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


    夜黑無月,淩冽寒風吹動片片飛雪。


    黎淵穿梭於寒風之中,身形時起時落,多次夜行,他早已習慣了黑夜與寒風,甚至每每夜行,心裏都有種發泄的酣暢。


    “一張一弛謂之道,嗯,也算是一種發泄吧?”


    片片飛雪被勁風吹的四散,黎淵心中沉靜,他腳不沾地,甚至嚐試去踩空中飛舞的雪花。


    “不行,雪花太輕,借不到力……”


    嚐試數次後,黎淵心下搖頭,入門的神足,還做不到踏雪而行,不過偶有落葉吹至,倒可稍稍借力。


    “再來幾雙高階的靴子,能不能做到踏雪而行?”


    唿!


    很快,黎淵來到了令狐百萬的小院,打眼一掃,屋內黑漆漆一片,不見兵刃光芒。


    “不在?”


    黎淵心中轉念,腳下輕點,於陰影之中快步而行,很快,已繞到了鎮武堂所在,夜黑風高,潛行無聲。


    鎮武堂位於城東,占地不小,足有四套七進大宅,房屋數百間,夜裏也有不少人在值守、巡邏。


    藝高了人膽子就大,黎淵都沒怎麽在意,隨風聲潛入,很快,已繞了一圈出來。


    “安元武也不在……”


    黎淵記得德昌鎮武堂所有高手的兵刃光芒,但這一掃下,發現高手幾乎全都不在,隻留了那麽幾個人駐守。


    “都不在嗎?”


    黎淵眸光閃爍,也沒驚動鎮武堂的人,轉身迴了神衛軍駐地,他沿著駐地四下轉悠了一圈,心下頓覺有些不安了。


    “也不在這?莫非真奔著老韓去了?”


    黎淵心下微緊,腳下發力,快步尋找起來。


    掌兵籙晉升六階後,四十米方圓之內的兵刃,他稍一凝神就可見其光芒。


    加之他如今的輕功,很快,他已可以確定,鎮武堂必然有行動,且不在城內。


    “真奔著老韓去了?”


    微微皺眉,又摸了摸袖口內暈頭轉向的小耗子,黎淵身形一轉,再度來到了鎮武堂所在的城東,準備找個人問問消息。


    老韓出城接人的路線,公羊羽都不甚清楚,盲目出城,他也無處可尋。


    “嗯……”


    黎淵摸了摸臉上的鬼麵具,想了想,還是摘了下來,換成了一塊破布。


    這個時候,李元霸不適合出麵了。


    ……


    風雪漸漸大了。


    鎮武堂駐地不少地方都亮著燈。


    知曉駐地無高手,黎淵膽子很大,依著兵刃光芒,很快,選中了一口‘上品名劍’所在的院子。


    “上品名器,至少也得是個執事了。”


    悄然落在院子裏,黎淵緩步上前,輕輕敲門。


    “誰啊?”


    屋內傳來聲音,一麵色粗獷的大漢拉開門,看到門外的蒙麵人,先是一怔,旋即色變,摸向腰間的長刀。


    啪嗒!


    黎淵出手如電,一把攥住這大漢的脖頸,稍一用力,這大漢已是麵色漲紅如豬肝,脊骨‘哢哢’響。


    隻覺像是被一座山壓在身上,全身筋骨同時受到了巨力壓迫,不要說反抗,動彈都動彈不得。


    “饒……”


    “我問,你答!”


    黎淵走進門,隨手關門,兩百來斤的大漢,在他手裏好似稻草,走動間都沒有絲毫晃動。


    “尋常易形武者,在我手裏脆弱的像是一張紙……”


    黎淵收著力,感覺自己稍一用力,就能將其掐死,內氣稍稍一吐,順便摸出了這人的修為與根骨。


    易虎熊二形,上等根骨,擅長右手刀法,兼有下乘橫練,約莫圓滿層級。


    “饒……”


    那大漢發不出聲音來,隻瘋狂眨眼,待得他差點憋死時,黎淵手一鬆:


    “某家此來,隻為尋人,不想得罪鎮武堂,你若好好配合也就罷了,如若不然……”


    “尋,尋人?”


