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段文彧緊急聯絡冷繕,約在蕪月居內見麵,商討昨夜冷亦依於景王府外的意外發現。在場之人,除了他們倆,還有冷亦依。


    見麵後,段文彧第一時間將事情大致說給了冷繕聽。


    冷繕聽後還算比較冷靜,卻也難免吃驚,“竟然會有人監視王府!”


    “我也很意外。冷叔怎麽看這件事?”段文彧想聽一聽冷繕的意見,因此如是問道。


    “若真有人暗中監視景王府,是絕對不容忽視的。”冷繕說著,忽然看向對麵坐在段文彧身旁的冷亦依,問道:“白姑娘,你確定自己沒看錯嗎?”這麽問隻是想確認一下,畢竟他們現在的情勢並不輕鬆,他不想因為一個猜測就盲目投入人力和精力。


    聽到冷繕的問題,段文彧心中有些不悅。既然他已經把事情拿出來和冷繕商議了,就沒必要再懷疑其真實性了。可就在他剛想說什麽時,冷亦依卻搶先一步開了口。


    隻是……


    “不確定。”聳聳肩,冷亦依不甚在意地說。


    她這樣的迴應,反倒讓冷繕愣在了當場。


    見狀,冷亦依笑了,“這個答案,將軍是否滿意呢?”這樣的言語,已能聽出掩飾不住的挑釁成分。


    段文彧有些頭疼,他知道,冷亦依又開始不由自主地針對冷繕了。


    略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段文彧暗示她適可而止,接著不給冷繕多想的機會,立馬又道:“冷叔,依依行事一向嚴謹,她不會看錯的。我們還是想一想,目前要如何應對吧。”


    冷繕沒有忽略麵前二人的眼神交流,心中若有所思。


    這次見麵,他再次感覺到了眼前女子對自己的敵意,雖然不強烈,卻是真實存在的敵意。這讓他難免懷疑,這女子除了“月影”這個身份是否還有其他什麽秘密,並且這秘密還和他有關。盡管之前關於此事他有詢問過段文彧,對方也給了他否定的答案,可今日看來,他覺得段文彧應該沒有說實話,他猜測,關於這個女子,段文彧隱瞞了什麽。


    不過,眼前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重新將思緒拉迴,冷繕想了想,道:“既然有不知名的勢力介入,老夫認為,與其被動調查,不如主動出擊。”接著,他意有所指地說:“王爺,從您‘得病’至今,也有四個月時間了,既然已經‘病愈’,其實可以出門走動走動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反正對外而言,身患“癆症”的景王已經痊愈,段文彧也可以適當走出景王府,沒事進宮走動走動,或者是出席一些皇室宴席之類,以此高調舉動來引起暗中之人的注意,令對方再次有所行動,而他們也會提前做好準備,在對方有動作時,將其一舉揪出,查明對方身份。這樣雖有些冒險,卻是最簡單明確的方法,不會浪費他們過多資源。


    段文彧自然是聽懂了冷繕的言外之意,心下略一思索,也覺得此法可行。


    “冷叔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既然事情說完,那我就先走了。”這時候,冷亦依突然出聲。之前南方的任務沒有順利完成,因此最近這段時間,她還是盡量安分些,多留在千影閣中不要亂跑比較好。說著,她便起身,準別離去。


    “一切小心。”段文彧此時也站了起來,認真叮囑道。他不自覺地越來越在乎眼前之人,也因此越來越不放心讓她獨自置身於千影閣那樣的龍潭虎穴中。


    “放心,我會小心的。還是像往常一樣,每隔三天我來蕪月居一次,有事找我就在這裏留下消息。”男子的關心令冷亦依心中泛起暖意,點點頭,她露出一抹輕柔溫和的笑意,情真意切的目光,包含了所有無需言明的情誼。


    冷繕在一旁看著兩人含情脈脈地對視,甚至已到旁若無人的地步,心裏有些無奈,卻也更加肯定,他們之間定然是關係匪淺。於是,他更不相信段文彧對這女子身世一無所知的說法,同時他甚至懷疑,這女子忽然改變立場幫他們,和這二人之間的私人關係有很大關聯。


    事實上,冷繕的懷疑確實對了一半,冷亦依會如此傾力地幫忙,有大半原因都是由於感情因素,自己的仇恨,其實並沒有占多少比列。


    不過對冷繕而言,冷亦依為何會幫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為什麽會對自己有莫名敵意。這個疑問,讓冷繕有了要將冷亦依背景查探清楚的想法,並且,這個想法很強烈。


