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帝國，暴風之城，城主府。
身為半自由城，城主即為領主，在城內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為了彰顯他們的強大，城主府一般都建立得宛如城堡，暴風之城也不例外。
自從數年前大公子被迴春之煉金術師收為弟子，城主府保持了長久的平靜，二公子常年混跡在外，一般也不住在城主府，所以城主派了很多高手來保護他的安全，甚至把他珍愛的煉金馬車也賜給了他護身。
但今天整個城主府都籠罩著一層陰雲，據說城主不知為何大發雷霆，將城主府的一麵牆都打碎了，這種壓抑感令府內的每一個人都惶惶不安。
演武場內，一個麵容剛毅的中年人正目視遠方，臉色陰雲密布，他麵前的那堵牆已被他一掌拍碎，變成了細碎的粉末，哪怕被魔法陣加固也擋不住他的力量。
“管家，也犧牲了？”他的嗓音低沉，其中壓抑著熊熊的怒火。
“現場......所有的侍衛和管家的屍首都找到了。”那個下人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生怕城主會遷怒於他也把他格殺在當場。
“克裏斯他，到底是怎麽死的？”他的聲音比之前更低了。
“身上沒有傷口，”下人的聲音也在發抖，“客席長老檢查了之後說是腦部被破壞了。”
城主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麽，他接著說道：“事情的經過到底是怎樣的？有目擊者嗎？”
“.......”下人猶豫了一會兒，“有個人主動找到了我，說他清楚事情的全部經過，不過他說一定要當麵告訴您。”
“是想索要好處嗎？嗬嗬，”城主突然大笑，眼中殺機四溢，“可以，可以，讓他過來見我。”
“好的，大人。”下人趕緊退下，心底長長地舒了口氣，城主的實力是越來越強了，光是站在他身邊就喘不過氣來，尤其是剛剛他暴露殺機的時候，就感覺刀架在脖子上一樣，過去可沒今天這般恐懼。
不久之後一個男人便跟隨著下人走了過來，他瞥了一眼那個如山如巒的背影，心中也是暗驚，這就是在暴風之城一手遮天的男人嗎？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接觸過，光是氣勢就讓人唿吸困難。
下人用眼神瞟了他一眼，他趕緊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說道：
“城主大人，傭兵阿蒙拜見。”
無光墳場邊境，靈雨鎮。
雲冥盤膝坐在床上，體內暗金色的鬥氣正在全身經脈內運轉，滋養著每一寸血肉，他已經確認自己的實力已經完全恢複了，那些猩紅色的液體還蟄伏在他的丹田處，它每次爭奪身體失敗之後都會迴到丹田進行休眠，積蓄力量準備下一次反擊。
“絕的反抗一次比一次激烈了，”雲冥心中想道，“看來以後要盡可能少的使用它的力量。”
對於他而言，絕的力量確實是殺手鐧一般的存在，但每次使用都會使絕更加活躍，導致下一次的反擊更強烈，而且，若是一次性使用的力量超過某個閥值，他很有可能直接被吞噬。
他已經在百靈家待了好幾天了，百靈的父親也對他的沉默不語表示諒解，沒有追問什麽，為了報答她們，雲冥主動承擔了家中很多的體力活，但是為了不暴露自己，他一直都沒使用任何作為修煉者的力量。
“也該和他們告別了。”雲冥睜開雙眼，自己殺了克裏斯，對方的家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雖然自己滅了他們全員，但也不保證自己絕對安全。
“雲哥哥，午飯做好了，快來吃吧，”百靈還是一如既往地充滿活力，“對了，大哥他剛剛迴來，我們一起吃吧，哥哥他是個傭兵哦，每次迴來都會給我講好多好多的故事。”
是他啊。雲冥心頭一動，是之前那兩個看戲的傭兵中的其中一個，他們沒有參與進去，所以他隻是眼神警告了下。
“好。”他簡單地答應了下，隨即穿上百靈給他準備的衣服，管家的那件衣服太惹眼了，他讓百靈把他收了起來，百靈便把他父親的衣服暫時借給他穿。
百靈打量著雲冥，“很合適啊。”
“謝，謝謝，”雲冥別過頭去不看她的眼睛，“別讓他們等急了。”
“嘖嘖嘖，”百靈也不再作弄雲冥，隻是輕笑著，“雖然雲哥哥你看起來總是冷冰冰的，但其實並不是個壞人呢，要是臉上多點笑容就好了。”
她也不管雲冥會有什麽反應，就這麽自顧自地離開了，隻留下沉默的雲冥。
要是抱有笑容，失去的時候隻會顯得更加悲傷，雲冥搖了搖頭，自己從很早之前，就已經舍棄笑容了，取而代之的是猶如冰山般堅硬的內心。
