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鍾文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擺出一副震驚的表情,“這怎麽成?”


    “你的孩子,你自己去照顧!”


    隻聽“鍾文二號”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從小就沒了爹娘,可不能讓這個小娃娃也跟我一般受苦!”


    “可、可是。”鍾文結結巴巴道,“以我現在的力量,也迴不到身體裏去啊?”


    “不過是靈魂有些虛弱罷了。”


    “鍾文二號”十分豪氣地大手一揮,擲地有聲道,“我來幫你!”


    說罷,不等鍾文迴答,他突然抬起右臂,一掌拍了過去。


    此時的鍾文虛弱無比,哪裏躲得過去,被他輕而易舉地擊中胸口。


    臥槽!


    這小子莫不是想讓我魂飛魄散?


    他麵色大變,還以為“鍾文二號”突然改了主意,打算對自己痛下殺手。


    然而下一刻,一股磅礴的氣息從“鍾文二號”的掌心傳了過來,沿著鍾文的胸膛湧入體內,溫和淳厚,綿綿不絕。


    他隻覺暖洋洋的無比舒適,如同沐浴在春日的陽光裏,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勃勃生氣,虛弱的感覺一掃而空,力量如同噴泉般源源不斷地自體內湧現出來。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從未如此強大。


    好小子,有點東西啊!


    他吃驚地看了“鍾文二號”一眼,感覺從前還真是小瞧了對方。


    “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隻要你肯醒來,我林芝韻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你、你怎麽這樣傻?這是我的天劫,要死也應該是……”


    隨著力量的增強,鍾文耳旁隱約傳來一道道熟悉的嗓音。


    一個女人的哭喊聲。


    女人的嗓音嬌柔悅耳,其間卻充斥著哀痛和絕望,令人聽了忍不住悲從中來。


    “宮主姐姐?”


    鍾文瞬間辨認出了這個嗓音的身份,“她怎麽了?”


    “她、她以為你死了。”


    “鍾文二號”的表情頓時有些不自然。


    “我不是還留了一口氣麽?”鍾文不解道。


    “這個……我本想占據了身體之後,就一個人遠走高飛,逍遙自在。”


    “鍾文二號”眼神遊移,支支吾吾道,“所以就讓身體停止了唿吸,陷入到假死狀態,好教她們以為你已經死了。”


    鍾文登時無語,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姑姑怎麽辦?”


    “是啊,剛才有些興奮,一時衝動就這麽幹了。”


    “鍾文二號”尷尬地撓了撓頭,“如今想來,似乎不太可行。”


    “你、你還真是……”鍾文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好了好了,莫要廢話了。”


    “鍾文二號”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有氣無力地催促道,“我已經把靈魂能量都灌輸給你,快走快走,她還在等你呢!”


    鍾文這才注意到,“鍾文二號”一臉疲憊,表情甚是憔悴。


    “你不要緊吧?”他心中一動,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我、我要睡一會。”


    “鍾文二號”的聲音越來越弱,身體搖搖晃晃,似乎隨時就要摔倒,“暫時不出去了,接、接下來這段時間,你、你就要靠自己了……”


    說著說著,他終於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臥倒在地,竟然當著鍾文的麵陷入到沉睡之中。


    我是不是個卑鄙的人?


    望著雙目緊閉,唿吸平穩的二號,鍾文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濃濃的愧疚之意。


    自從來到了數萬年之後的這個時代,為了適應殘酷的修煉界,他的行事風格也在不斷變化著。


    出生於沒有戰爭的法治年代,他何曾料到有一天,自己竟然可以麵不改色,將上萬人如同牲畜般隨意屠戮。


    曾經相信忠貞愛情的他,又何曾想過在這陌生的時代,自己竟然會不斷地勾搭上一個又一個的紅顏知己,甚至會在同一個夜晚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


    而就在剛才,為了爭奪身體的控製權,他更是毫不猶豫地利用了一個天真少年的單純與善良。


    人性,終究還是自私的麽?


    或許沈巍說得並沒有錯,每一個人追求力量,都是為了能夠不受約束,為所欲為。


    我和他的差別,不過是多了一條底線罷了。


    這一路走來,我變得越來越強大,卻也放棄了一條又一條的原則。


    若是有一天,我變得天下無敵,世間再也無人能治。


    心中的那條底線,還會不會繼續存在?


    我會不會沉溺於自己的欲望,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魔頭?


