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時延迴家是被晏家國的衛兵護送的,晏陳行以大學同級的身份坐上了車,卻從頭到尾不敢和許時延攀談。


    晏陳行知道許時延厲害,卻沒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chloe xu。這名字光是在晏家國嘴裏就聽過幾迴,沒曾想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透過後視鏡看許時延,今晚經曆的一切足以摧毀一個正常人的意誌力。可許時延的表現太過平靜,這種平靜甚至讓晏陳行覺得,他從來沒有愛過聞柏意。


    宴會後麵,聞柏意試圖接近過許時延,衛兵得了晏家國的吩咐,把一切閑雜人等都給攔下了。


    晏陳行看著宋蕙然和聞父把失控的聞柏意拉走,看著向來最注重儀表的聞柏意頭發亂了,紐扣也解開,狼狽地不成樣子。


    車子開出停車場,晏陳行坐得筆直,字斟句酌地問:“許教授今晚住哪兒?”


    許時延的眼神波瀾無驚,唇瓣微啟,“建業路78號。”


    晏陳行忍不住迴頭看了許時延一眼,見他微微靠在座椅上,右手搭在車門把手上輕輕敲打,目光落在車外來來往往的人群上。


    “對了,謝忱……”許時延忽然側目,與晏陳行目光對視。“希望你和你的弟弟,不要再騷擾我的朋友。”


    晏陳行神色局促,看到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緊張地“嗯”了一聲轉過頭去。


    許時延直到下車,才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緊了一晚上的弦在車子開遠之後斷了,許時延大口喘氣平複自己的情緒。


    他在樓下幾乎站了半個多小時,上樓的每一步都如同鉛注,卻在推開家門看到屋內的燈亮著時,有了一種重迴人間的踏實感。


    他才想起,這套房子借住給了許澤的侄子,好像是個叫洛城的年輕人。


    洛城聽到開門的聲音從臥室裏走出來,他穿著一身白色棉麻睡衣,半長的頭發鬆鬆散散地垂在肩上,金邊的框架眼鏡掛著一根銀色長鏈,看到許時延時摘了眼鏡掛在領口上。


    “是你?”


    “是你?”


    兩人同時開口,許時延認出這是古裏客棧老板的弟弟,感歎世界如此之小。洛城也認出了是他,笑笑地走到櫃子邊上取了一個紫砂茶壺,對著許時延問:“許哥,喝茶嗎?”


    “喝的。我最近可能需要搬迴來住,不過你別擔心,你還是可以繼續住這裏。”


    “那我也盡快找房子,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反正這裏有兩間臥室。我大多時候會在研究所加班,早上走的也挺早的。”


    “嗯,許哥你嚐嚐這個峨眉雪芽。”洛城把茶盞推到許時延麵前,寬鬆的領口露出白皙的鎖骨。


    茶具是新買的,透著和洛城年齡不符的違和感,洛城泡茶的姿勢很是嫻熟,第一泡茶倒入水池之後,氤氳霧氣讓他的五官顯得更加柔和。


    兩人坐下來,三兩句就把洛城的情況給講清楚了。他同許時延一樣,也是換工作的間隙迴到雲南,修整好後又想到北城來闖一闖。


    許時延今天筋疲力盡,說的幾句就露出疲態,洛城第三泡茶水沒有再續,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說:“挺晚了的,我明天還得去麵試,要不先休息了。”


    許時延喝光麵前的茶,輕笑一聲說:“好的。”


    等進屋躺在床上,許時延才反應過來,洛城半句既沒有問他為什麽突然搬迴來住,也沒有問他為什麽看起來狼狽不堪。


    成年人恰到好處的邊界感,讓許時延覺得舒適。


    可終究會有獨處的時間,他躺在床上開始複盤他和聞柏意之間的七年。終究是因為他把籌碼放在了聞柏意的手上,才讓這七年的天秤失衡,而感情變成微不足道的戰利品。


    他的手機從宴會結束後就不停的有人打進來,有媒體的、有行業內的、許時延在上車的時候設置了飛行模式,此刻翻來覆去睡不著重新連上網,先彈出來的反而是收件箱裏的一條私信。


    “我暫時不在國內,你想和我聊什麽?”gk迴的簡潔,卻讓許時延眼睛一亮,翻身坐起來登錄了論壇,核對發件人確實是gk以後,撥了老胡的電話。


    “胡老師,那個gk迴我了……你把二期今天導出來的最新數據傳一份給我……對,就是現在。”許時延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邊和老胡溝通邊給gk迴信。


    老胡睡得迷迷糊糊,打了個哈欠說:“許教授,現在是半夜一點了呀!求求你,咱不當工作狂行嗎!”


