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餌?怎麽幫?」


    黎淵微微一怔,想起了梁阿水的魚餌,莫非這老頭也發現了?


    但見他笑而不語,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這老梆子要拿他當魚餌!


    「我……」


    黎淵下意識想要拒絕,但話在嘴邊轉悠了一圈,就變了:


    「也不是不行……」


    「哦?」


    經叔虎微微眯眼。


    他路上都找好了一堆說辭,諸如‘高手都要曆經磨難坎坷、玉不磨不成器"之類的話。


    但現在發現似乎用不到了?


    「得加錢!」


    黎淵心思相當活絡,經叔虎都找到竹林來了,想必早和雷驚川商量好了。


    拒絕估摸不好拒絕,倒不如趁機要些好處。


    「咳咳~」


    經叔虎差點被口水嗆到,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倒沒拒絕:


    「你要什麽?」


    「神……咳咳,內甲、重甲、弓箭,嗯,最低得是上品名器。」


    黎淵獅子大開口。


    「滾蛋!」


    經叔虎差點被氣笑了,但想了想,還是應了:「就一件,多了沒有!」


    真給啊?


    見他這麽幹脆,黎淵心裏反倒是泛起嘀咕:「別,您老還是先說說準備釣什麽魚吧!」


    「暗探來信,三元塢有人潛入了蟄龍府城,疑似有長老、真傳弟子帶隊。」


    經叔虎倒也沒隱瞞:「三元塢大軍到來之前,得將這夥人拔出來!」


    微微一頓,他又補充了一句:「或許,還有邪神教、千鈞洞的餘孽。」


    「啊?」


    黎淵有些瞠目,狐疑道:「您老確定,我能引出這麽些人來?」


    「你也太小瞧你自己了。」


    經叔虎又灌了口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龍形根骨,鑄兵奇才,韓垂鈞的弟子,這些名頭加起來,哪家探子不想宰了你?」


    「這……」


    黎淵想起了摘星樓據點石碑上自己節節攀升的懸賞,心裏不免有些遲疑。


    他很少下山,也著實不知道自己在外的名聲有多大。


    但聽這話,似乎很不小?


    經叔虎收起酒葫蘆,開口道:


    「老夫可予你一件上品內甲防身,再穿上你之前打的那件,即便通脈高手,一下也打不死你。」


    他來之前,可就準備好了內甲。


    「這……」


    黎淵想了想:「弟子覺得內甲一件就夠用了,要不,換一把弓?」


    秋長纓的追魂箭給他留下的印象極深,這些日子裏,他也沒少搜集弓箭。


    奈何離塵堂的秋家弟子多數跟著秋正雄去了德昌府,他攏共也就到手兩把,連合兵都不夠。


    「上品名器級的長弓,你的胃口可真不小。」


    經叔虎皺眉,即便是他,每從神兵閣拿一把兵器,那也是要打一把補上的。


    上品名器級的弓,可不好打,動輒要耗時幾年……


    「嗯,要不,換把刀劍?」


    經叔虎還是有些肉疼,但見黎淵又低下頭去吃啃羊腿,也隻能無奈答應:


    「給你可以,但你之後得替老夫打兩口,三口上品名器,嗯,材料不用你出!」


    「這……」


    黎淵皺眉,提出條件:「那,你得給我勻二兩精金……」


    「你還想要精金?」


    經叔虎麵色一沉:「等你鑄兵術圓滿了再說吧,還精金,你道這


    玩意好弄不成?」


    「那,一兩?」


    黎淵退了一步。


    精金是打造神兵才能用到的珍稀材料,至少三千兩黃金中才能提煉出一兩不到,不但珍貴,而且提取過程十分繁瑣且麻煩。


    他打聽了多次,鑄兵穀裏的精金,都在經叔虎手裏。


    「一兩,嗯,等迴來再說吧。」


    經叔虎想了想:「要是此行順利,迴來後老夫倒可以給你一兩,但你要買……」


    「好!」


    黎淵一躍而起,油乎乎的手攥了過去:


    「成交!」


    「滾!」


    經叔虎拂袖蕩開這市儈小子,滿眼的嫌棄:


    「準備下,明天一早就下山,老夫會在暗處跟著你……」


    ……


    ……


    【百載莽牛弓(五階)】


    【牛壽二十,靈牛壽二百……大匠師取百年靈牛之筋,經秘製藥湯浸泡十年,又混雜諸般金鐵而成,靈性已生……】


    【掌馭條件:千鈞之力、牛形、任一箭法圓滿】


    【掌馭效果:五階(淡黃):箭術天賦、靈牛之筋


    四階(青):目光如炬、射石飲羽】


    好弓啊!