“哥哥，你不是很早就迴來了，怎麽現在才迴家啊？”百靈挽著一個二十六七歲男子的手，正是阿瑟，阿瑟此時也是滿麵笑容，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迴來了。
“我這次迴來也是有任務要做啊，現在才忙完，對了，我給你還帶迴來了很多好東西，你看，這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正好看到從房間裏走出來的雲冥，“你，你是？”
“哦，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雲哥哥，真的和我說的一樣吧，”百靈也察覺到阿瑟反應好像有點奇怪，他額頭上不停地冒汗，表情也有些呆滯，她不禁問道，“哥哥，你......沒事吧？”
“大人，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吧，我什麽都沒說出去，”阿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臉上是揮之不去的恐懼，“要殺你就殺我一人，我的家人什麽都不知道。”
“哥哥，你怎麽了？雲哥哥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並不是壞人啊。”百靈趕緊去扶跪倒在地上的阿瑟，同時她也在詫異，難道說他們曾經見過，不然為什麽反應那麽激烈。
“靈兒是你的妹妹啊，”雲冥走到阿瑟的身前，阿瑟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可是見過雲冥殺人的手段，真的是一息殺一人，殺死老管家就像是捏死螞蟻一樣，還有那詭異的猩紅色能量，都不由得讓人心裏發怵。
“這些天，多虧她的照顧了。”沉默了一會兒，雲冥說了那麽一句話。阿瑟頓時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他站了起來，仔細看才發現那是一縷非常纖細的暗金色鬥氣。
阿瑟也不是笨蛋，他立刻意識到了很多東西，難道雲冥並不是追殺過來的，而是真的和百靈所說的一樣遭遇了意外被她所救了？雖然很可疑，但是雲冥確實沒有表現出任何殺意。
“也罷，等下再試探下吧。”阿瑟把疑慮放在了心中，和百靈一起走向了餐桌，對他而言，這注定是驚心動魄的一頓午飯。
和過去一樣雲冥還是沉默寡言，阿瑟的一些小試探完全沒能引起雲冥的注意，但阿瑟卻發現百靈還有父親與雲冥好像相處得很不錯。
“阿瑟啊，你不在的時候多虧了有小雲啊，”全家團聚，百靈的父親顯得格外高興，一點小酒喝得滿臉通紅，“雖然他平時總板著張臉，冷冰冰得像個石頭，但確實是個好人啊，這段時間我們所有的活都被他搶著幹了，而且幹得比誰都好......一開始我瞧他穿著這麽好的衣服，還以為是哪裏跑出來的貴公子，擔心他吃不慣我們這裏的粗茶淡飯，但是沒想到他完全不挑食，盤子都舔幹淨了。”
從無光墳場中出來的人對食物怎麽可能挑剔......在那裏能吃到的隻有腐肉。
“爸，你醉了，別說了。”見父親還想說下去，阿瑟趕緊打斷了他，然後看了一眼雲冥的反應，發現雲冥真在認真地吃飯，毫不在意他父親的這些話。
“雲哥哥也很見多識廣呢，我經常纏著他，讓他給我講大陸上的事情，”百靈笑嘻嘻的，眼睛中似乎閃著小星星，“利用煉金術漂浮在空中的城池，地精製造的金屬巨龍，獸人王者比蒙和黃金巨龍的廝殺......外麵的世界原來那麽有趣。”
怎麽全都是一聽就了不得的東西啊......阿瑟暗自心驚，巨龍居住在遙遠東方海洋內的龍島之上，中間隔著兩大禁區迷霧森林和無光墳場，地精則居住在大陸最西邊的夢魘山脈下，夢魘山脈也是大陸禁區，有關於他們的記載少的可憐。
不對啊，怎麽感覺他們相處得很好啊。阿瑟有點難以接受這個奇怪的事實，因為在他印象中雲冥就是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死神，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盡管最後他並沒有對他們出手。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雙泛著血光的眼眸，哪怕隔著那麽遙遠的距離，依然讓他脊背發涼。
“我，該走了。”雲冥冷不丁地說了這句話，瞬間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裏。
