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四州,惠州八府。


    德昌府比鄰蟄龍,另一側就是惠州州城所在,其境內多湖泊河流,多數城郭都以江河為生。


    穿過發鳩山,就到了德昌府地界。


    一座山脈之隔,兩府的風土人情,乃至於口音都有不小的區別。


    “德昌府啊!”


    一股股車流從各個小道匯聚到官道上,馬車中,黎淵掀開車簾,遠遠地可以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水汽。


    官道之旁,就是平江大運河,德昌多江河,大運河在此間也最是寬敞。


    “那便是黑水縣,入德昌府的船隻暫時休憩之所,不少商隊都會在此轉為水路。”


    馬車裏,王佩瑤心情有些激動。


    行路難,對於女子而言更是如此,這一路二十多天沒能洗澡,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有蟲子在爬。


    “嗯,先在這裏歇歇腳,順便等一等其他師兄弟。”


    黎淵放下車簾。


    沒有了千鈞洞的人埋伏追殺,這一路並無波折,幾處關卡過來也不過掏了幾兩銀子。


    “駕!”


    趕車的劉錚輕甩馬鞭,驅車趕往黑水縣。


    黑水縣雖為縣,熱鬧繁華卻遠勝高柳,城門外的碼頭上停靠著大量船隻,來往商隊絡繹不絕。


    柳福恩顯然來過多次,輕車熟路的安排了住所,並依著方寶羅的意思,去聯絡船隊。


    德昌府的水路遠比陸路要方便快捷,久而久之,也就衍生出諸多大小船隊。


    小的兩三條船,往返於附近郡縣,大的有船數十條,往返於州府之間,生意做的很大。


    天還沒黑,柳福恩已經聯絡好了幾家船隊,將名單價格交給方寶羅,由他們挑選。


    “多謝柳鏢頭。”


    十幾天過去,方寶羅的傷勢好了大半,拱手謝過柳福恩,這才與黎淵商量。


    “未免千鈞洞還有漏網之魚暗中蟄伏,船隊,還是要選家大的。”


    方寶羅提出意見,黎淵自然不反對,從幾家船隊裏隨手挑選了一支。


    “千鈞洞已滅,即便還有些餘孽,對我等也構不成什麽威脅,但邪神教的威脅還在,還有淮龍宮。”


    房間內,兩人交談著,方寶羅麵色凝重。


    依著神兵穀原本的安排,舉宗遷徙之後,至多三年五載就能消化掉原本千鈞洞的地盤,紮根德昌府。


    但邪神教的消息打亂了原本的計劃。


    “穀主有何安排?”


    黎淵問道。


    “淮龍宮數次召見,穀主也推辭不得,隻得去惠州城拜見淮龍宮主,依著他的意思,就是等。”


    “等?”


    “嗯,等,等邪神教之後的動作,以及,那疑似玄兵之主李元霸現身。”


    “這……”


    黎淵微微皺眉。


    在不知道他是李元霸的前提下,公羊羽的安排並無不妥,畢竟,邪神教也好,其他勢力也罷,如今最關切的隻是裂海玄鯨錘。


    而不是舉宗遷徙的神兵穀。


    隻要周旋拖延下去,等邪神教確定了那玄兵之主李元霸所在,危機自然就迎刃而解。


    之後隻需徐徐圖之,德昌府就可消化之,甚至等餘波散後,將蟄龍府收迴來也不是不可能。


    但……


    ‘我就是李元霸啊。’


    黎淵有些頭疼了。


    李元霸如何現身,如何將神兵穀連同自己都摘出去,這也是個問題。


    “隻有等。”


    方寶羅心下也沒底。


    公羊羽的安排並無問題,問題在於,以邪神教的行事風格,李元霸現身之前,說不得就要將神兵穀絞殺殆盡了。


    有殺錯沒放過的道理,邪神教不會不知道。


    房間內一時沉默,方寶羅眉頭緊鎖,黎淵也沉著臉,心事重重。


    “黎兄,吃飯啦!”


    這時,王佩瑤、劉錚等人也已要好了酒菜,一連吃了十多天的幹糧,就算是方寶羅都覺嘴裏沒味。


    一場酒宴後,黎淵迴到房間,將憋了一路的小耗子放開,這小家夥抱著一塊熟肉吃的滿口流油。


    自打有靈性後,它就不吃生肉了,當然,丹藥需求量也大了不少。


    “由奢入儉難啊。”


    房間內,小二已送來了熱水,黎淵舒服的歎了口氣。


    才十幾天沒泡澡,他居然有些不適應了。


    “唿!”


    泡完澡,黎淵起身,服下兩枚增血丹,隻穿著一條短褲就站起了兵體勢,徐推架勢,內觀己身。


    皮膜之下,氣血、內勁兩重大循環相互重疊,卻又涇渭分明。


    即便是趕路時,黎淵也沒耽擱練武,充足的丹藥讓他的氣血、內勁越發充沛。


    隨其念動,周身勁力加速流轉,肉眼可見,他的皮膜變得赤紅,像是烈火燒身。


    “唿!”


    “吸!”