    那大漢險些別掐死,心中又怒又怕,壓著聲音:


    “你,你要找誰?”


    “前些天,有個從蟄龍府來的,名叫什麽令狐的,你可知道他去了哪裏?”


    黎淵沒有詢問安元武,更沒有提及申屠宏,怕遇到個硬骨頭耽擱時間,索性拿令狐百萬做個由頭。


    “令,令狐?”


    那大漢稍一猶豫,就覺身子一輕,又被提溜了起來,他心中頓時駭然。


    第二次,他居然還沒看清此人是如何出手的。


    通脈大成,堂主級高手?!


    那大漢心中驚駭,忙沙啞迴答:


    “他,他住在……”


    “我剛從他住處來。”


    黎淵打斷他,手上加了一分力,哢吧一聲,其脊骨開裂,痛的那大漢滿臉冷汗。


    “他,他去了城外,城外西熊山……”


    ……


    ……


    德昌府城東行八十裏,是一處綿延群山,群山橫亙於平江大運河之畔。


    風雪‘唿唿’之間,一處密林中亮著細微火光。


    火光四周,圍繞著數十人,令狐百萬混跡其中,穿著黑衣蒙著麵,心中痛罵著安元武。


    他又不是德昌鎮武堂的,居然也被拉了出來……


    “居然是要伏殺韓垂鈞!”


    餘光掃過密林各處,令狐百萬心中著實有些發麻。


    他出身蟄龍府,這好幾十年裏可沒少和神兵穀打交道,對於韓垂鈞,心裏著實是發怵的。


    易形時曾殺煉髒,動輒殺人全家的蓋世兇人……


    “人差不多到齊了。”


    等了許久,篝火旁有人沙啞開口,捏著嗓子,令狐百萬也知道,這是德昌鎮武堂的副堂主‘柳生斌’。


    德昌鎮武堂,唯二通脈大成的高手。


    “我等此行的目的,共有四人,韓垂鈞、秋正雄。經叔虎、雷驚川,這四人皆是神兵穀長老,除卻韓垂鈞外,都是通脈大成多年的人物……”


    柳生斌壓著嗓子,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讓在場之人聽的清楚,又不過於響亮。


    “但,四人之中,最強的,是韓垂鈞!”


    韓垂鈞!


    令狐百萬下意識的抖了抖,四周一眾蒙麵高手也都稍有些騷動。


    數年之前,在場不少人就聽說過韓垂鈞的名字,神兵穀的煞星,但隔著數千裏,知道的並不詳細。


    直到千鈞洞覆滅。


    千鈞洞內外門諸般長老,不少對於他們而言都赫赫有名的大高手,幾乎全部被此人誅殺,可謂是兇名赫赫。


    “韓垂鈞,疑似易了百形,成名武學兵道鬥殺錘,輕功很好,橫練有成……”


    柳生斌簡單帶過:


    “此人身披神甲,非我等可敵,不必在意,我等要做的,就是攔下除了韓垂鈞外的神兵穀高手,不要活口,能殺盡殺!”


    “秋正雄三人,殺之大功一件,傷之小功一件,此外,堂主處還有賞賜,名器、大丹,甚至於上乘武功,都可商議!”


    ……


    簡短的戰場動員,令狐百萬都忍不住有些心動,加入鎮武堂的易形武者,都是奔著上乘武學和靈丹來的。


    但大功……


    令狐百萬心中一冷,這好處很大,但要命。


    他加入鎮武堂這麽多年,哪裏不知道小功要拚命,大功要死的說法?


    “這幾人的武功、兵刃,你們且記下……”


    柳生斌詳細的介紹了秋正雄三人,之後,緩緩起身,密林中一前一後,走出兩人。


    都是黑衣蒙麵。


    “堂主!”


    眾人躬身見禮。


    安元武也微微躬身,看向蒙著麵的申屠宏,後者眸光冷冽,淡淡點頭,望向遠山:


    “各自準備,若走脫了一人,伱們知道後果!”


