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雨曼妙的身姿漂浮在空中,仙姿玉質,白裙飄飄,如同天界女皇,貴不可言。


    然而此刻的她眼神中卻並沒有多少威嚴,反而於溫柔中帶著些許憂傷和不舍。


    “姐姐,小弟究竟身在何方?”鍾文終於忍不住問道。


    “還不明白麽?”蒔雨輕啟櫻唇,給出了答案,“你不過是處在時空碎片之中。”


    “時空碎片?”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蒔雨的迴答,卻還是大大出乎了鍾文的意料。


    “在你所看不見的無盡虛空之中,存在著無數時空碎片,每一塊碎片,都是一段時光投影,可能代表過去,也可能代表未來。”蒔雨見他不明白,耐心解釋道,“而你就身在其中的一塊碎片之中,這塊碎片的時間跨度,大約是七天。”


    鍾文張了張嘴想要發問,卻發覺不知該說些什麽,內心早已被震驚填滿。


    “所以你也不必想著要打敗林北,拯救世界。”蒔雨似乎能夠體會到他的心情,隻是緩緩說道,“這七天裏發生的一切,都早已注定,無論你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改變過去。”


    “這世界末日,注定要發生麽?”鍾文兀自不甘心道。


    “換一種方式來想,即便此處並非時空碎片,而是現實,對你而言,也是一萬年前的現實。”蒔雨溫柔地說道,“若是你阻止了這一場劫難,那麽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變化,萬年後你的那些紅顏知己們,很可能會不複存在,你能夠接受麽?”


    “這、這……”鍾文聞言大驚失色,額上直冒冷汗。


    耳邊飄蕩著蒔雨輕柔悅耳的嗓音,他卻突然生出種莊周夢蝶般的迷幻感,一時竟分不清什麽是真實,什麽事虛妄。


    “正因為這塊時空碎片的跨度隻有七天,所以你隻能在這七天之間不斷重複,不停徘徊,一旦過了七天,一切又都會重頭開始。”蒔雨接著道,“不妨將這個世界的一切人、一切事,統統都當做幻覺,當然也包括……我。”


    “若姐姐也隻是時空碎片中的一道投影。”對於蒔雨的理論,鍾文本能地生出一絲抵觸,“又為何能看透這一切,甚至還可以保持前一個七天的記憶?”


    “世人皆以為時光殿主修煉的乃是時間之道。”蒔雨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殊不知姐姐的大道之中,同時擁有時間和空間兩種屬性,正因時空相融,才能看破這一方世界,觸摸到一絲無盡虛空的奧秘。”


    “姐姐的天資,當真是舉世無雙!”鍾文忍不住感慨道。


    在他看來,蒔雨能夠憑借自我意識,認知到自己是時空碎片中的一道投影,這就好比小說家筆下的角色,居然能夠察覺到自己隻是個虛構人物,這顯然已經有違常理,可以說十分玄幻,如何不讓他大感歎服?


    “若論修煉天資,我蒔雨稱第二,世間又有何人敢稱第一?”


    這一刻,蒔雨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再次恢複了睥睨天下的女皇派頭,“若非年紀太輕,又遭到心上人暗算,隻要再給我過二三十年,區區一個夜江南,何足掛齒?”


    鍾文突然笑了。


    時光殿主的霸氣宣言,在他眼中不知為何,居然隱隱有種小孩子當著朋友的麵打腫臉吹牛皮的感覺。


    “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蒔雨也笑了,笑得很暖、很甜,“真是個神奇的小家夥,也不知道為什麽,和你聊天,總會感覺很輕鬆,很愜意。”


    “我也一樣。”鍾文凝視著蒔雨絕美的容顏,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舍。


    “你是想現在迴去,還是再逗留一段?”蒔雨問道。


    “小弟還有一個同伴。”鍾文毫不猶豫地答道,“一起來,總得一起走。”


    “莫非是個姑娘?”蒔雨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這個……”鍾文點了點頭,並不隱瞞,“不錯,是個姑娘。”


    話音未落,他突然感覺眼前白影一晃,原本位於半空中的蒔雨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麵前,豔麗無倫的臉蛋湊近前來,櫻桃小嘴重重印在了自己的唇上。


    即便兩人相遇的畫麵略顯香豔,在鍾文心中,蒔雨卻一直是個美麗高貴的大姐姐,一個值得尊敬的修煉界大前輩。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高高在上的時光殿主給強吻了。


    這種感覺……


    嗯,香香的,軟軟的,還別說,真挺不錯的。


    不、不對,明月還在外頭等我呢……


    要堅定!


