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自信?”


    牧常逍的表情登時變得十分古怪,仿佛聽見了世上最滑稽的笑話一般,“仗著半件混沌神器幹掉了一個廢物,就可以這般膨脹麽?”


    “你是說靈一麽?”


    棠溪蘆葦淡淡一笑,不以為然道,“他的精神世界的確不俗,不過即便沒有光明之心,勝的依然會是我。”


    牧常逍冷笑著看他,並不答話。


    “當世高手之中,我或許不是最強的那一個。”


    棠溪蘆葦說話不徐不疾,猶如閑聊家常,可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身後的空氣之中正浮現出無數水滴,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可任誰想要過我這關,總得掉一層皮才行,這就是我自信的根源。”


    “但願你的本事和嘴皮子一樣厲害。”


    牧常逍嘿嘿一笑,身形疾閃,瞬間出現在棠溪蘆葦跟前,毫無顧忌,抬手便抓,“要知道,若是弄丟了混沌神器,這場戰爭可就結束了。”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棠溪蘆葦眼神一凜,口中朗聲念誦了一句。


    “流星”二字甫一出口,他的身軀已然化作一道白色流光,須臾間出現在十丈開外,輕鬆躲過了牧常逍快若閃電的一抓。


    與此同時,懸浮在空中的億萬水滴紛紛朝著一處凝聚,很快便化作一名跨著駿馬的水晶俠客,手中利劍飛舞,以風馳電掣之勢朝著牧常逍猛衝而去。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尚未站定,棠溪蘆葦口中再次高誦詩詞。


    水晶俠客胯下的駿馬突然撅起後腿,身形化作一道疾影,“嗖”地向前彈了出去,竟然就這麽憑空消失在視線之中。


    “噗!”


    待到再次現身之際,這名水晶俠客竟已位於牧常逍身後,利劍劃破血肉的聲音響徹雲霄,肉身強橫無敵的陰鴉教主身上,竟然莫名出現數道傷口,鮮血飆射而出,濺落四方。


    其中有一道劍傷距離他的咽喉更是不足一寸,但凡再稍微偏上一點,便能斬破要害,說不定連他的性命也要一並帶走。


    “竟然能夠傷到我,不錯,你很不錯。”


    牧常逍臉上的詫異之色一閃而逝,手指沾了沾脖頸處的劍傷血漬,湊到唇邊舔了舔,忽然笑了起來,“難怪神女山放心把混沌神器交給你,這等實力,較之小十一也是不遑多讓了。”


    正麵接下我這一招,竟然隻是一點皮外傷?


    受到他誇讚的棠溪蘆葦卻沒有半分得意之色,反而神情凝重,臉色陰沉,心中不由自主地湧起驚濤駭浪。


    要知道,單以劍道造詣而論,他在整個天空之城都可以毫無爭議地排在第一,就算大長老和聖女也要甘拜下風。


    而適才那一劍已經是他的壓箱底絕學之一,出招之際,更是沒有絲毫留手。


    然而,從對手的狀態和劍氣的反饋來看,牧常逍顯然隻是擦破了一點皮毛,並未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甚至他能夠敏銳地感知到,這位陰鴉教主根本就沒有嚐試著躲避,而是故意站在這裏用肉身硬接了自己一劍。


    我和他的差距,竟然這般大麽?


    一念及此,饒是他心誌堅毅過人,有那麽短短一瞬,卻還是忍不住心生沮喪。


    “白光納日月,紫氣排鬥牛!”


    然而他是何許人也,很快便恢複了鬥誌,手中寶劍一振,朗聲念誦道。


    一道瑩光閃閃的月牙形靈刃自劍身爆射而出,四周紫氣繚繞,朝著牧常逍所在的方向狠狠斬去,速度迅若疾光,威勢霸道無匹,仿佛連整片天地都要劈成兩半。


    這一劍的風采,冠絕古今!


    這一劍的氣勢,石破驚天!


    這一劍的銳意,無可抵擋!


    “噹!”


    然而,麵對如此可怕的一劍,牧常逍竟然還是不閃不避,隻是抬起右臂擋在身前,任由劍光斬在手背上,發出一道清脆的金鐵撞擊之聲。


    劍光受阻,卻並未就此消散,而是釋放出一波又一波氣勁,不斷衝擊著他的手背,威力不減反增,竟是一浪高過一浪。


    “哼!”