    烏篷船上,黎淵戀戀不舍的收迴目光,弓很好,老頭很女幹猾。


    經叔虎一大早就拿著弓上門,但卻自己背著,釣不到魚兒的話,這弓就和他無緣了。


    屬實是老女幹巨猾。


    「神兵閣的好東西很多啊,上品名器都能拿出來,極品名器,神兵有沒有?」


    黎淵心裏念叨著,至今他都沒進過神兵閣,還有那秘樓。


    「黎兄為何突然要下山?」


    撐船的是梁阿水,遠離河岸之後,他方才開口:「這時候下山,是不是不太妥當?」


    這段時間的相處,買魚加上‘釣友"之情,兩人之間也沒了之前的生澀。


    「初春之前,城裏的買賣都得清點一遍,不下山不行啊。」


    黎淵準備好了借口。


    「左右不過一些生意,你……」


    梁阿水搖搖頭,瞥見跟著的兩艘船方才恍然。


    他是代入自己了,忘了真傳出行可是有‘護道人"的……


    「三元塢大軍將至,府城戒備森嚴,倒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黎淵轉移話題,問起了赤龍魚。


    「不好釣。」


    梁阿水忍不住歎了口氣:「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麽難釣的魚,天氣轉暖後,應該好釣些吧?」


    半年時間,梁阿水在內島也是聲名鵲起,赤龍魚雖然釣的少,但其他各種靈魚卻超過二十五條。


    這還不算他自己吃的。


    「梁兄釣到記得給我留著。」


    「那是自然。」


    梁阿水點點頭。


    前段時間他還差點被幾個內門老弟子坑到,之後有魚第一個考慮的就是黎淵。


    兩人交談沒幾句,黎淵已到了對岸,於金四人遠遠跟著。


    梁阿水遠遠眺望了以後,滿心酸澀的迴轉船頭,真傳弟子的待遇實在是超乎想象。


    他打聽過,穀內養著的老卒,至少也是易形武者!


    「釣魚,也是個技術活兒啊!」


    上了馬車,黎淵心中嘀咕起來,這個時間節點就不對。


    三元塢大軍壓境前,府城戒嚴中,他這麽一個平常足不出戶的真傳天才突兀現身,是個人都得有所懷疑。


    「他們藏的很好,監察堂都發現不了


    ,但隻要能打個照麵,那就一切好說。」


    敢接這活兒,黎淵自然是有些信心的。


    五階掌兵籙可是能感應二十米之內的兵刃光芒的,府城雖然大,但隻要有耐心,哪怕他們藏到地底下,他都能給翻出來。


    畢竟,三元塢的刀鐮術可是很特殊的。


    「不過,在此之前,倒是可以好好轉悠一下了。」


    斜躺在馬車上,黎淵取出一本書慢慢翻看著,心下已經有了主意。


    之前他不下山,一來是沉迷練功打鐵,二來也著實怕人刺殺。


    但現在,有通脈大成的高手貼身保護,他還怕什麽?


    什麽千眼菩薩廟、殘神廟,他高低得轉個遍!


    ……


    黎淵的馬車後麵百餘丈外,經叔虎不急不緩的跟著,他腳步輕快,一起一伏,就跟上馬車。


    幾個監察堂的弟子就有些辛苦,一邊快步跟著,一邊還要匯報情報。


    「依著暗探傳來的情報,此次潛伏而來的,應當是三元塢長老蕭宗元,以及其門下真傳巴雲河……」


    「數月之前,穀主出手之前,千鈞洞‘關天豪"已不知所蹤,疑似也來了蟄龍府,隻是不知是否在府城。」


    「邪神教的餘孽,應當已肅清,但蘇萬雄既是沒死,未必不會潛迴來……」


    「少穀主已過雲景郡,至多半個多月應當能迴返蟄龍。」


    ……


    幾個監察堂的弟子沉聲匯報著各種情報。


    不止是蟄龍府,有關於幾大宗門近況的情報也十分詳盡。


    經叔虎突然問道:


    「那韓垂鈞呢?」


    「啊?」


    那幾個弟子微微一怔,還是領頭的弟子恭聲迴答,帶著敬佩:


