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隨雲所在的地方,是原著中楚留香巧遇琵琶公主沐浴的那處綠洲,事實證明,龜茲國王選擇這裏作為據點,不是沒有原因的。


    此地天高地闊,水秀湖清,明明在炎熱的沙漠,卻仍舊有綠意盎然。


    原隨雲遣人聯絡雲曇,不到兩天,傳出的消息便有了迴音。


    日漸西移,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幕天席地而坐,麵前安放著一張小幾,一壺清茶,一枚瓷杯。


    茶湯澄碧,茶香清雅,飲茶人更是溫文秀美,原隨雲優雅熟練的為自己烹茶,頭上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姑娘來了?”原隨雲溫柔笑問,麵前出現了一個披著漆黑鬥篷的美麗女子,鳳眼修眉,雪膚紅唇,正是雲曇無疑。


    “聽說你抓住了姓白的?”雲曇冷冷問,鬥篷包裹她的全身,隻露出雪白美麗的臉龐。雖然竭力保持住鎮定,但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她的身子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原隨雲淡淡道:“怎麽,雲姑娘對她也有興趣?”


    雲曇停頓片刻,道:“我要帶她走。”


    原隨雲打量她一番,輕笑:“雲姑娘不會以為憑自己一句話,原某就要將千辛萬苦抓來的人交出來吧?”


    雲曇冷笑:“原公子放心,我當然會給你想要的東西。”接著道,“你不了解她,那人縱然一時示弱,也必定藏有後手,僅憑你,根本就留不住她。”


    原隨雲:“……”其實我知道的很清楚。


    “除了可以使人複明的藥,我這裏還有許多別的東西。”看少年不迴答,雲曇忍不住率先開價,“武功心法,靈丹妙藥,神兵利器,公子想要什麽?”


    原隨雲笑到顫抖:“雲姑娘,你覺得憑天衣教主的身份,就隻值這些東西麽?”


    雲曇皺眉道:“可在這個世界,她的價值還不如你。”


    原隨雲微笑:“看來山西原家,果然很不被姑娘放在眼裏。”然後說,“十枚增加百年功力的靈藥,十本上品武功秘籍,十柄上品兵器,雲姑娘以為如何?”


    雲曇冷冷道:“你不要太過分!”攥緊拳頭,這些東西她根本拿不出來,係統出品的道具,當然也必須用相應的代價去換。


    原隨雲唇角向上翹了翹,並不接話,反而彬彬有禮道:“雲姑娘遠來辛苦,要不要坐下來用一杯茶?”


    雲曇咬牙看著麵前這個油鹽不進的人,心中很想一走了之,讓他跟白元秋兩人狗咬狗才好,但殺兄仇人近在眼前,萬一最終原隨雲不慎敗在白元秋手中,豈不令她含恨?


    “你要的東西我可以給你,但我要先去見見人。”雲曇故作冷漠道,心中暗下決心,在見到白元秋的那刻,她就動手將對方殺死,然後遠遠離開這裏,天高地遠,料原隨雲也找不到自己。


    原隨雲心中冷笑,果然還是小孩子,竟然以為自己會上這種當。他勉為其難的配合對方,站起身,微笑:“這個自然,誰家做生意,也沒有不許客人驗貨的道理,雲姑娘請。”


    屋外陽光長照,屋內卻一片陰涼。


    “她在何處?”雲曇皺眉。


    原隨雲笑道:“若是誰都能發現,原某這裏隻怕也留不住人了。”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三層屋舍,來到一處黑色的小門前麵。


    雲曇:“她……就在這裏?”她心情激蕩之下,竟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原隨雲點頭,舉手扭開門上的開關,一層精鐵打造的門無聲開啟,他率先舉步入內,示意周圍沒有埋伏,雲曇隨後進入。


    少年首先關上最外麵的鐵門,再打開第二道開關,如是七次,雲曇跟在他後麵,越往裏麵,氣溫就越低。


    最後,兩人來到最裏麵的屋子,這個屋子什麽都沒有,隻放著個半丈見方的白色籠子。


    “原公子?”白元秋的聲音從內傳出,與平常相比猶顯得中氣不足,似乎受了內傷一樣,“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虛弱問道。