    眾人心中一凜,無不低頭,後退,各自散去、埋伏。


    令狐百萬混在人群之中,臨走時他瞥了一眼申屠宏看的那處山林,隱隱間,可以看到一隻蒼鷹盤旋。


    其下,隱隱有人影閃過。


    “邪神教,皇甫琨……”


    令狐百萬心中稍安,兩大煉髓帶隊,通脈大成數人,易形數十人,怎麽也輪不到自己去拚命吧?


    ……


    嗚~


    展翅近丈二的蒼鷹低空盤旋,掀起的勁風吹起雪花。


    山丘處,皇甫琨仍是一身形如老農的打扮,他身後不遠,有數人或坐或立,皆抱著刀兵,如臨大敵。


    “韓垂鈞!”


    餘光掃過眾人,皇甫琨眼神幽冷。


    接到赤焰龍王的命令出發時,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領惠州八府分舵高手一同圍殺一個沒落了幾百年發府級宗門,會損失如此慘重。


    八府分舵主,除卻蟄龍府蘇萬雄之外,還有十四個通脈大成的高手,如今,隻剩了七個。


    其餘七個,連同他手下兩尊煉髒有成的執事,全都死在了那韓垂鈞的手中……


    “皇甫堂主,你有把握誅殺韓垂鈞嗎?”


    邪神教一眾高手皆不蒙麵,山丘上唯一身著夜行衣的蒙戰輕聲開口,瞥向皇甫琨身後的齊眉剛棍。


    那是口已有靈性的準神兵,價值極高。


    可準神兵終歸不是神兵……


    “老夫這‘混天棍’……或許,或許破不了赤炎蛟龍甲,但那韓垂鈞,今日必死於此間!”


    皇甫琨心中微冷。


    以他的身份地位,入手神兵並不算什麽難事,但神兵易得,認主卻難,惠州八府,人口萬萬之數,得神兵認主的不過十餘人而已,真正的,千萬人中無一。


    能壓過神兵靈性的,隻有宗師,他雖煉髓,卻也沒有神兵。


    “皇甫堂主還有手段?”


    蒙戰心中微動,他自然知曉自家頂頭上司申屠宏也來了,但他更知道申屠宏真正的來意。


    幫忙圍堵絞殺其餘人還成,與身披神甲的韓垂鈞死戰,那就不太可能了。


    “區區通脈,縱然易百形又如何?沒有那神甲,他也配和老夫交手?”


    皇甫琨冷笑一聲,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區區通脈……


    蒙戰麵皮一抽,他還有心詢問,突然,頭頂盤旋的蒼鷹收斂羽翼,蟄伏於山丘的陰影之中。


    “來了!”


    皇甫琨抬眸。


    他身後一眾高手也紛紛動容,按住刀兵,冷眼望向山下。


    風雪之中,八馬十餘人疾行而來。


    ……


    唿唿~


    風雪之中,八馬疾行無聲,隻有身後時而有積雪、泥石起落。


    沙平鷹牽馬疾行,氣息漸粗,額頭見汗。


    他雖然輕功不差,前些日子血戰後突破易形,但耐力也著實比不得這日行八百,夜行八百的上等蛟馬。


    他有些撐不住,牛鈞等易形有成的,也都唿吸沉重。


    但所有人都沉默不言,咬著牙趕路,頭前三匹馬上,韓垂鈞衣衫襤褸,雷驚川已是伏在馬上,氣息微弱。


    “停下!”


    突然,韓垂鈞輕聲開口,疾行的八匹蛟馬瞬間像是撞到了無形的屏障上,齊齊止住腳步。


    “為何停下,老夫還撐得住!”


    經叔虎牽著馬韁,一張口,汙血上湧,聲音沙啞到,像是磨刀一樣難聽。


    “……”


    牽著馬的沙平鷹摸了摸滴落在肩頭的血跡,又看了眼身中八刀六劍,胸膛都幾乎被貫穿的經叔虎。


    終於明白自家師傅為啥要叫他‘老倔驢’了。


    這嘴,是真硬,連氣血都捏不住了,還撐得住呢?


    “……真撐得住?”