“雲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百靈最先緩過來，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雲冥點了點頭，但目光卻沒有行動那麽果決。
“男人嘛。總是要迴到自己的生活的，”百靈的父親給自己倒了杯酒，“但是我還是覺得你可以多考慮一下，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這裏的生活。”
“謝謝。”雲冥沉默了很久，但最後還是隻吐出了這兩個字。
命中注定，他不可能會有安穩的生活，貪心會隨著時間膨脹，他怕習慣了這種生活就再也脫不開身了。
“看來你也有苦衷啊，”百靈的父親不再說話，“你看靈兒的眼神中，好像住著另外一個人，是你喜歡的人嗎？可別再說是妹妹了，親人還是戀人，我這個糟老頭還是看得出來的。”
“我不知道。”雲冥這次也沉默了很久。
到底是什麽很重要嗎？雲冥心中想道，隻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可是，”百靈有點慌了，“這也太突然了，我還沒準備好啊。”
“抱歉。”百靈是個好孩子，但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能再繼續留下去，他們都是普通人，可以平平淡淡地過日子，而他注定不平凡，這份不平凡對於普通人而言就是最大的危險，更何況他還背負著血海深仇。
“可是，我，我，”百靈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說道，“隨你的便吧，我不管了。”
然後她就像賭氣一下拋下所有人跑了，她的父親此時已經醉倒在桌子上，阿瑟用無奈的表情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靈兒她有的時候真的很任性，讓你見笑了。”阿瑟賠笑道。
“抱歉。”雲冥依然還是惜字如金地道歉，場麵一度陷入尷尬。
“我走之後，不要向別人提起我來過，”雲冥率先打破了僵局，“另外——”
他的表情倏地一變，“什麽人！”
初入正午，烈日高懸，炫目的陽光下所有的黑暗都無所遁形，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像是如墜冰窖，一股刺骨的殺意將所有人團團圍住，可環顧四周卻什麽都發現不了。
“非常強！”雲冥的心沉了下去，對方明顯是故意釋放殺意的，可即便如此他們仍然無法發覺他們的確切位置，可見對方並不是一般的強。
“他就是殺了克裏斯的兇手嗎？”一個低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院子裏突然多出兩個身影。
其中一個中年人器宇不凡，他背負雙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上位者的威嚴，另一人則有些膽怯地躲在他身旁，正是阿瑟之前的同伴阿蒙。
“阿蒙，你怎麽在這裏？”阿瑟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你身邊這位是？”
“暴風城主，”阿蒙冷聲道，“來為二少爺報仇的。”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阿瑟不禁愣住了，“明明連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你走之後，我就發現這是個機會，我們傭兵嘛，富貴險中求，”阿蒙突然笑道，“你不是也說過嗎，我們拚死拚活就是為了可以活的比別人更好罷了，機會擺在我麵前，怎麽能不珍惜呢？我可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
“那你為什麽瞞著我？”阿瑟意識到阿蒙好像和平時有點不一樣。
“其一，我不能打草驚蛇，你家人和那怪物相處得那麽好，萬一跑了怎麽辦？其二......你覺得一個金幣好還是半個金幣好呢？”
“阿蒙，難道你——”
“大人，你也看到，這段時間都是他們一家人在包庇兇手，雖然阿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既然包庇了兇手，我也沒辦法再為他求情了，請您自便吧。”阿蒙躬身，語氣極為恭敬。
“你不是個好人，”暴風城主笑了，“但是卻是個聰明人。”
“謝謝城主大人的誇獎！”