    雲曇麵露喜色,箭步衝上前,一把扭開鐵門。


    那扇門泛著銀白色的金屬光澤,觸手時卻顯得意外的輕,雲曇隻輕輕一碰。大門便忽然便碎了,她心中陡生寒意,手掌仍然保持著前探的姿勢,腰身卻已開始向後傾斜。


    可惜來不及了。


    脆弱的大門,原來隻是一層薄薄的錫箔紙,錫箔紙下麵埋藏著無數根牛毛般細小的銀針。


    銀針刺破皮膚,霎時滲出血珠。


    雲曇感到難以形容的麻痹感幾乎在瞬間就從掌心直流入腦海,她打算點住自己臂上的穴道,可手抬到一半,就軟軟的垂下,女子頹然跌倒,努力掙紮。


    豔麗的黑衣美人仰天臥在地上,陷入昏迷前眼中的最後畫麵,就是那個心心念念的,熟悉的麵容。


    “白……元秋……”


    隨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原隨雲施施然踱過來,俯身查看,笑道:“隻是暈過去了,姑娘好軟的心腸。”


    白元秋輕笑:“並非如此。”


    門上針尖泛著異樣的冷光——她下的確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但以雲曇如今的內力,又豈會這般容易喪命?”


    白元秋將十八根天玄金針依次插入雲曇穴道,確保對方就算醒來,也不會再有絲毫傷人之力。


    原隨雲安靜的站在旁邊,如同最體貼的主人,不多言一句話,隻含笑看著白元秋忙碌。


    但就算他像望夫石一樣安靜,白元秋也不會忘記自己答應過的事情,她伸手按在少年身上,絲絲陰寒之氣被拔出,盞茶功夫之後,她笑道:“剩下的寒毒,公子每日打坐一個時辰,七日後便可無恙。”


    原隨雲內力默默運轉了一個周天,見與白元秋所言不差,放下心來,真心笑道:“多謝姑娘高抬貴手。”忍不住多嘴,“原某不巧知道了姑娘武功中的弱點,竟然能不被殺人滅口,真叫人意外。”


    白元秋斜睨,接著微微笑道:“知道又能怎樣,老實告訴公子,我平生大敵,都是因為自以為抓住了這個的弱點,才會敗在我手中。”


    原隨雲苦笑,的確,他又何嚐不是如此?


    蘇折柳緩緩走進,方才他與兩人僅三丈之隔,位置隱蔽,卻很方便關注著事態發展——雲曇進來的路當然不是唯一通道,屋子裏也並非什麽都沒有,事實上,這個請君所入之“甕”,也是三人臨時搭建起來的陷阱,隻有大門精心建造,兩側的牆壁隻是糊個樣子而已。


    “露重凝白。”蘇折柳想著剛剛所見,白元秋為原隨雲拔出寒氣的那招,總覺得分外熟悉,此刻忽然想起,臉上不由露出驚訝的神色,“行歌連這個也教過你?”


    白元秋揚眉,不解的看過去:“師尊在說什麽?”


    “月令七十二,你剛才用的莫非不是這上麵的招數?”蘇折柳反問,“行歌素來喜愛你,連壓箱底的本事也教給你了。”說到這裏,忽然想起君行歌可能的幕後黑手身份,微微苦澀,不再多言。


    白元秋聞言卻如遭雷擊,臉上瞬間血色全無,容顏慘白,她雙目如泉,此刻卻似泉水在瞬間通通結成了冰塊,一字字問道:“先生也通曉‘月令七十二’?”


    蘇折柳意識到弟子的異樣,疑惑:“阿念竟然不知道?”


    白元秋緩緩搖頭:“我不知道。”


    她眉目低斂,神情一絲也不外泄,聲音更是溫柔如絮語,卻無端端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原隨雲見狀,小心關懷道:“白姑娘……”想出了一個可能,“你莫非是內息又走岔了麽?”


