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與謝重明迴了住處。


    溫辭樹正要獨自往迴走, 就遇上了駱淩雲。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隻靜靜地在月下相對而立。


    說起來, 他們不過都是因為不願意承認顧然好到他們難以妄想的程度,所以但凡有人在中間稍加引導便覺欣喜欲狂,自以為自己逮住了顧然的把柄, 可以將他從高處拉下來,拉到自己可以企及的地方。


    再迴頭去看,許多事其實漏洞百出, 隻是他們根本不去細想而已。


    現在再明白又有什麽用呢。


    溫辭樹望向抿著唇站在那兒的駱淩雲, 歎息著說道:“迴去勤加修煉吧,否則以後你會被甩得很遠。”


    遠到連在他麵前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次大比他們這些親傳子弟都沒有下場,主要是要篩選一些適合前往北大陸曆練的好苗子。他們南劍宗已經沒了一個顧然,不可能再讓他們跟著去北大陸。


    他們也沒那個臉跟過去。


    最後的挑戰環節讓他們看到了……顧然還在不斷進步,他與謝重明在一起時彼此的實力都在不斷地提升。


    謝重明不會想著把大師兄拉入泥沼。


    而他們會因為自己追趕不上而生出那樣的妄想來。


    光是這一點,他們就不如謝重明。


    更別提實力上的差距。


    他們師尊宴知寒本就不會好好教他們,沒了顧然他們隻能多向長老們討教, 駱淩雲靈根比他好,如果能靜下心來好好修煉,將來未必沒有迎頭趕上的機會。就怕他還是轉不過彎來, 白瞎了顧然以前的悉心教導。


    溫辭樹把顧然那些關於駱淩雲的交待告訴他們這位三師弟。


    駱淩雲握了握拳, 倔強地說道:“你也收起你那些妄想!”


    溫辭樹臉色變了變, 情緒也隨之低落下去。


    他知道後悔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當初他偶然知曉顧然入世曆練諸事, 也曾暗自嘲笑過那些人遲來的悔恨, 人活著的時候不知珍惜,人死了以後再後悔又有什麽用?


    即便顧然其實沒有死了, 也不會再迴頭看他們一眼。


    顧然大多數時候很溫和,實際上尋常的人和事並不容易走進他心裏去。


    許多事他之所以不怎麽介意,正是因為他其實真的不在乎,不在乎你是誰,不在乎你在想什麽,不在乎你有什麽樣的痛苦掙紮。


    他由始至終都隻是在堅持自己想做的事、完成自己認為對的目標,你若是認同他的理念、願意與他攜手同行,他會很高興多你一個同路人;你若是不認同他的堅持、決心要與他分道揚鑣,他也會痛痛快快地倒上一杯好酒與你餞別,祝願彼此都能得償所願。


    你說他不在意你,他其實也在意,隻是不會強求罷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


    他並不強求每個人都與他同路。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被拉入泥沼之中呢?


    他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而且始終堅定不移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我早就收起來了。”


    溫辭樹說完便轉身離去,不再管留在原地的駱淩雲。


    駱淩雲仰頭看著高聳入雲的朱雀峰,一整夜都沒有挪動半步。


    結契大典終於忙完,顧然這晚卻沒和謝重明做什麽,而是在最後清點自己要帶走的東西。


    一如盛無衣說的那樣,長老們也都給他準備了極為豐厚的新婚賀禮,以宗門名義扒拉給他的好東西更是多不勝數,就連臨近荒漠的幾處靈礦都直接劃給了他。


    沒辦法,厲宗主這家夥太不要臉了,他們雖然相信顧然對南劍宗的感情,卻也得防備厲宗主他們仗著顧然待在北劍宗瘋狂撬牆角。


    大概是因為厲宗主那天一來就躍躍欲試提出約戰,宴知寒全程都沒發表什麽意見。


    長老們都站在顧然這邊,北劍宗那頭又恨不得直接把顧然打包帶走,宴知寒能說什麽?這些人他一個都打不過。


    眾目睽睽之下,宴知寒還是給顧然送了些好東西,連隻有宗門要員才能接手的萬劍璽都給了他,姿態擺得不可謂不看重。


    萬劍璽這東西一聽就知道與萬劍塚有關。


    萬劍璽有四枚,分別由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峰掌管,分開時都有一定的開啟萬劍塚的權限,合起來時權限就更大了,連萬劍塚大陣的開關都能控製。


    一般來說送弟子入萬劍塚曆練的話,隻要動用其中一枚就可以了。


    宴知寒常年閉關,宗務很多時候都是顧然在管,朱雀峰這枚萬劍璽本該早就交給顧然,但宴知寒一直不給,顧然也沒去要。


    沒想到他要去北劍宗了,宴知寒居然突然把它拿了出來。


    顧然也不想把事情往壞裏猜,但他這次是要去北劍宗的,還帶了那麽多人一起出發,不能出什麽岔子。


    他認真把宴知寒給的幾樣好東西都檢查了一遍,發現沒什麽問題,一時有些沉默。


    如果沒有那橫杠的提醒,他收到這些東西一定會感動至極。


    為什麽他們師徒之間的關係會變成這樣?