    這般抵擋了片刻,牧常逍突然雙目圓睜,右臂猛地一揮,竟然將這道可怕的劍光狠狠甩飛出去,落在遠處的血色水域之中,一時間巨浪翻湧,天地震蕩,直徑數丈的粗壯水柱衝天而起,直上蒼穹。


    如此恐怖的一劍,竟然隻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甚至連皮膚都沒有破損,血液也未曾滲出半點。


    “隻有這點能耐麽?”


    牧常逍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些許失望之色,“若是沒有更厲害的招數,這場戰鬥,就該結束了。”


    話音剛落,他已然出現在棠溪蘆葦跟前,再次抬手一抓,依舊沒有施展出什麽絢爛奪目的靈技招法,動作卻比先前要快了一倍不止。


    感受到這一爪所蘊含的可怕威勢,棠溪蘆葦瞳孔猛地擴張,腳下連退數步,腦袋本能地向後一仰,險而又險地躲過了對方的攻勢。


    不料挺直身體的那一刻,他的臉龐上,卻莫名多出三道傷口,鮮血汩汩而出,為本來俊朗不凡的容貌平添了幾分狠厲氣息。


    “好一個陰鴉教主。”


    棠溪蘆葦伸手擦了擦臉上血漬,雙眸精光閃爍,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句,“當世第一高手,名不虛傳。”


    “怎麽?”


    牧常逍緩緩舉起右手,淡淡地說道,“意識到你我之間的實力差距,打算投降了麽?”


    “對於劍修而言,與比自己強的對手交戰乃是家常便飯。”


    棠溪蘆葦搖了搖頭,哈哈一笑道,“何來投降一說?”


    “剛才隻是陪你玩玩。”


    牧常逍的右掌突然冒出陣陣黑煙,朝著四麵八方迅速擴散開來,整片天地登時被狂暴而兇戾的氣息填滿,猶如人間煉獄,末世降臨,令人一眼望去,便會不自覺地靈魂戰栗,心膽俱寒,“接下來,我可不會再放水了。”


    “接下來這一劍,乃是我棠溪蘆葦傾盡畢生所學自創而成。”


    棠溪蘆葦將寶劍緩緩舉至胸前,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一字一句地說道,“若是勝不得你這魔頭,這條賤命,隨你取走便是!”


    話音剛落,他周圍的氣氛陡然為之一變。


    這一刻,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時間仿佛停止了前行,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陷入到絕對靜止之中。


    “哦?有意思。”


    牧常逍完全沒有先一步打斷施法的意思,反而饒有興致地對著他上下打量,口中嘿嘿笑道,“來!”


    兩人不再說話,也並不出招,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遙相對峙,身上的氣勢不斷攀升,接連暴漲,就連四周空氣都仿佛受到了驚嚇,瘋狂湧動,到處亂躥,形成旋渦無數。


    “滿堂花醉三千客!”


    棠溪蘆葦靜靜地站立良久,突然開口念誦了一句。


    天地間登時現出無數靚麗花瓣,七彩斑斕,落英繽紛,形狀種類俱不相同,自上而下緩緩飄零,空氣中充盈著迷人芬芳,原本狂暴肅殺的氛圍陡然為之一變,畫麵竟是說不出的唯美夢幻,令人心醉。


    欣賞到如此美景,牧常逍臉上卻沒有半點享受的表情,反而麵色一沉,黑霧繚繞的右掌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把巨大的剪子。


    滅神剪!


    “一劍光寒十三域!”


    棠溪蘆葦再次開口之際,右手輕描淡寫地揮出一劍。


    這一劍看似軟綿綿的毫無氣勢,然而出劍之際,彌漫天空的無數花瓣卻突然碎了。


    每一片花瓣,都不多不少地碎成了兩截。


    碎的明明是花瓣,牧常逍卻莫名生出種怪異的感覺,仿佛自己也跟著碎了。


    “噗!”


    他的胸前莫名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如同噴泉般瘋湧而出,濺射遠方。


    幻覺?


    還是真實?


    “好強的劍意!”


    牧常逍眸中精光一閃,口中怒喝一聲,雙手齊齊發力,拉開巨剪,猛地向前遞了出去,“棠溪蘆葦是麽?很好,我記住你了!”


    這一剪出手之際,本已化為兩截的漫天花瓣,竟然又碎了。


    由兩截變為四截,又從四截碎成八截。


    “哢!”


    一同斷裂的,還有棠溪蘆葦手中的寶劍。


    此時的神女山劍神臉上已然沒有一絲血色,鮮血自眼耳口鼻齊齊流出,形貌說不出的猙獰淒慘。


    “我、我輸了。”


    他嘴唇微微一動,嗓音說不出的苦澀,隨後身軀一顫,無力地朝著血色水域直直墜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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