    要拒絕!


    可是,迴去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哪怕少許犧牲一點那個啥……


    就在他滿腦子被亂七八糟的念頭占據之時,蒔雨已經翩然離開,重新懸立於半空之中,還是那般風姿綽約,美得動人心魄。


    “時、蒔雨姐姐,你……”鍾文呆頭呆腦地撫摸著嘴唇,心情無比複雜。


    “我已經將一顆時空之力的種子種在你體內。”蒔雨淡淡一笑,臉色略微有些蒼白,“等到你想要迴去的時候,隻需要用意念催動即可。”


    “多謝姐姐。”鍾文這才迴過神來,連忙凝神內視,這才發現在識海之中,不是何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圓點,深邃,幽暗,隱隱透出懾人氣息,就仿佛一個微型黑洞,隨時要展露崢嶸,將四周的一切吞噬消融。


    “即便七天時間重啟,這顆種子也不會消失,不過最好莫要拖得太久了。”蒔雨鄭重叮嚀道,“姐姐如今的力量有限,種子或許支撐不了多少時間。”


    “姐姐可有什麽話,需要小弟幫忙帶給時光殿麽?”鍾文突發奇想。


    “不必了。”蒔雨的俏臉上閃過一絲憂傷,“托夜江南的福,如今的時光殿,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她的語氣依舊平靜,即便整個門派遭遇不測,卻還是聽不出多少對夜江南的恨意。


    鍾文心情沉重,默然不語。


    “好了,快點去吧!”蒔雨再次湊近前來,親昵地與他碰了碰額頭,“那個姑娘還在外麵等你呢!”


    “姐姐,若是動用了這枚種子。”鍾文突然想到,“小弟會迴到來時的那一刻麽?”


    “多少會有些偏差。”蒔雨搖了搖頭道,“至於這個偏差是一刻,還是一年,那就隻能看運氣了。”


    “既然如此。”鍾文眼中靈光閃動,突然伸手抓住蒔雨的柔荑,“那麽這一個七天,就由小弟陪姐姐度過罷!”


    隨後,在蒔雨詫異的眼神中,他拉著這位大姐姐來到牆邊,緩緩坐了下來。


    “你這算是在同情我麽?”蒔雨坐在一旁,側眼看他。


    “不是。”鍾文搖了搖頭,“我隻舍不得姐姐,想再和你多說一會話。”


    “你想說什麽?”蒔雨的目光不自覺地溫柔了一些。


    “先前都是姐姐在提問。”鍾文握住她的玉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光潔的手背,“關於姐姐的過去,小弟卻一無所知,未免有些不公平。”


    “你若是想聽,又有何妨?”蒔雨的聲音如同綿綿春雨,柔和舒緩,沁人心脾,“你可知我爹爹是誰?想當初蒔骸的威名,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送外號輪迴……”


    蒔雨這一說起來,就仿佛觸動了體內的某個開關,竟是滔滔不絕,好似有說不完的話語想要傾吐,再也停不下來。


    鍾文靜靜聆聽著這個黃鶯般悅耳的嗓音在身旁娓娓道來,既不提問,也不插話,隻覺心頭一片寧靜,情緒竟是前所未有的祥和。


    蒔雨說得累了,便自然而然地將嬌軀倚在了他的肩膀上。


    鍾文十分自覺地舒展手臂,摟住了她的香肩,兩人相視一笑,緊緊靠在一起,親密得如同真正的姐弟一般。


    整個第五十層都被溫馨的氛圍填滿,就連立於樓層中央的白色十字架,都似乎顯得不再猙獰。


    “……時候差不多了。”


    時光飛逝,某一刻,蒔雨突然停了下來,平靜地看向頭頂。


    “姐姐……”鍾文右手一緊,將她的柔荑牢牢抓住,不願鬆開,眼中閃過一絲哀傷。


    “能夠將你打入時空碎片的人,定然同時掌握了時間和空間兩種力量。”蒔雨衝著他溫柔一笑,諄諄告誡道,“迴去以後,務必要小心應對,若是重蹈覆轍,可就未必能再遇見我了。”


    鍾文右手抓得更緊,眼角隱隱有些濕潤。


    “若是能夠早些遇見你,那該有多好!”蒔雨微微仰首,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來自未來的小家夥……”


    耀眼的白光自高空直貫而下,無視江南樓的重重層頂,無情地揮灑在兩人身上。


    “或許,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蒔雨低聲呢喃著。


    而此時的鍾文,卻已完全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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