    黎淵調整唿吸,皮膜越發赤紅,伴隨著血液流淌,猶如無數虯龍盤繞於身。


    一次次的根骨改易,在易形之後獲得了巨大的迴報。


    他的體魄與日俱增,到得如今,隻輕推架勢,周身爆炸性的力量就似要噴薄而出。


    嗡!


    酸麻劇痛湧上心頭。


    黎淵牙關緊咬,額頭、周身見汗,根骨改易的痛楚一波又一波的湧上來。


    哪怕經曆多次,他仍覺有些承受不住,發出一聲悶響。


    牆角的小耗子聽到響動,卻已經習慣了,啃了幾口肉幹,溜到了床底下,綠豆小眼滴溜溜的轉動著。


    在沒人見到的角落裏,它也人立而起,模仿起黎淵的動作,站出走形的兵體勢。


    “唿!”


    許久後,隨著藥力消耗殆盡,黎淵脫力也似跌坐在地,他周身皮膜仍在顫動著。


    渾身筋骨虯結,發生著劇烈變化。


    “靈狐之形!”


    黎淵闔眸感應著。


    靈獸之形的改易遠比凡獸之形要劇烈許多,但他如今的體魄已然極為強大,很快,就平複下來。


    “嘩啦啦~”


    黎淵似乎能聽到血液高速流動的聲音。


    氣血、內勁,在血液的支撐下,以心髒、腰腹為中心,一次次的循環流轉,慢慢壯大著。


    “勁力化氣!”


    黎淵感應著勁力流轉,心中湧現出千鈞氣功的經義來。


    勁力化氣,是易形通往大成的第一步,唯有勁力化氣,才能承載易形之變。


    易形的精髓,在於變。


    內氣,則可以支撐這個變化。


    諸形合一,則是以自己為核心,容納諸般變化的過程。


    “唿!”


    “吸!”


    黎淵一遍遍的調整著唿吸,以應對體內諸般駁雜的內勁流轉。


    化勁為氣這一步,身懷多種勁力者,相對就更難一些,但對於黎淵而言,這一步並不算困難。


    嗡~


    隨著唿吸變化,黎淵周身的勁力也隨之變化,而最終,諸多勁力交織,猶如一方磨盤在徐徐推動。


    漸漸地,勁力運轉放緩,駁雜的勁力,在一次次碰撞消磨之中,化生出一縷內氣來。


    “嗤!”


    黎淵睜開眼,屈起指頭,一縷淡紅色內氣自他的指肚冒出,微弱卻不散。


    內勁與內氣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內勁離體瞬間就會消散,而內氣,則可一定程度上凝聚不散。


    勁發一尺,氣達三丈的原因,也在於此。


    “噗~”


    黎淵屈指一彈,隻見一抹紅光劃破黑暗,落於牆壁上,發出‘嗤’的一聲。


    厚厚的牆磚就被洞穿。


    “內氣更為凝練,威力也更為巨大,一縷內氣,足可抵得上十幾縷內勁爆發。”


    黎淵五指屈伸,一縷縷內氣如暗器般打向牆壁,發出‘嗤’‘噗’聲響。


    他湊近一看,隻見牆磚上的痕跡也不同,或筆直洞穿、或圓形開裂、或腐蝕出一片痕跡。


    “氣血來自於血液、內勁來自於氣血、內氣來自於內勁……內勁的性質,也一定程度上決定著內氣的性質。”


    黎淵心中嘀咕著。


    千鈞氣功,至陽至剛,但因所學武功不同,所養內勁的不同,表現同樣不同。


    他身兼諸形,養出諸般內勁的好處,在化勁為氣後並未消失,反而優勢更為明顯。


    “若能將所有內勁都消磨融化為內氣,內氣自然涵蓋了所有內勁的性質。”


    黎淵眼神很亮。


    勁力化氣是個水磨工夫,十天前,他已凝練出一縷內氣,但顯然還不足以取代內勁大循環。


    “唿!”


    黎淵長身而起,徐推兵體勢。


    千鈞氣功是兵道鬥殺錘的精華之所在,由氣功推動的兵體勢,與之前看似一樣,實則變化同樣巨大。


    在內氣的催動之下,黎淵隻覺一招一式都蘊含磅礴大力,內氣運轉隨之加快。


    片刻之後,黎淵服下一枚補元丹,等恢複巔峰,精神也足之後,脫衣躺下。


    微微閉眼,感應裂海玄鯨錘。


    嗡!


    下一刹,他已再度來到了玄兵秘境中。


    唰!


    黎淵睜開眼,舒展著這具真氣之身。


    “一點一滴的進步,都能同步映現於身,真是不可思議……”


    感受著體內遊走的千鈞內氣,黎淵有些咋舌,再一次驚歎這口錘子的厲害。


    看了一眼最後三百級台階上的五道人影,黎淵一轉身,就在這級台階上,演起了兵體勢。


    這處玄兵秘境可以完整映現出他的武功進度,是最好的演武場。


    每次有所進境,黎淵都會來此練武。


    唿唿~


    許久之後,黎淵身形一變,掌中錘兵破風,發出‘錚錚’之音,這是兵擊。


    “千鈞氣功!”


    熟悉了氣功的變化之後,黎淵一抖掌中錘兵,轉身殺向了最後三百級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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