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牧還沒開口說,龍嫻靜就已有動靜,脫口而出,“抱歉,是我一時疏忽,沒有跟二位介紹。”龍嫻靜將纖纖玉手放在道牧左手背上。


    “道牧是我道侶,理應是瑞靈國駙馬。”說著,龍嫻靜猛地站起身來,對海胤和大祭司行一禮,“我為我郎君冷血的以億萬生命作為條件,而感到深深愧疚和抱歉。”


    龍嫻靜畢竟是個醫者,再者才是瑞靈國公主。她從小就立誌成為一個偉大的醫者,讓大部分病人擺脫病難的折磨。


    “這……”大祭司萬萬沒有算到這一點,那真該是命數如此!


    海胤聞言,本就很震驚,見龍嫻靜為道牧的行為道歉,海胤心情不好反壞。更過分的是龍嫻靜就此之後,瞪道牧一眼,就再也沒有任何動作。


    這不就是明擺著,又要得名,又要得利,虛偽至極!


    這就是人類,道貌岸然的人類!


    海胤原地踱來踱去,內心是越想越氣。須臾,他傲視眾人一圈,猛地駐步,目光定在道牧身上,眼波如怒濤洶湧,眼神如深海森沉。


    千言怒語最終隻化作一句“話不投機半句多!”說完,海胤雙手猛甩衣袖,怒步跨出大堂。


    大祭司沒有立即跟上,眼睛對視道牧直勾勾,目光幽幽怨怨,“此事甚是重大,且非是六太子可拍案做出決策,還請容許我們海夏國些許時間。”說著,對眾人行一禮,“諸位毋送。”疾步而去,三息就不見身影。


    道牧啞然一笑,接著身影閃爍,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他已站在大堂門檻之上,“大祭司,道萌境地才是你的歸宿,那裏可完成你的夙願!”聲音不大,也不刺耳,卻傳遍整個院落的天地和水下。


    眾人被道牧的行為震驚得合不攏嘴,人家正處於國破家亡的危難關頭,就算不施以援助,也不用這般明目張膽搶人,讓別人雪上加霜。


    道牧見一個個表情或奇怪或驚疑,立馬曉得他們誤會自己,於是,就見道牧大義凜然道,“莫亂想,我這是為牽牛星好。”


    道牧此話一出,立馬惹來一片質疑。


    ……


    話說那海夏國六太子怒出大堂,在那塊最大的海湖邊緣停下。沒過多時,大祭司就來到海胤身邊。二人一起跳入海湖,湖底下已經有華麗的水晶珊瑚攆車在等候。


    海胤滿身怒火,灼得周圍海水,咕嚕咕嚕,一直在冒泡。蝦兵蟹將,人魚侍女,貝殼妖精,一個個大氣不敢出一聲。


    他們默默服侍護送海胤和大祭司迴海夏國,更不敢主動問話。氣泡一直伴隨車隊,氣氛顯得很是詭悶。


    “大祭司,你確定道牧便是那個變數?”海胤主動開口,語氣中帶著些許不耐,以及對大祭司若有若無的輕視與不信任。


    “八條百萬年山龍脈,一條千萬年水龍脈是為道萌境地的雛形。”大祭司聽得出海胤的語氣,雙手疊放在腹部。


    大祭司眺望前方,“現如今,道萌境地小小一方土地,疆域不及我海夏國千分之一,卻擁有一條千萬年山龍脈,一條千萬年水龍脈,十九條百萬年水龍脈,其餘小龍脈不計其數。”漂亮的藍色寶石眼睛,目光黯淡,充滿迷茫,就跟前方黑漆漆一片的地下水道一樣。


    “記得您曾說過,一條千萬年山龍脈和兩條千萬年水龍脈,是我海夏國的根。”海胤亦眺望前往,綠色眼眸忽明忽暗,就跟膝蓋上的雙手一樣,時而緊攥成拳,時而鬆開成爪。“我海夏國都留不住人,那他道牧憑什麽弄來?”


    “龍脈先為成靈,再為成仙。”大祭司喃喃,她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海夏國君主,以及文武百官。


    成仙?


    世間萬物皆可成靈,世間萬靈皆能成仙。好似但凡人活著,必須成仙才能彰顯自己有本事,有出息。


    若換一個角度來講,修仙何嚐不是一種生存方式。而在某些人眼裏,修仙不過是一種愛好,一種娛樂方式。


    修仙成佛的最初目的,幾乎都是讓自己變強,讓自己和周邊的人更好的活著。其實修仙者跟那些普通的勞作農民,沒甚不同。


    對於農民來說,勞作就是為了生活。對於修仙者來講,修仙也是為了生活。


    而到後來,修為越來越高,或變好,大徹大悟,看破紅塵,尋得本心。或變壞,大肆大墮,沉浸紅塵,欺心苟活。


    大祭司越想越渺茫,這不像她。她一直以來,她就像一潭死水,靜靜地呆在那裏,不想惹人注意,也不想注意別人。


    沒有遇見道牧之前,大祭司的心境就跟一麵光滑的鏡子,他人掀不起半點波瀾。道牧的出現,並不是讓她的心境掀起波瀾那麽簡單。


    道牧最後那一喊,就好比當著眾人的麵,把大祭司的鏡子,猛地摔在地上,支離破碎。大祭司的心中死水,慢慢的又開始活絡起來,湧冒新的泉水。


    海胤沉默須臾,又忍不住道,“道牧也說了,道萌境地的建設,都是他長輩的功勞。”其實不用道牧親口說出,海胤也這麽認為。


    他海夏國疆域廣闊,各類海族應有盡有,各種天才更不必說。海夏國都沒能夠留住龍脈,他道牧一個修為不過中階天境巔峰的牧道者,憑什麽拔出這麽多山龍脈,攝出這麽多水龍脈。


    除卻道牧背後有大量的人一起支持,一起建設,海胤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運氣?