    顧然想不明白。


    他拿出那枚朱紅色的萬劍璽查看起來。


    因為長老們手裏還有另外三枚,所以他帶走這一枚也沒關係。


    隻是拿到這東西後他就想起萬劍塚中那些老朋友,他這段時間忙於聯絡各方朋友以及籌辦結契大典,都沒有機會去萬劍塚中見見它們,更沒有讓謝重明進去陪它們痛痛快快打幾場。


    不是他想食言,而是這次的情況他們誰都不適合負傷。


    “怎麽了?”


    謝重明見顧然看著手中的萬劍璽出神,不由追問起來。


    顧然道:“以前我和那些怨煞提過幾次要把你引薦給它們,結果你這次過來待了這麽久,我都讓你再進去,著實有些對不起它們。”


    謝重明也想起自己在萬劍塚裏頭沒打盡興,立刻躍躍欲試地提議道:“那今晚我們去一趟萬劍塚?”


    顧然道:“明天就要出發去北大陸了。”


    謝重明道:“正好,路上要走那麽久,迴到北劍宗我們傷就養好了。”


    如果是他們兩個人獨自出發,謝重明可能還會顧忌一下,這不是有那麽多長老們隨行嗎?連他師尊都在,迴程要是有什麽不長眼的人來挑釁,那隻能算它們倒黴了!


    畢竟這次來參加南北大比的不僅有實力過人的領隊長老,還有一大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真要有什麽妖魔邪道撞上來,人頭估計不夠他們分的……


    顧然仔細一琢磨,竟覺得謝重明說的極有道理。他與宗中的醫修長老打了個招唿,直接與謝重明進了萬劍塚。


    醫修長老:?????


    大半夜不睡覺就算了,還跑萬劍塚裏麵去,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難懂了。


    難怪外頭都說謝重明是個劍癡,這新婚燕爾的拉著伴侶進萬劍塚去,不是劍癡能是什麽?


    即使覺得兩個年輕人的行為很不可理喻,醫修長老還是做好了迎接傷員的準備。


    顧然這次進去是想和怨煞們道別的,這些怨煞教了他許多東西,他是非常感激它們的。


    隻是它們之所以被稱為怨煞,自然是因為它們在漫長而孤獨的歲月中逐漸失去了靈智,隻剩下殺戮本能。唯有在交手到興頭上,它們才會恢複些許意識。


    劍靈是為戰鬥而生的,別人都是在戰鬥中失去理智,它們的理智卻是在戰鬥中複蘇。


    天地造物著實奇妙。


    顧然明日便要走了,也不要求它們一個個上,準備來者不拒地與它們打個痛快。何況這次還多了個謝重明,倒是可以照顧到足夠多的怨煞。


    等到怨煞們漸漸恢複了部分劍靈意識,顧然才與它們說起自己要去北劍宗的事。


    得知是謝重明要拐跑顧然,往謝重明那邊出招的怨煞登時多了一倍,連那些實力不足的低階怨煞都跑過來湊熱鬧,冷不丁就想給謝重明來道劍氣。


    萬一能打中呢!


    顧然:“………”


    這可不是他的初衷。


    顧然隻得告訴它們訓練場已經在籌建中,很快就能麵向南劍宗弟子開啟了,保證不會讓它們繼續寂寞下去的。


    怨煞們不知聽沒聽進去,反正繼續和他們夫夫二人打了個難舍難分。


    倒是一些高階怨煞似乎沒有出手。


    顧然和怨煞們切磋了一整晚,感覺其中少了好些個老麵孔,一時有些擔憂,忍不住和其他怨煞打聽起來。


    一般而言怨煞迴不迴應純屬碰運氣。


    這次顧然竟得到了答複,餘下那些怨煞說它們早就跑了!


    顧然微愣。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看到那奇怪的橫杠前做過一個夢,夢見許多怨煞爭先恐後湧入他識海深處。


    當時他還覺得自己是因為在萬劍塚待久了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他身上的奇遇便與那些高階怨煞有關?


    顧然不由拿出宴知寒給他的萬劍璽。


    宴知寒突然把它拿出來,難道也與那些高階怨煞有關?


    事實上事情確實和顧然猜想的差不多,這幾個月來宴知寒經常被怨煞糾纏。


    這些高階怨煞本身就是由南劍宗最強悍那批老祖宗的劍靈演變而來,雖然闖不出鎮壓它們的萬劍塚大陣,卻可以循著萬劍璽去找本宗後輩聊聊人生聊聊理想。


    這是萬劍璽的用處之一,可以多對一的幫助本宗後輩提升實力。


    結果宴知寒不僅不陪它們打架、不把它們轉交給它們看好的後輩,還整天在背後搞東搞西,弄得怨煞們一陣火大,最近得空就要去慰問一下宴知寒。


    它們的慰問方法自然是找宴知寒打架。


    不管宴知寒說什麽,它們反正就是要打架,除非你的識海別有片刻空閑,不然你就來挨打吧!


    宴知寒意識到這玩意已經是個不再受控的燙手山芋,當機立斷地趁著顧然這次遠行把它給了出去。


    這些怨煞的惡意就讓顧然去領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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