    白元秋不答,閉目,片刻後,秀麗的臉上才重新揚起溫和的笑容,空氣中無形的氣壓緩緩消失,方才的寒意仿佛是錯覺一般:“原公子,我和師尊馬上要帶雲曇姑娘走,就不多留了。”


    這便要走了?原隨雲點頭,十分妥帖道:“原某已為二位備好馬車。”


    炎炎烈日。


    沙海茫茫,一眼看不到邊際,顧惜朝與徐小彥兩人,便頂著大大的太陽,在沙漠上緩緩移動。


    徐小彥趴在駱駝上,他們日前得到千裏傳音,被敵人悄悄擄走的隊長小白已經成功脫身,括弧,順便抓住敵方大魚一條,括弧結束。


    “為啥小白總不等我們去救她啊……”徐小彥有氣無力道,隊友太能幹,就顯得自己的存在價值不夠高。


    顧惜朝陰著一張臉,冷然道:“在下現在十分懷疑,白姑娘當日其實是故意跟對方離開的。”想想就覺得不對了,哪怕她再油盡燈枯,反抗不能,出聲示警也做不到嗎?


    “不過我們也是有用的。”徐小彥想了想,自我安慰,“如果當初沒有表現的那麽慌張,恐怕對方也不相信小白是真的落在了他們手裏。”


    顧惜朝不置可否,心中暗忖,雖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以白元秋的風格,他總覺得此事還不止於此。


    還差那麽點東西未能全部明白,青衣書生皺眉,作為完美主義強迫症患者,這種感覺叫人異常的……抓狂。


    一點陰霾落在顧惜朝的眉間,仿佛明珠蒙塵,美玉沾瑕,叫人忍不住去哄他開懷。


    徐小彥見狀,驅使駱駝跑到顧惜朝身邊,手臂擱在顧惜朝肩膀上,斜過身子,湊近笑道:“顧哥,你別……”說到這裏,他身子稍稍歪了一下,剩下的話就被吞了迴去。


    鬆軟的沙地陡然陷落下去,駱駝發出哀叫,霎時失重墜落。


    明明毫無預兆,上一刻還在聊天的兩人卻仿佛已經有了準備,一青一灰兩條身影自駝背上鴻羽般遙遙飄起,片刻之後,陷落的沙坑裏,傳出轟然悶響,肉糜混雜著沙礫噴泉般湧出,將這塊地麵染成了不潔的黑紅之色。


    果然有埋伏。顧惜朝心想,眼中厲光閃過,嘴角亦掛起一絲冷笑。


    “來的這樣慢,小爺可是等你很久了!”徐小彥大笑,毫無被襲擊的驚訝,旋身脫離顧惜朝的手臂,雙臂掄起鬥狂瀾,呈弧線從半空中悍然砸下。


    “砰——”又是一聲巨響。


    飛揚的沙土中逸出一條幽靈般的淡淡人影,赫然便是那日的“石坨”,他輕功飄如孤鬼,在徐小彥密不透風的強烈攻勢下,居然能毫發無傷的避開。


    “獨孤九劍?”石坨冷笑。


    “錯了,這叫徐氏旋風劍。”徐小彥一本正經道,“第一次就拿你試招,是不是很榮幸?”


    石坨譏笑:“那得看你有沒有命去用第二次了。”


    話音未落,感到有陰寒之意襲向腰腹,石坨身形瞬閃,恰好看到絲絲綠煙般的刀光從顧惜朝手中飛出,迫近,暈開。


    石坨低喝一聲,反手亦掣出一柄雪練般的長刀,光影急閃,刀芒暴漲,朝青妝凜然劈去。


    兩刀氣勁相觸,青白二色不斷閃爍,空中嘹起鬼泣神號之音,不斷上升,直到驟然炸開。


    顧惜朝青袍拂動,飛出的袖刀仿佛被無形絲線牽引,幽然飄迴他掌中。


    青衣書生持刀站定,冷冷看著對手。


    至此,徐小彥和顧惜朝分左右相對而立,而石坨被他們夾在中間。


    三人皆未說話,這裏是沙漠深處,滿目皆是金黃色的溫柔曲線,仿佛連綿起伏的海浪,不時有旋風憑空而起,刮著沙礫遙遙飛走。


    細小的晶體從人的袍袖間唿嘯而去。


    石坨突然笑了,醜陋僵硬的臉隨著這個動作扭成難以言喻形狀,就像一坨被踩爛了的牛糞,他啞著嗓子道:“原來你們早有準備,隻可惜白元秋不在,憑你們兩人,恐怕還不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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