    “我看他這會顯示的在線,估計是時差黨,這麽好的溝通機會我不想錯過。”許時延說了謊話,他正在試圖用更重要的事情來壓製聞柏意給他帶來的影響。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項目數據,能抓到這樣一根救命稻草讓他浮出水麵,是一件值得清醒的事情。


    “好好好!你等我爬起來傳你的郵箱啊。”老胡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聲,走了幾步坐在電腦前麵了腦電波才對上軌道,喊了一聲:“那個gk迴你了?說的什麽!”


    “他對我們研究的課題很感興趣,我們的數據恰好和他正在推進的鏡像核酸測序有關。我們可以進行一些……思想上的探討,來打開彼此的思路。”


    “發你郵箱了啊。能聯係上他是好事兒,隻是你也得注意身體。不行了,我真的得去睡了,你看哥哥頭上已經沒幾根毛了,再禿了就更找不到對象了。”老胡說完,不等許時延迴答就掛了電話,許時延把手機扔在桌上,接收郵件裏傳來的最新數據。


    下一個電話響起來的時候,許時延看了一眼寫著“聞柏意”,毫不猶豫地按了掛斷。


    聞家剛才經曆了一場軒然大波。


    宋蕙然站在客廳之中,氣得咬緊後槽牙,“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聞柏意神色漠然地看著宋蕙然,和坐在沙發上麵色鐵青的聞利森,一字一頓地說:“聯姻的事取消,白家那邊你們自己去解釋吧。”


    “聞柏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宋蕙然深吸一口氣,麵頰漲得通紅,殷紅的唇瓣氣地上下直顫。“我們是你的父母,你從小學得禮儀都去哪兒了?”


    “正是因為你們是我的父母,我才答應陪你們演這一場戲。”聞柏意苦楚一笑,生出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你們用公開他的身份來要挾我,現在手上的籌碼沒了,還想拿什麽阻止我?”


    “不是你們逼我,不是阿延撞破我要聯姻,不會走到這一步的……”他的語氣裏透著絕望,他甚至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去跟許時延解釋,就被父母強行帶迴了家。


    “那是許時延自己去說的,你也要怪到我們的頭上嗎?”聞利森把桌上的煙灰缸拿起來狠狠砸到聞柏意的腳邊。“你包養的小情人,今天可是出盡了風頭!晏家國是什麽樣的人,能被他請為座上賓的人會是什麽身價?這樣的人你藏在景逸七年,我們少賺了多少錢!”


    “許時延不是為你賺錢的機器!”聞柏意幾乎是嘶吼的喊出來,他的雙瞳已經布滿了血絲,緊捏拳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這些年我為了藏匿他的身份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全都毀了……他現在不安全,我要出去找他……”


    “多少人力物力?你清不清楚你花出去每一分錢,它都姓聞!”聞利森憤然起身罵道。“沒有錢,你拿什麽保護他,憑你的赤手空拳嗎?聞柏意,我怎麽會有你這麽天真的兒子?”


    宋蕙然與聞利森一唱一和,見聞柏意答不上來,又溫言軟語地走上來,拍著兒子的肩膀說:“我看那個許時延也是好哄的,隻是一時接受不了。你若真舍不得,可以再去跟他好好解釋一番。這聯姻本來就隻是個權宜之計,隻要等我們的子公司順利上市,婚約即刻取消,這是你父親答應過的,何必急在一時。”


    聞柏意毫不遲疑地轉身朝外走,聞利森還想出聲留他,宋蕙然搖了搖頭說:“別逼得太緊了,事極必反。”


    聞柏意一出家門就給許時延打電話,冰冷的女聲顯示對方不在服務區,他立馬給李賀拔了過去。


    “人呢?”聞柏意派了李賀跟著,並且時刻給他匯報動向。


    “許先生到了建業路的家裏。”李賀在樓下的車裏等著,猶豫著要不要把看到的情況給聞柏意匯報。


    “多找點人到樓下守著,如果有可疑的人接近他住的地方一律盤查。”聞柏意眉心緊蹙,又補了一句:“做的隱蔽些,不要讓他發現了,不然他又會生氣的。”


    “不過聞總……”李賀開口道:“在許先生上去之前,屋裏的燈是亮著的。”


    “什麽?”聞柏意下意識地踩了一腳急刹,險些磕到方向盤裏。“他的房子裏有人?”


    “是的。我派人找物業打聽了一下,是半個月前住進去的。”李賀聽到電話那邊的急刹聲,關切問道:“聞總,您在開車嗎?注意安全啊!”——


    聞柏意:我老婆和我說了分手,馬上迴去和別人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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