    “撐,撐的住。”


    經叔虎聲音一悶,閉上嘴,血從鼻孔中湧了出來。


    “你……”


    韓垂鈞臉都有些黑了。


    還是沙平鷹低頭:“弟子著實累的緊了,師伯您容弟子歇一歇?”


    “嗯……”


    經叔虎勉為其難,推開想要攙扶的牛鈞等人,踉蹌一下,還想去攙雷驚川。


    “師兄你……”


    雷驚川勉強睜開眼。


    “歇一會兒。”


    韓垂鈞翻身下馬,吩咐道。


    他眼色微動,沙平鷹已領著幾個弟子,在附近撿起柴禾,沒一會兒,就升起一堆篝火。


    “凝神靜氣!”


    韓垂鈞沒好氣的將經叔虎按在篝火旁,一手按在他的背心上,內氣一吐,助起療傷。


    另一隻手則落在雷驚川的背心。


    ……


    “嗯?”


    山丘上下,皇甫琨、申屠宏等人都微微皺眉,自然是看到了山道上升起的篝火。


    “琨老,那韓垂鈞莫不是發現了異樣?”


    山丘上,一雄壯大漢低聲開口,他背負著一口寬刃重刀,長近兩米,足有一米多寬,好似門板。


    此人名叫祁星豪,是長林府分舵之主,曾受百裏驚川指點,以橫練聞名。


    “嗯……”


    皇甫琨周身內氣上湧,雙眸發亮,遙遙望去,隔著風雪,隱隱看到了盤坐在篝火旁的人影。


    似乎是在療傷?


    “那經叔虎兩人的傷勢如何?”


    皇甫琨詢問,他當時隻下令要留有活口,引誘韓垂鈞,但也不知道那兩人具體如何。


    “依著您老的命令,並無致命傷,但若無靈丹,這輩子就休想痊愈!”


    祁星豪獰笑一聲:


    “那姓雷的受我一刀,不死,脊柱也要斷一半!”


    “這樣?”


    皇甫琨心下微動,看了一眼蒙戰:


    “告訴申屠宏,暫時不必出手……”


    “嗯?”


    蒙戰可看不到那麽遠,聞言皺眉。


    “那韓垂鈞正在為那兩人療傷……”


    “原來如此。”


    蒙戰頓時了然,心中卻也不免冷笑一聲。


    這皇甫琨嘴上瞧不起韓垂鈞,可明裏暗裏忌憚無比,有申屠堂主壓陣的情況下,居然還想損耗其內氣……


    “斷鷹,你持弓隱藏,那秋正雄一旦出現,立刻射殺之!”


    皇甫琨吩咐著。


    一手提長弓的老者點點頭,隱沒在風雪之中。


    “琨老?”


    蒙戰走後,祁星豪壓低聲音,頗有些不滿:“鎮武堂這些人明擺著要咱們打頭陣……”


    “今日不同於往日,之後和鎮武堂的人打交道時,要謹小慎微些。”


    皇甫琨打斷了他,並掃視,警告其他人。


    有人皺眉,有人沉默,也有人點點頭。


    皇甫琨看在眼裏,心下不免歎氣。


    換做一年,不,哪怕半年前,他都未必會允許鎮武堂在後壓陣不上,但如今不同了……


    “鎮武王啊。”


    皇甫琨立於風雪之中,注視著山道間的篝火。


    很快,半個時辰過去……


    一個時辰過去。


    “琨老!”


    看了一眼沒過腳後跟的積雪,祁星豪有些沉不住氣了:


    “再等,天可都要亮了!”


    皇甫琨身上都落了一層積雪,這是輕輕一抖,臉色有些發黑:


    “動手!”


    ……


    “唿!”


    “吸!”


    篝火旁,沙平鷹等人也都盤膝而坐,吃完幹糧之後,抓緊時間,服丹調息,悠長的唿吸聲連成一片,風雪都像是被攔阻在外。


    “咳咳~”


    經叔虎臉色稍好了些,說話時也不再吐血了,這時,聽得身後傳來的唿嚕聲,他心下也不免佩服。


    這老家夥的心是真大……


    “急什麽,能拖一會是一會兒,老夫好幾天沒睡了,還不能小睡一會兒了?”


