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不舍不願,可是她也知道他說的話有道理,趁早迴去好讓他放心,昨晚那樣的事可不能再發生了。.tw


    身上還穿著他的睡衣,又大又長,他穿舊了的,麵料又輕又軟,舒服極了,味道也好聞極了。


    她隻好坐下來給他寫紙條。


    至謙,我迴去了,時間好短,我還沒看清楚你的樣子。至謙,我太想你了,我把你的睡衣帶走了,晚上穿著睡,就會感覺你在身邊。


    如此寫著,鼻尖便開始泛酸了。


    拿著筆,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的字發呆,衣服上、空氣裏,全是他的味道,隻是覺得仍然不夠,最後,扔了筆,趴到床上,頭深深埋進被子裏,貪婪地唿吸著他的氣息,很想,將這些氣息全都帶走。


    忽的,手機響了。


    她四處一看,她的手機正插著在充電呢,也是他幫她充的吧?不知誰來了電話?


    她跑過去,卻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她猜測,是善縣醫院的同事吧?難道醫院有事?那她現在迴去也趕不及了!


    心中焦急,立即接了電話,“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阮醫生嗎?”那邊傳來女子甜甜的聲音,本地人說普通話的口音。


    “是的,你是……”


    “哦,我是阿庫市醫院神經外科護士……”


    阮流箏疑惑了,這兒的護士找她幹嘛呢?


    “嗯,是這樣的,寧至謙老師今早委托我在這個時間給你打電話,他說,他自己現在一定還在手術室出不來,有幾個問題要我問你。阮醫生,寧老師問你起床了沒有?”


    “……”阮流箏大窘,她還以為他這麽鄭重其事的,會有什麽重要問題要問她呢,結果是……


    現在已經中午了!他居然委托個小護士問這種問題!而且!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人家她昨晚在他這過的夜啊?對麵的小護士自然看不見她臉上的窘色,隻聽見她吞吞吐吐的聲音,“起……起了,謝謝。.tw”


    “嗯,不客氣!”小護士繼續甜甜的聲音,一絲不苟地執行著寧老師的委托,“寧老師還說,你現在還打噴嚏嗎?”


    “……”暈了,這是問診嗎?不但隔著電話,還隔著一個人?“沒有了,謝謝。”她的臉都臊紅了。


    “好的,還有哦,寧老師說,如果不舒服記得買藥吃,你自己是醫生,知道該怎樣的,如果沒有不適,藥箱裏有板藍根,起床後燒水衝一包喝預防,或者你迴去以後自己煮一碗薑湯喝。”


    小護士完全模仿著寧至謙的口吻,阮流箏已經能想象,寧至謙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怎樣的神態和語氣,覺得滑稽和難為情的同時,心裏某個地方也暖暖的,好像整顆心也如昨晚一般泡在熱水裏,舒展而熨帖。


    “我知道了,謝謝你。”她低聲說。


    “寧老師還說,迴去的時候路上小心,不要搭陌生人的便車,一定要去坐正規的大巴,到了要給他打電話。還有,宿舍裏的東西不要你收拾,你吃完午飯早點迴去……”


    聽著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她眼眶無端熱了起來,鼻尖一澀,有什麽東西從眼睛裏滾落出來,滴在她腿上。


    “好了,就這些,阮醫生,我要忙去了。”小護士終於完成了寧老師交待的任務。


    “謝謝……”她哽咽,擦著腮邊的淚滴。


    “不用客氣,再見!”


    耳邊隻剩嘟嘟的聲音了,可眼前卻全是他的樣子,仿佛他還在沉著臉訓斥她:下次再讓我看到你這樣,我就直接把你扔進垃圾堆裏去!


    抹去淚,換了衣服,背上包,飛快跑了出去。


    問清楚超市和市場在哪以後,她買了一堆東西迴來。


    羊肉弄幹淨了,加了藥材,放進新買的電燉鍋裏燉。現在開始燉,不管他今天按時下班還是半夜迴來,都能喝上熱的羊肉湯。


    然後進浴室去,想把昨天換下的衣服洗了,結果進去一看,他已經洗過了……


    他自己一個人生活的時間裏,除了不會做飯,其它事總是要自己做的,他又有他的臭毛病,尤其在美國的時候,即便有洗衣房也不會把衣服拿去給別人洗,所以,他自己洗衣服並不是一件怪事,但是,他給她洗,還是洗貼身衣物,真是第一次。


    他說,不需要她收拾宿舍,可她還是快速地收拾了一遍,然後聽他的話,早點迴去。


    臨去時,在她的紙條後又補充了內容:至謙,我給你燉了羊肉湯,記得喝。


    寫到這裏,覺得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最終,卻是把筆放下了,小小一張紙能寫多少字呢?能寫盡她的不舍和想念嗎?隻怕思念的話語一開頭,就停不下來了……


    把他留給她的紙條折好,小心地放進包裏,他穿過的睡衣疊好,也收進背包裏,拿上他留下的鑰匙,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五個多小時,很順利地迴到善縣醫院,給他打了個電話,卻沒人接,想來他還在忙,沒再打擾他,兩個小時後,他打過來了。


    她已經換上了他的睡衣,正半躺在床上休息,“喂?”