    「據說,據說韓長老不在德昌府,而是領著錘兵堂兩大真傳去了隔雲府,牽製烈血山……」


    「這老家夥。」


    經叔虎腳下一頓,又加快了腳步,隻留下一聲冷哼。


    「以為赤炎靈蛟甲是想穿就穿的?也不怕死在隔雲府?哼,死了才好。」


    幾個監察堂的弟子麵麵相覷,又快速跟上。


    ……


    ……


    唿唿~


    萬裏之外,隔雲山下,平江大運河浩浩蕩蕩,貫穿風雪東去。


    兩艘小船順流而下。


    八萬裏蹲坐在一艘小舟上,蒲扇大的手掌揮舞拍水,讓船隻加速。


    奈何即便如此,也跟不上前麵的烏篷船。


    「八萬裏!」


    突然,烏篷船上盤坐的韓垂鈞開口,聲音不高,風雪都沒法吹散。


    「弟子在!」


    八萬裏猛然起身,小船差點被他踩到水底下。


    「你迴宗吧!」


    韓垂鈞瞥了他一眼:「你這體型過於紮眼,帶著你太容易被人發現。」


    「這還有人能認出我?」


    八萬裏瞪眼,他已經喬裝的很好了。


    「……」


    方寶羅差點笑出聲。


    「你小師弟一人在山上,為師有些不放心。」


    韓垂鈞捏著一封信,眼神微妙:「迴去後,盯著那石鴻。」


    「啊?」


    八萬裏一愣:「那石鴻敢對小師弟下手不成?」


    「以前不會,之後未必不會。」


    韓垂鈞眸光閃爍。


    以己度人,他覺得那石鴻不但會對黎淵下手,甚至可能針對錘兵堂。


    若不是遠在萬裏之外,還有要事在


    身,他立馬要動手撲殺了那小子以絕後患。


    「什麽?」


    方寶羅心下微驚,下意識看向那封信:「師傅,這信?」


    「信很好,你小師弟也很好。」


    韓垂鈞將信甩給他:「神匠之資,老夫都小瞧他了……」


    練錘的未必就會鑄兵,後者比前者要麻煩的多,他當年也鑽研過鑄兵術,實在比不過那經叔虎,才無奈放棄。


    「神匠之資?!」


    方寶羅神情震動,後麵小船上的八萬裏也瞪大了眼:「什麽神匠?小師弟?!」


    神匠兩字的份量,對於神兵穀弟子而言,那簡直重若大山。


    「小師弟如果有神匠之資,那石鴻更不該對小師弟出手吧?」


    方寶羅心下震驚,說話都有些磕絆:「他,他到底是少,少穀主……」


    「老夫怎麽教你們的?」


    韓垂鈞冷眼掃來,方寶羅頓時低頭:「遇,遇事先將最壞的可能抹殺掉!可,可……」


    「記住老夫的話,任何時候任何事,都要先下手!不要等著被人殺了才想著還手!」


    韓垂鈞看了一眼連連點頭的八萬裏:


    「迴去之後,先去鑄兵穀找經叔虎,他知道該怎麽做!」


    「慢,慢……」


    方寶羅隻覺心驚肉跳:「師,師傅,您不是要,不是要殺石鴻吧?穀主……」


    「防備而已。」


    韓垂鈞將信箋塞進袖口,淡淡道:「即便殺了又能怎樣?大不了賠他一個天賦、悟性更好的少穀主!」


    「這……」


    「好!」


    方寶羅覺得有些麻,八萬裏已經是大聲叫好,絲毫不顧前者狂使眼色。


    「弟子認為,此事,要從長計議,那石鴻不可能如此不智,弟子……」


    狠狠的瞪了一眼八萬裏,方寶羅隻覺心累無比,他總覺得自己在師傅師兄們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即便有神匠之資又怎樣,還沒成神匠呢!


    這就能動搖石鴻的少穀主之位?


    他可是聽說過,石鴻已經得傳了五色五兵靈虛氣,這幾乎是篤定的下一任穀主了。


    「你還是不懂神匠的份量,哪怕,隻是有可能成為神匠……」


    韓垂鈞緩緩起身,目視下遊處接連浮現的一艘艘巨艦,語氣平靜:


    「你不是問我等為何敢滅千鈞洞,為何為師敢一人來阻烈血山嗎?」


    「老夫現在告訴你!」


    「嗯?!」


    方寶羅心頭一震,卻見自家師傅一步跨出,落於滔滔流淌的河麵之上。


    繼而,他的身上居然騰起了實質的火光?!


    「這?!」


    不止是方寶羅,手持重錘,如臨大敵的八萬裏也忍不住看了過來,眼神驚駭。


    「一千四百年前,祖師雲遊天下,途經神兵山時,曾見寒潭下有赤焰衝天……」


    「一條龍魚於夜色中衝天而起,身長百丈,似蛟如龍,吼聲震天,周身湧動著火光……」


    哢嚓!


    韓垂鈞說話之時,方寶羅兩人都聽到了骨節摩擦之聲。


    卻見自家師傅張開的雙臂之上,火光之下,赫然有著一片片巴掌大小的鱗片浮現!


    那鱗片好似龍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的身體之中‘長"了出來,將他全身覆蓋在內!


    唿!


    微弱的火光瞬間大熾,像是真有火焰從他身上燃燒了起來。


    「祖師,殺此魚王,抽其血為藥、割其肉做丹、取其筋為弓、化其內丹為


    珠……」


    韓垂鈞搖晃脖頸,忍著烈焰焚身之痛,他的頭上似有須角生出,猶如龍首:


    「剝其皮為甲,就是老夫身上這件,赤炎蛟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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