    韓垂鈞打了個哈欠,小睡了一個多時辰,他隻覺精神飽滿,精力充沛,身上的傷勢似乎都好轉不少。


    不過他也沒起身,隻是一枚枚的服著丹藥,並看了一眼雷驚川:


    “老雷呢?還能一戰否?”


    “……易形以下,倒可勉強一戰。”


    雷驚川苦笑,他可沒經叔虎的嘴硬,此刻臉色雖有了血色,但仍是直不起腰,稍稍一動,裸露在外的脊骨‘哢哢’響著。


    他的傷勢委實不比經叔虎輕,要不是那枚化蛟丹,說不定就死半路上了。


    “要有一枚化蛟丹……”


    看著黑洞洞的山丘,經叔虎輕歎了口氣。


    “就有又能如何?該傷還是傷,好不了,還是好不了,留給那小子,說不定就能助他拜入龍虎寺。”


    雷驚川扯了扯嘴角,強撐著站起身來,他撕下外衣,將裸露在外的脊骨綁在腰身上,額頭冷汗頓時滑落。


    “就你不怕死?”


    經叔虎深吸一口氣,胸膛起伏,又很快癟了下去:“不行,傷口太多,拿捏不住內氣,會漏……”


    兩人先後站起,沙平鷹、牛鈞等人也都默默起身,顧不得心中傷感,攥緊刀兵。


    山丘上,已可見一道道人影魚貫而下,隔著老遠,都可見刀劍閃爍的寒光,都是名器……


    “老家夥,通脈之下交給你了。”


    韓垂鈞坐到了最後,直到皇甫琨的身影映入眼簾,方才服下最後一枚丹藥,緩緩站起身來:


    “通脈以上的,交給老夫!”


    唿唿~


    靜坐如磐石,站起時氣血翻湧如火,韓垂鈞衣發皆揚,十丈內的風雪瞬間轉向,被排斥於外。


    隔著裏許之地,皇甫琨腳下一頓,他身後眾人也都麵皮一抖。


    隻見夜色之中,氣血如狼煙衝散風雪,猶如鍛鐵的烘爐燃燒,隔著這麽遠,都似能感覺到熾熱。


    “易百形……”


    皇甫琨眼皮微跳,這樣旺盛的氣血,已經不下於他,甚至還要更多出一分暴戾來。


    若非親眼得見,他委實不敢相信,這隻是一個通脈武者。


    他心中尚且如此,身後祁星豪等人更是覺得手心出汗,有些口幹舌燥,同為通脈,他們受到的衝擊更大。


    “韓垂鈞!”


    皇甫琨開口,身後眾人已呈扇形散開。


    裏許之外,沙平鷹等人也紛紛拔出刀劍。


    隻有韓垂鈞三人旁若無人,甚至聊起了多年前的一樁往事。


    “韓垂鈞。”


    經叔虎手中攥著一把手錘,聲音低沉:


    “到這個時候了,老夫隻想問你一句話……”


    韓垂鈞看了他一眼:“想問就問,還指名道姓?”


    “五十六年前,秀秀接任務下山途中,是不是你暗中伏殺?!”


    經叔虎聲音拔高幾度,引得沙平鷹等人心頭狂跳,這是神兵穀當年的一樁懸案。


    也正因此事,當年相交莫逆的韓垂鈞、經叔虎兩人,一度反目成仇。


    “師兄!”


    雷驚川也沒料到這老家夥會問這個,想阻止。


    “這件事在老夫的心頭壓了五十六年了……”


    經叔虎隻是看著韓垂鈞,眼神動也不動:


    “是也不是?”


    “嗯……”


    韓垂鈞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秀秀?那是誰?”


    “啊!”


    “韓垂鈞,你!”


    經叔虎差點吐血。


    “哈哈哈!”


    韓垂鈞已是大笑著跨步而出,他衣衫皆動,雄渾的氣血炙烈如火燃起:


    “你想知道,那得先活下來!”


    轟!


    隨其踏步,一片片紅色龍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的身體之中‘長’了出來,將他全身覆蓋在內!