“你，趕緊去保護靈兒和父親，為了防止被我發現，他們並沒有帶上其他增援，由我來牽製他們，但是我也不能確定我能攔住他們多久。”阿瑟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但是他能感受到這聲音中的急切。
“是他的聲音。”阿瑟意識到這是雲冥的聲音，但他現在也沒時間考慮為什麽隻有他一個人聽見了這聲音。
“他該死。”雲冥依然還是冷冰冰的，但那在他體外洶湧著的鬥氣卻說明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在激怒城主。”阿瑟立刻明白了雲冥的想法，他打算獨自一個吸引城主的注意，給他們逃跑的機會，不由得投去感激的目光。
“你也該死，”暴風城主淡淡地說道，“無論他做了多少惡事，他總歸是我的兒子，這世上人本來就是分高低貴賤的，無論踩死多少螞蟻也不能證明人有罪。”
“廢話少說。”暗金色的鬥氣裹住雲冥的身體，一開始便用出了全力，他就猶如一道暗金色的閃電，似乎又化身為當初那個殺人如麻的紅魔鬼。
而阿瑟則乘機背起他父親，轉身就去找百靈。
“你去追那個傭兵。”真到了戰鬥的時刻，暴風城主卻突然有耐心起來，就像是獅子已經撲倒了獵物，飽含著惡意在戲弄獵物一樣。
“錚！”湛藍色的鬥氣和暗金色的鬥氣在空中碰撞，暴風城主的鬥氣看似柔弱，但每一縷都堅硬的宛如紫金一樣，雲冥麵色大變，鬥氣完全固態化？
兩個在空中碰撞了不下百次，最終暗金色的身影被狠狠打進了大地之中。
“不僅是固態化，”雲冥立刻從地底挺身而出，迅速和暴風城主拉開距離，“鬥氣中已經有初步形成的武道精神，星辰階？”
九階之所以被稱之為星辰階，正是因為九階的高高在上，從實力上說，九階和八階簡直是天壤之別，不僅是因為武道顯生這一強化個體的能力，還因為修煉者將自己的精神力量融入了鬥氣之中，這時候修煉者操縱鬥氣就能無比靈活，宛如身體的延伸，此外鬥氣的威力也會有質的飛躍。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暴風城主身穿藍色的華麗鎧甲，外麵同時套著宛如實體的淺藍色鬥氣鎧甲，“明明鬥氣還沒有固態化，鬥氣的結實程度卻不下於八階，而且也不形成鬥氣鎧甲，隻是裹住身體，你的鬥氣確實詭異，怪不得管家會死在你手上，他雖然是八階，但卻是通過秘法強行突破的，不如真正的八階。如果你把這種鬥氣的功法交給我，我就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如何？”
真凰之血和一般的鬥氣不同，傳說中真凰的鮮血就是暗金色的，這鬥氣就像是鮮血一樣，是可以隨意流動的，不需要形成鬥氣鎧甲依然可以保持很高的強度。
“癡人說夢。”雲冥說的沒錯，沒有他們的血統，真凰之血就是個廢功法，可在暴風城主耳中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湛藍色和暗金色交纏在一起，整個院子都被戰鬥的餘波摧毀，暴風城主的鬥氣特性是‘疾速’，每一道鬥氣的速度都精準而迅速，而且星辰階的修為也彌補了鬥氣威力不足的缺陷。
雲冥陷入了絕對的下風，等級上的差距讓他連暴風城主的鬥氣鎧甲也摧毀不了，哪怕集中力量打出一個缺口，對方也能迅速操縱鬥氣彌補那個缺口，更何況後麵還有一層防禦能力隻強不弱的鎧甲。
雲冥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可他心中卻在慶幸，自己雖然處於下風，但暴風城主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擊殺他，還是可以爭取到時間的。
“是不是覺得我暫時奈何不了你。”暴風城主突然笑了，雲冥頓時感覺有種不祥的預感。
刀光一閃而逝，暗金色的鬥氣像是泥土一樣被剖開，雲冥的腹部立刻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暴風城主手中多出一把雪亮的長刀，雖然造型樸素但雲冥立刻認出這不是一般的武器，是雪紋銀鑄造的刀刃，雪紋銀是一種及其特殊的金屬，源於他的“飲血”之特性，被雪紋銀砍傷的傷口會血流不止，難以恢複。
這可是聖階也會眼熱的材料，是鑄造武器的絕佳材料之一。
“糟了。”雲冥知道現在別無他法，打算使用絕的力量，但暴風城主似乎看穿了雲冥的想法，直接一刀斬向了雲冥的脖頸，完全不給他分神的機會，雲冥隻好放棄這個想法。
“果然，想要使用那個古怪的力量需要消耗很多精力，”暴風城主自然得知了雲冥那個力量，“這隻是一個簡單的試探，但看來我是正確的，他沒法分神去操縱那個力量。”