    運氣再強也不可能這麽強。


    他海夏國究竟龍脈而國破家亡,難不成道牧區區一個中階天境巔峰的牧道者,能夠輕而易舉的做到,欺邦滅國?


    海胤見大祭司久久不答,似在思索些什麽。海胤望著前方洞口,不斷放大的亮光,忍不住又道,“大祭司,莫不是忘記,我們大海可是牧道禁區哩。”


    唿嚕嚕……


    車隊自海崖下的空洞飛出,激起陣陣洋流,氣泡連著珍珠簾幕,白白潔潔,飄乎乎升向海麵。


    “所謂禁區,不過是強者覺得弱者礙眼,不想看到螻蟻,而給螻蟻活動的範圍劃定一個界限。”大祭司看著麵前靜如死海,溝壑縱橫的景象,有心疼,有憂愁,更有豔羨,“我想這區區淺海,無法讓道牧束手束腳。若是深海,興許會有些影響。”


    “大祭司,您是不是太過盲目。”海胤依舊深信自己的判斷,他更認為把海族的命運交給陸地上的牧道者,還不如交給海族的牧漁人。“道牧畢竟一個普通牧道者,區區不過中階天境巔峰罷。”


    環視滿目瘡痍的海夏國,海胤的心終究還是軟下一些,“陸地上的人類在海中,還是不如陸地,終歸會被海水束縛手腳。”


    “或許吧。”大祭司望著前方喃喃。聽她口氣幽幽,也不知道是跟自己說,還是說給海胤聽,還是在跟其他人說。


    海胤看得出大祭司的心很亂,並不比自己好受多少。在大慈大悲,憂國愛民這個方麵,大祭司做得很是到位。


    自災難發生之後,大祭司就沒有停止過腳步,她比美人魚族都還要極其。耗費心神和財力,為海夏國眾生謀求立足之地。


    海胤很惱,他追求龍嫻雅,龍嫻雅卻始終把他當成朋友。無論什麽禮物都不收,且還把一切可能性全都堵死。


    海胤此次上岸,除了陪同大祭司守株待兔,等那變數出現在瑞隆城。且還帶著小心思,那就是從瑞靈國皇家其他人下手。


    奈何,海龍國的勢力在皇宮的之中,可謂是碾壓。海胤見不得龍嫻雅不說,其他王子郡主也見不得,更別說勾搭上皇親國戚。


    當龍嫻靜突然出現在麵前,海胤就像是一隻開屏的孔雀,在向眾人訴苦的時候,總會有意無意炫耀自己漂亮的孔雀屏,且言辭上美化瑞靈國君主龍舜蕭。


    海胤是萬萬沒能想到,龍嫻靜一個世俗國度的公主,反應竟然平平淡淡。他海胤明明是在述說龍嫻靜的父皇的事跡,龍嫻靜卻像是在聽別人講故事,無關自己的故事。


    這一幕讓海胤心中開始窩氣,道牧以過分的要求逼海胤就範,海胤怒火燒到極致。就像是一個蓄力完成,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活火山。接著從龍嫻靜口中承認道牧是她的道侶,海胤終究忍不住爆發。


    現在,海胤迴想起來,覺得自己脾氣真好,沒有掀翻桌椅。覺得自己品行高尚,不像道牧這種卑賤的人類修仙者,趁人之危。


    “道牧必須死!”


    “道牧死後,本太子才有機會!”


    “若能跟瑞靈國聯姻,海夏國滅國的壓力就會消減大半……”


    海胤雙手緊緊裹住膝蓋,攥得太過用力,骨關節泛白,雙臂在顫抖,雙腿也在輕微的顫抖。


    海胤沉思得太過專注,思考得太過用力,絲毫沒有發覺他身邊大祭司,跟他的情況差不多,兩人各有所思,同車異夢。


    蝦兵蟹將,人魚侍女,貝殼妖精在沉悶氣氛中,低著頭前進。跨過礁石,飛過海溝,一路上不見魚蝦蟹貝,珊瑚礁粉碎,珊瑚枯死,更不見水草。


    海夏國眾生何曾想到過,自己富饒豐產的疆域,在頃刻之間,就變成一方死海。


    盡管已經看過很多此,蝦兵蟹將,人魚侍女,貝殼妖精心情依然沉重得想哭,跟海底火山一樣悶沌,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親人在其中喪生。


    帶著鬱悶悲慟的心情,他們領著水晶珊瑚攆車,快速深入大海,直往那海夏國腹地。


    並不是因為海夏國腹地的情況會更好,情況恰恰相反,越深入腹地,慘狀越是不忍睹視。


    盡管如此,活下來的人都聚集在那裏,相互抱團取暖,那裏也已經變成他們唯一能夠找到溫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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