    同時,他的身形,從正常大小,一下拔升到九尺以上,龍甲、龍盔罩體,猶如一頭化形龍魔,


    長嘯著殺向了皇甫琨。


    他一臂舒展,手臂長短的風雷如意杵迎風就漲,化作一丈二重錘,攜山嶽橫移之勢,轟然砸落:


    “上次讓你逃了,這次正好補上!”


    “狂妄!”


    皇甫琨勃然大怒,拔出身後的鋼棍,跨步迎擊。


    其周身湧動著狂暴的真氣,真氣淡黃如土,層層疊疊如浪,於其周身,化作一暴戾兇殘的金色暴猿,須發皆全,栩栩如生。


    遙隔裏許之地,沙平鷹等人都聽到了一聲高亢入雲的猿嘯聲。


    轟!


    金猿怒嘯,長棍迎風也漲,丈二、三丈……


    霎時間,化作十丈之長,足如水缸,一棍朝天,漫天的風雪都被攪動,撕裂,勢頭之強盛,便是他身後衝殺的祁星豪等人都覺駭然。


    他們也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見到煉髓有成的高手全力出手。


    勁發一尺,氣達三丈,而內氣化真者,氣其加持刀兵,可遠不止三丈而已。


    此刻,長棍破空,十丈之巨,長錘在此之下,瞬間變成了短兵。


    轟隆!


    一裏之地,在兩人身間好似不存在一般,巨響隨猿嘯炸開。


    霎時間,土石飛濺,泥沙滾滾,狂暴的氣血與內氣裹挾的氣浪縱橫四散,拍打的四周之人紛紛後退。


    嘭!


    刹那的僵持之後,皇甫琨後退一步,氣浪中,韓垂鈞倒飛而出,縱然是神甲加持,也難以正麵硬撼煉髓高手。


    一擊之下,倒飛十數丈,雙足落地,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痕跡,泥沙土石揚起丈許高。


    “死!”


    皇甫琨聲音如猿嘯,尖銳高亢。


    一擊之後,拔地而起,縱身十餘丈,長棍裹挾風雪,霹靂也似炸落。


    這一擊,比之之前還要更重!


    真正的江湖廝殺,沒有一招一式的試探,是動手即殺招,動手就要分生死!


    “韓老!”


    眼見得這樣的勢頭,沙平鷹等人無不駭然,祁星豪等人也下意識放緩腳步,似被棍勢所懾。


    但首當其衝的韓垂鈞卻反而大笑:


    “好,好!”


    他大笑著跺腳,長嘯:


    “雷!”


    轟!


    落腳如雷炸,方圓十丈之內的雪地齊齊下陷,可怖的勁力通過反震,層層湧至全身。


    韓垂鈞這一下吐氣開聲,相距最近的,甚至可以看到實質般的氣團從他喉管內噴薄而出,


    ‘雷’字不止是雷字。


    他的聲音好似化作天地間最為剛猛的雷霆,猛然爆發!


    口吐雷霆!


    身在半空之中,皇甫琨眼皮一跳,這是極高明的音波功,且,蘊含著天地雷形。


    一氣吐出,居然打破了真氣不成,氣發十丈的限製,雷蛇一般,直撲他的麵門而來。


    “砰!”


    皇甫琨橫棍擋下,棍勢不由得一泄,身形一轉,落地,後退,隻覺雙耳嗡鳴,似乎被震出血來。


    “音波功!”


    數裏之外,申屠宏不由得挑眉,而他讚歎的話音還未落地,就又聽得一字如雷炸響,如龍吟響徹。


    “龍!”


    數裏之外,黎淵隻覺雷聲滾滾,座下的蛟馬受驚,發出‘唏律律’叫聲。


    “這聲音?!”


    黎淵腳下一點,狂奔向前,轉過一片密林,隻見遠處紅藍交雜,似如火雷炸開如浪。


    恍惚間,他隻覺天地一暗。


    如潮氣浪中,躍出一頭雷電交織,烈火描繪而成,兼具百獸之長,暴戾威嚴的雷龍來!


    這是……


    “百獸雷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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