雲冥知道自己這次難免是兇多吉少了，沒法使用絕的力量，他自己本身的力量完全無法抵抗星辰階的力量，被雪紋銀傷到的區域現在正在迅速失血，他甚至能從傷口處感覺到生命力的流失。
“要是能再給我一年的時間......”雲冥咬牙堅持，自己畢竟還是太年輕了，現在也不過是六階的實力，才剛剛為修煉奠定路基，可對手並不可能會給他這個時間。
不過至少......我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這是雲冥唯一值得慶幸的事，至少自己還能保護下善待於他的幾個人，總歸是沒有留下遺憾，不像當初那般無力。
“城主大人，我把他們都抓迴來了。”
可阿蒙激動的聲音卻將雲冥唯一的希望給打碎了。
“哧——”這一刹那的疏忽，暴風城主連出八刀，殷紅的鮮血灑得遍地都是。
由於失血過多雲冥此時連集中精神都感到困難，他艱難得掙紮著想要站立起來，可暴風城主一腳踩在他的脊背上，斷了他反抗的念想，然後又補了幾刀。
“雲哥哥！”耳畔傳來靈兒淒厲的唿喚聲，他拚了命地抬起頭來，看到了跪倒在不遠處的阿瑟一家人，此時阿瑟已經垂死，全身都被鮮血染紅，無論是百靈還是他的父親，此時都是一臉絕望。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
雲冥的意識開始模糊，盡管他極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但身體卻無法支撐他的想法。
“失去親人是很痛苦的，你知道我為什麽不給你一個痛快嗎？”暴風城主沉聲道。
雲冥聽見城主的話，模糊的意識也頓時清醒了幾分，“別，這和他們沒有關係，克裏斯是我殺的，管家也是我殺的，所有的侍衛都是我殺的，他們都是無辜的人，我求你放過他們。”
“不對，”城主突然笑了，“你為他們說話，就說明他們有罪。”
他抓住雲冥的脖子，讓他的視線始終集中在一家三口身上，阿蒙手起刀落，阿瑟的人頭便滾到了雲冥的麵前。
接著響起的是他父親和百靈悲愴的哭聲。
“為什麽？！”雲冥嘶吼著，像是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因為你對他們有好感，”城主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被你所珍惜，這本身就是一種罪孽啊。”
阿蒙完全沒有顧及往日的情麵，阿瑟的父親也跟著倒在了血泊中。
雲冥隻能看著他們一個個逝去卻無能為力，甚至連移開目光都做不到。
“你讓我失去了親人，我當然也要讓你嚐嚐同樣的滋味，”暴風城主的笑意更濃了，“你也沒有親人我不知道，但是這些人似乎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你要記住，是你害的這些無辜的人背負了罪孽，這全部都是你的錯。”
雲冥都沒有發覺，他那冷冰冰的表情已經由於滾燙的淚水而解凍了，他第一次露出了小孩子一樣的無助。
“雲哥哥，別哭啊，”明明已經被淚水弄花了臉，可百靈這一刻卻還是想著安慰雲冥，“靈兒知道我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隻會成為你的累贅，但是有句話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
百靈突然破涕為笑，但那笑容中隻有悲傷。
“對不起，我可能有點喜歡上你了。”
刀光閃過，笑容永遠凝固在了那張還顯得有些稚嫩的臉上。
有可能這根本不是世人所謂的愛，可能僅僅隻是出於少女對大哥哥的仰慕，但她卻克服了死亡的恐懼，用笑容說出了這句話，誰也不能質疑她的覺悟。
雲冥的表情終於徹底絕望。
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臉在這一刻和百靈完全重疊在了一起，當年那個如花的少女也是這樣用帶著淚水的笑容對他說：
“雲哥哥，我喜歡你，是想嫁給你做妻子的那種喜歡。”
隨即笑容也是這般永遠停滯在了她秀美的麵龐上。
沒想到有生之年他第二次品嚐到了同樣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雲冥就像是個野獸一樣，他暗紅色的雙眸布滿血絲，指甲深深紮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卻渾然不覺。
“如果我當時沒遇到他們，他們就不會死！”
“如果我沒留戀這種時光，他們就不會死！”
“如果我沒畏懼絕的力量，他們就不會死！”