    ……


    皇宮。龍華殿偏殿。


    此時此刻,皇帝,景王,以及冷貴妃三人,正在享用著一場氣氛怪異的午宴。


    為引蛇出洞,段文彧這兩日正準備沒事進宮晃一晃,誰知今日就被段文宵召進宮中見麵。而段文宵並沒有在禦書房見他,反倒是挑了午膳時間,選擇在寢宮偏殿宴請自己的皇弟,同時,還讓身為貴妃的冷亦葶一並作陪。


    本來這也沒什麽,皇帝心血來潮,帶著寵妃請自己的弟弟吃頓午飯,也是挺常見的。但之所以說氣氛怪異,是因為在場的三個人似乎沒什麽話可聊。首先,段文彧要裝出一副呆愣的樣子,沉默寡言無可避免,冷亦葶則因為孩子的事難免心虛,最多段文宵問什麽,她答一兩句,其餘時間話並不多,所以整個偏殿內,幾乎隻聽得到段文宵的聲音。


    “看起來,五弟的氣色不錯,身體應該已無大礙了吧?”午膳進行大半,段文宵閑話家常般關心起了段文彧的身體。


    “多謝皇兄關心,臣弟已經沒事了。”段文彧木訥地迴應了一句,聲音中幾乎聽不出情緒。


    段文宵看著麵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又望了眼身旁一直被自己寵在手心的女子,在心中默默地歎了口氣。他想,若非機緣巧合,有些秘密或許他永遠都發現不了。可見,對手的確可怕。


    當然,也不一定非得是對手。


    沉默片刻,段文宵忽然語出驚人,“五弟的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成家了。不如朕替你說一門親事吧?”


    “咳咳……咳……”段文宵話音剛落,就見之前正在喝茶的冷亦葶仿佛被嗆到一般,猛然咳嗽了起來。事實上,她的確是被嗆到了,隻因段文宵的話讓她受到了驚嚇。


    “愛妃,你沒事吧?”身邊的人突然咳嗽,段文宵趕緊轉頭查看,語帶關心。然而誰都沒有察覺,就在轉頭瞬間,一抹複雜的情緒,在他眼中迅速一閃而逝。


    “臣妾沒事,隻是不小心被茶水嗆到了。”冷亦葶故作鎮靜,對段文宵莞爾一笑,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而同一時間,坐於下首的段文彧,卻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神情始終如一,雙眼毫無神采,一如過往他給旁人留下的印象,自閉的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可事實上,他的內心早已百轉千迴。聰明如他,麵對段文宵剛剛略顯突兀的舉動,心中已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隻不過,這個猜測太大膽,令他內心仍存遲疑,不敢確定。


    這一邊,段文宵用餘光瞥了眼段文彧,暗中做出了決定。沒錯,他剛剛之所以會突然提議要給段文彧說親,不過是為了試探殿內的兩人,盡管段文彧對此並無太大反應,但冷亦葶的表現,已讓他達到了目的。


    再一次無聲歎息,段文宵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若他猜得沒錯,這個弟弟表麵自閉呆愣,其實深藏不露,多年來,隻是用這樣的假麵來完美掩飾真實的麵貌,叫旁人降低防備。至於身邊陪伴自己兩年的女子,甚至整個冷家,應該都是這個弟弟的人馬。這一迴,若非冷亦葶懷孕一事讓他額外展開調查,也查不到這麽深的層麵,那麽,或許他永遠都察覺不了這個弟弟的真實麵目。


    偽裝得真徹底啊!


    可話說話來,偽裝之人,又何止他一個呢?自己多年來不也是戴著“麵具”示人嗎?嗬,他們還真是兄弟。


    “愛妃看起來不是太舒服,不如早點迴寢宮休息吧。”不動聲色地說著,段文宵打算先支開冷亦葶。很多事情還都隻是猜測,仍需確定。


    “是。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冷亦葶內心並不平靜,但她不平靜的原因卻單純得多,隻是因為皇帝要向自己的心上人說親。不得不說,她對段文彧已不僅僅隻是動情而已,幾乎到了泥足深陷的地步,而這份感情,甚至已影響到了她自身的判斷力。


    告退之後,冷亦葶起身向段文宵微微福身,便施施然地離開了。離開前,她有意無意地看了眼段文彧,可惜對方卻完全沒有看她。


    待冷亦葶離開,段文宵隨後便揮退了殿內所有伺候的宮女太監,頃刻間,整個偏殿隻剩下了段氏兄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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