    望著“鍾文二號”平靜的睡臉,他的表情漸漸凝重,整個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


    “他……死了?”


    在雷霆轟擊下狼藉一片的島嶼上,黎冰注視著鍾文如同死灰一般的麵容,一字一句,艱難地問道。


    她的目光裏帶著一絲期許,似乎在等待林芝韻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對、對不起。”林芝韻緩緩抬起頭來,絕美的臉蛋梨花帶雨,淒婉哀絕,令人心碎,“他、他為了保護我……”


    “是麽?”黎冰的臉蛋愈發蒼白,嘴裏忽然有些發苦,用木訥的聲音喃喃自語道,“他這樣的人,也會死麽?”


    “對不起!”


    似乎感受到了黎冰的傷痛,林芝韻情緒再度崩潰,伏在鍾文的胸膛上啜泣不停,“都是因為我!”


    “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


    黎冰挪動玉足,緩緩來到兩人身旁蹲坐下來,伸出白玉般的右手,輕輕撫摸著鍾文那已經沒有表情的臉頰,“他並不屬於我。”


    她的動作又輕又柔,十分小心,就仿佛眼前的少年是一件精致而脆弱的瓷器,一個不慎就會碎裂開來。


    “當初他還隻是個小小天輪,就敢對我動手動腳。”


    “聽說他曾經上過戰場,毀過皇宮,闖過聖地,甚至在普通靈尊境界,就敢挑戰聖人,算得上膽大包天。”


    “就是這麽個喜歡亂來的小家夥,卻不止一次拯救了我。”


    黎冰輕聲呢喃,娓娓道來,不緊不慢地迴憶著與鍾文相識後的點點滴滴,語調平和,淚水卻化作兩條小溪,自眼角汩汩而下,一發而不可收拾,“說起來,他和我相聚得並不多,卻不知何時,已經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待我極好,可惜我卻並不是他最愛的女人。”


    “為你而死,對他而言,又何嚐不是一個美麗的結局呢?”


    黎冰的話語,如同一道晴天霹靂,驚得林芝韻猛然抬頭:“你、你說什麽?”


    “他對你的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黎冰淡淡地說道,“莫非你不知道麽?”


    “這、這怎麽可以!”林芝韻芳心大亂,語無倫次道,“他和無霜師妹還有婷婷她們……我、我並沒有……”


    “你若不喜歡他,倒也罷了。”黎冰直視著她的眼睛,聲音裏忽然帶上了一絲寒意,“可若連他的心意都不明白,鍾文未免死得太冤。”


    “你說得沒錯。”林芝韻嬌軀一顫,忽然垂下螓首,仿佛渾身力氣被抽空了一般,弱弱地答道,“或許在內心深處,我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意。”


    “那麽你呢?”黎冰追問道,“你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在你心中,他到底算什麽?”


    “我、我不知道。”林芝韻心亂如麻,答非所問,“沒有他,師父傳下來的清風山,已經被人奪走。”


    “沒有他,我和靈兒可能都會被迫嫁入蕭家。”


    “沒有他,我非但救不迴柒柒,還極有可能喪命在天劍山莊。”


    “他為我做的,實在太多,沒有他,就不可能有如今的飄花宮。”


    “可我卻總是不自覺地迴避他,無視他的心意。”


    “我總是告誡自己,他是師妹的男人,是徒弟的男人,不可太過親近。”林芝韻的聲音再次哽咽,“其實那段時間他總是喜歡跑到我房間裏來翻譯古籍,這點小心思,又有誰會看不明白?”


    “如今想來,我既然明白他的心思,若當真不願親近他,便該嚴辭拒絕了才是。”林芝韻潸然垂淚道,“正是這般曖昧不決,才會害了他的性命。”


    望著傷心到了極點,幾乎就要昏厥過去的林芝韻,黎冰的眼神忽然柔和了幾分。


    要說她對林芝韻毫無芥蒂,自然是不可能的。


    隻是望著這個情緒已經徹底崩潰的女人,她卻無論如何說不出斥責的言語來。


    罷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你為他哭得這般傷心。”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心中的哀傷和痛苦,卻不知該向誰人傾訴,“想來他在九泉之下,也該滿足了。”


    “事後明白,又有什麽意義?”林芝韻搖了搖頭,使勁伸手擦了擦眼淚,斬釘截鐵地說道,“我隻希望他能夠活過來,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便是要我做牛做馬,也無怨無悔!”


    “做牛做馬倒也不必了,做個老婆行不行?”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耳旁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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