間隔著天塹般的距離,他對小姨一家的恨意就更深一分。“我覺得,他肯定也很想我,不然他怎麽會迴來呢?”賞南昏昏欲睡,他手指搭在江鯽的手腕上,涼得他整個手掌都失了溫,“為什麽是堂哥,不是表哥?”“媽媽讓我這樣叫的,除了江臨,我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外婆隻有小姨和我媽媽兩個女兒。”江鯽輕撫著賞南的眉眼,愛不釋手。賞南慢慢睡著。江鯽一直看著賞南,很遺憾的是,他隻會進入別人的睡眠給別人以噩夢,其他的,他什麽也做不了,他可真是晦氣。江臨就做了一個噩夢。他夢到了江鯽。如果不是這個夢,他都快忘了江鯽了。江鯽頂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他的夢裏,江鯽的口眼流著血,問堂哥為什麽,問堂哥首都大學是不是很大很漂亮,江鯽說他很想念堂哥。在這個噩夢裏,他被江鯽大卸八塊,他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因為這是在夢裏,他似乎成為了一個旁觀者,旁觀自己的身體被拆解,血流成河的場麵,還是從自己身體裏流出來的血,但江臨一點都沒感覺到痛。但他仍然被嚇醒了,後背全部都被汗水打濕,連床單都有了濕意,所以他隻能從床上坐起來。江臨環視著房間,安慰自己,隻是一個夢而已。會做噩夢也是正常的,這段時間,他的精神實在是太緊繃了,他需要放鬆心情。江臨深唿吸著,卻還是沒忍住,給李蘭打了個電話過去,響了很久,那邊才接,李蘭的語氣溫和,隻是一聽就知道是被吵醒了,“阿臨,怎麽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媽,我做噩夢了,我夢到了江鯽。”江臨用手背在額頭上擦了下,全是汗。空調的溫度並沒有調得很高。江鯽的臉出現在主臥床頭的牆壁上。“隻是噩夢,沒關係的,江鯽已經死了三年了,不是嗎?”李蘭安慰著自己的兒子,停頓了會兒,繼續安慰道,“你隻需要在家裏呆上幾個月,一切就都會恢複正常的。”“既然晚上他們要睡次臥,你可以趁他們白天去學校的時候,進去次臥待著,十幾個小時,差不多也是夠了的。”李蘭心裏其實還有些感慨,雖然當初盡可能的將江鯽的優處全部貼補給了江臨,可江臨的表現仍舊算不上最佳,完全達不到當初江鯽那樣的水平。通完話,江臨放下手機,他剛躺下,腦袋好像撞上了什麽東西,冰冰涼涼的,可當他坐起來把枕頭拎著抖了抖,卻什麽都沒有。-接下來的幾天,江臨白天在家,晚上會出門參加同學聚會。江臨在高中同學裏邊非常受歡迎,首都大學,聰明非凡,前途無量。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差,這隻是賞南和童喜觀察所得,童喜不知內情,他問賞南,江臨有沒有躲在房間抽大煙的可能。賞南想,晚上被江鯽折磨,白天又要到次臥蹭江鯽的氣運,能不憔悴嗎?一周後,他們在學校見到了江臨。江臨當年是保送進首都大學的,後來在大學也榮譽不斷,十六中引以為傲,這次他迴母校,好幾個當時教他的老師都去接他,並且還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餐。賞南則和童喜還有倪婷,三人一塊兒在學生吃飯的桌子上用餐。倪婷捏著叉子,“聽說這個江臨很厲害呢,他後來還幫助班主任輔導了幾個同學,這幾個同學後來都上了比預料之中要好很多的大學,他這次迴來,好幾個老師還想讓他去輔導輔導自己班上的學生呢。”童喜剝著橙子,剝完了之後給賞南和倪婷一人一半,“他是我們房東的兒子,和我一起住。”倪婷驚訝,“啊?這麽巧?那你們平時可以請教了嘛,真幸運。”“拉倒吧,”童喜繼續吃飯,“他白天都不怎麽在家,晚上睡覺還特別早,而且賞南不怎麽喜歡他,那我也就不怎麽喜歡他了。”“為什麽啊?”倪婷好奇道。賞南把盤子裏的排骨挑給童喜,“直覺,我的直覺一直很準。”“那童喜你呢?賞南不喜歡誰你就不喜歡誰嗎?”倪婷的表情像是在問童喜“你是小學生嗎?”。“這很正常的啊,如果你閨蜜不喜歡誰,你也很容易看那人哪兒哪兒都不順眼……”童喜放棄了,“好吧我承認我很幼稚。”