    “到了?”他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嗯……”她翻了個身,“你在幹嘛?”


    “剛從科室出來,準備迴宿舍去。”


    那他還沒看到她留的字條了?“哎,我說你什麽意思啊?你幹嘛叫護士給我打電話?還說一堆莫名其妙的廢話,我感覺我的臉都沒地兒擱了!”


    他頓了頓,“我不是給你留了個條兒嗎?有幾件事忘記寫了,進手術室前打電話怕吵醒你,就委托護士了。”


    “你說的那些……”話說了一半,哽在了喉嚨裏,他說的那些,固然都是廢話,可是,她眼前出現的卻是曾經的傲嬌冷漠的寧學長,那個惜字如金,不曾多給她一個眼神的寧學長,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囉嗦了?終是莞爾,“至謙,我是可憐人家小護士啊,全是廢話竟然也記得清清楚楚。”


    “嗯,她寫下來了!”他在那端,很是理所當然的語氣。


    她不禁笑了,想象著他一邊說,小護士一邊誠惶誠恐記筆記的畫麵。


    兩人漫無目的地聊著天,一直聊到他進宿舍門,讚歎,“好香!”


    “嗯,我給你燉了羊肉湯,趕緊喝。加了藥的。”


    “什麽藥?”他忽然笑了,“羊肉湯還加藥?你是在表達對我的不滿嗎?”


    “……”什麽意思?她懵住了,“羊肉是補的,這邊的羊肉肉質尤其好,比我們那邊的好多了……”


    他揭開了鍋,聞了聞,“真是香!沒錯,羊肉是補的!看來你覺得我還需要補!”


    “……”她隱隱覺得,這話題又跑歪了……


    果然,下一句,他便說了,“下次你別求饒了就行了!”


    “你真是……”算了,她偷瞄了一眼王易,這種話題還是別讓王易聽見。


    大約他又發現了她留的條兒,忽然歎了聲,“流箏,你很久沒有留字給我了。”


    “……”是嗎?好像真是這樣!自從她不再給聖誕老人寫信以後,就沒有再留字給他,反而是他,在去美國的那些日子裏,每天寫字拍給她看,她隻顧著接受了,忘了迴贈給他。


    “字的確醜了一些,不過……”他笑,“不過,自家老婆寫的,醜也是好看。”


    她仔細迴想了下,狡辯,“哪裏隔很久了?上次罰我手抄病曆你忘記了?”


    他一怔,而後大聲笑了起來,“這樣一想我後悔了,應該罰你多抄一些就好了。”


    “至謙……”她低聲喚道。


    “嗯?”


    “那……我以前給你留字的時候,你有沒有……有沒有覺得我很幼稚……或者很煩?”她斟酌著,用了“幼稚”和“煩”這樣的字眼。


    他微微沉吟,“流箏,我是跟你學的。”


    她咬著唇,再度淚盈。


    “那……你好好學。”不覺哽咽。


    “好。”


    “至謙……”


    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隻聞得對方的唿吸,與己同步。


    一個“好”字,一聲“至謙”,便是千言萬語了,聽見的人,會懂。


    這個電話,在沉默後互道了晚安,她剛掛斷,馬上又有電話打了進來,來自寧家。


    一接,寧想的聲音就脆脆地響起,“媽媽,電話終於通了!”


    小家夥一直在撥她電話嗎?肯定是打不通的啊,線路一直被他爸占著呢!


    “媽媽,我收到您的信了!有不認識的字,奶奶教我了!”寧想開心地說著,“媽媽,我還是第一次收到信呢!”


    阮流箏那顆因相思而喜憂參半的心在寧想脆脆的童音漸漸明朗。


    這個聰慧的孩子,是上天賜給他的寶貝,也是她的緣分,想著最初和寧想相識的日子,每迴見麵,寧想都是黏糊糊地米團子一樣貼著她,又滿足又小心地不時用胖乎乎的小手摸一摸她,心裏頓時柔軟無比。


    “媽媽,想想又給您寫了信……”說著又很不好意思的語氣,“想想沒有媽媽寫得好,奶奶說,等想想上學了就能寫好了,可是想想上學了媽媽就迴來了,還能寫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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