其實是因為江鯽,人都有直覺,賞南有,童喜也有,直覺告訴他,江鯽不是壞人,可江臨為什麽會和江鯽長得一模一樣,連一些微表情都撞到了一起,但童喜卻能輕易分清兩個人,江鯽從來不會不問自取,而江臨自從迴來那天開始,就一直在拿冰箱裏的東西吃,還有他們的生活用品,雖說事後也有轉錢,可童喜就是覺得渾身都不得勁兒。“好吧,不過他成績確實很好,感覺老師們會讓他給我們上一堂課呢。”倪婷料想道。童喜下意識就說:“不是吧,那還不如讓賞南給我們上。”賞南一直在專心吃著飯,他知道所有內情,而江臨這不會那不會,以及在家裏偶爾露出不耐煩和暴躁的神情,還有一些絕對不屬於江鯽的小缺陷,比如總是不問自取。他知道,江臨的好日子快到頭了,江鯽是惡靈,這個屋子裏一切好的壞的都屬於他,再沒有人能搶走,而江臨既然迴來,就不一定能離開得了,就算離開,也隻能是江臨本人幹幹淨淨地離開。還好,江鯽這段時間一直都挺開心的,也一直很聽話的沒有再和他產生近距離接觸。如倪婷所料,主任真打算讓江臨給他們傳授一些複習經驗和考試經驗,也願意迴答學弟學妹一些關於選擇專業之類的問題。就在學校的大禮堂,隻不過去不去全憑自願。倪婷想去,童喜不想去,賞南不去。江鯽:“我想去。”賞南:“……”自尊心呢?江鯽:“看著堂哥,就像看著我自己。”賞南是因為江鯽想去才去的,童喜見賞南和倪婷都去,他也隻好跟著。江臨的答疑會在下周,中間還有一周,江臨要準備稿子,所以連續三天,賞南晚上下晚自習迴家時,都看見江臨在家他平時迴家比十點才下晚自習的賞南和童喜都要晚。接觸得多,江臨和童喜變得熟悉了些,賞南依舊和對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周末,賞南和童喜一直在房間裏睡覺,童喜在地鋪上睡得四仰八叉,他已經習慣了睡地鋪,反正就算一開始睡的是床,第二題早上醒來時,他也仍舊在地上。他不明白為什麽江鯽就對賞南這麽好,如果說是因為惡鬼喜歡人,那他也是人,為什麽江鯽卻對他如此殘忍。因為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賞南睡到了中午才醒,他醒的時候,童喜趴在地上寫作業,江鯽蹲在前邊,表情陰測測的,好像童喜這道題做不對,他就會直接撲上去啃上童喜一口。童喜滿腦門都是汗水,估計是緊張的。“早。”賞南卷著被子,滾到床沿,“我想喝水。”“我去。”童喜爬起來,一臉求之不得的表情,拔腿就跑了。看著門關上,賞南卷著被子又在床上滾了幾圈,再次滾迴到床沿的時候,江鯽出現了床邊,他一把按住賞南,隔著被子,按的位置好像是肚子,反正賞南是動彈不得了。空調開了一整夜,被子又厚實,賞南的臉被捂得微微發紅,在江鯽的眼裏,賞南現在看起來是有點熱的。賞南看出了對方眼裏的迫切和焦渴,他唿吸微滯,正欲開口,下巴就被捏著抬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他自己主動把自己送上去的。江鯽的唇舌把賞南冰得全身一個激靈,他手指緊緊抓著被子,唇被輕而易舉的撬開,口腔裏的每一寸都被舔舐了個遍。江鯽對任何事物都會給予耐心和細致,對賞南則會多一份珍視的小心翼翼。他死過,死得淒慘潦倒,所以他知道人類要死去其實是一件再輕易不過得事情,人類與死亡的距離比死神與死亡的距離要近得多。江鯽的唇舌慢慢輾轉到了賞南的脖頸。…童喜出去時撞見了江臨在發脾氣江臨把手中的稿件丟了一地,能用的不能用的,全都丟在了地上,麵容因為怒氣而扭曲。兩人四目相對,此刻,童喜覺得江臨和江鯽一點都不像了,江鯽就算是把腦袋摘下來四處丟,看起來也不會這麽……讓人討厭?但童喜還是幫對方把地上的東西一張張撿起來,“慢慢寫嘛。”他拾起稿紙的時候,不小心瞄到了上邊寫的一整頁的字,有的字跡規整,有的字跡潦草,童喜隻認得出字跡比較規整的寫的全是“江鯽”。江鯽的名字太好認了,第二個字的筆畫太多,一大堆。“呐,給你。”童喜麵色不改。他去接了水,眼睛不停往江臨所在的方向瞟,水杯接滿之後,他忙不迭地往次臥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知賞南江臨在寫江鯽的名字,為什麽?這是為什麽?他們果真是雙胞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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