雲冥意識到，暴風城主說的沒錯，這全都是他的罪孽，他明明有很多機會救下他們的性命，但他全都錯過了，他才是一切惡果的因。
命中注定，他無法擁有幸福。
“真是美妙的表情啊，”暴風城主手起刀落，將雲冥的頭顱也斬了下來，“那你就迴地獄去陪他們吧。”
阿蒙見雲冥人首異處，心底徹底鬆了口氣，他靠近看了看雲冥的屍首，確認已經毫無氣息之後，一腳將他的頭顱踢了出去，“哈哈，什麽紅魔鬼，到最後還不是死無全屍。”
“你也別閑著，去把整個村子所有的村民都給我處理了，”暴風城主冷漠地說道，“不要讓他們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我要所有人給克裏斯陪葬。”
“好的，”阿蒙感覺賠笑道，“那，您承諾給我的——”
“我當然不會違反我們的約定，”暴風城主負手而立，“但是你動作也給我利索一點，要是有人逃出去了，你也和他們一起陪葬吧。”
“是，是......”阿蒙趕緊出發，但他突然發現自己突然動不了了，他低頭一看，頓時頭皮發麻，一大團粘稠的猩紅色液體將他的雙腿給纏住了，而這液體的源頭正是雲冥。
“大人，救我！”話音剛落，暴風城主耳邊就響起了咀嚼的聲音。
他猛得迴過頭，卻發現阿蒙正在被一張猩紅色的大嘴咀嚼著，他頓時感覺脊背發涼，明明已經被他砍下了腦袋的雲冥這時又站了起來，但脖頸處那觸目驚心的環形傷疤卻證明了他曾經受到過的致命傷。
“怪物！”暴風城主心中一驚，此時雲冥給他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人類了，那粘稠的猩紅色液體將他的身體全都包裹了起來，他的雙眸完全變成了血紅色，其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理性，非要形容的話，隻有怪物兩字符合現在的它。
百靈一家人的死讓雲冥徹底絕望，體內絕的力量也失去了抑製，隻能任由他蘇醒後瘋狂侵蝕自己的身體，而絕的生命力則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迴來。
解開野獸的韁繩，會見到什麽？
身為半自由城，城主即為領主，在城內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為了彰顯他們的強大，城主府一般都建立得宛如城堡，暴風之城也不例外。
自從數年前大公子被迴春之煉金術師收為弟子，城主府保持了長久的平靜，二公子常年混跡在外，一般也不住在城主府，所以城主派了很多高手來保護他的安全，甚至把他珍愛的煉金馬車也賜給了他護身。
但今天整個城主府都籠罩著一層陰雲，據說城主不知為何大發雷霆，將城主府的一麵牆都打碎了，這種壓抑感令府內的每一個人都惶惶不安。
演武場內，一個麵容剛毅的中年人正目視遠方，臉色陰雲密布，他麵前的那堵牆已被他一掌拍碎，變成了細碎的粉末，哪怕被魔法陣加固也擋不住他的力量。
“管家，也犧牲了？”他的嗓音低沉，其中壓抑著熊熊的怒火。
“現場......所有的侍衛和管家的屍首都找到了。”那個下人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生怕城主會遷怒於他也把他格殺在當場。
“克裏斯他，到底是怎麽死的？”他的聲音比之前更低了。
“身上沒有傷口，”下人的聲音也在發抖，“客席長老檢查了之後說是腦部被破壞了。”
城主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麽，他接著說道：“事情的經過到底是怎樣的？有目擊者嗎？”
“.......”下人猶豫了一會兒，“有個人主動找到了我，說他清楚事情的全部經過，不過他說一定要當麵告訴您。”
“是想索要好處嗎？嗬嗬，”城主突然大笑，眼中殺機四溢，“可以，可以，讓他過來見我。”
“好的，大人。”下人趕緊退下，心底長長地舒了口氣，城主的實力是越來越強了，光是站在他身邊就喘不過氣來，尤其是剛剛他暴露殺機的時候，就感覺刀架在脖子上一樣，過去可沒今天這般恐懼。
不久之後一個男人便跟隨著下人走了過來，他瞥了一眼那個如山如巒的背影，心中也是暗驚，這就是在暴風之城一手遮天的男人嗎？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接觸過，光是氣勢就讓人唿吸困難。
下人用眼神瞟了他一眼，他趕緊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說道：
“城主大人，傭兵阿蒙拜見。”
無光墳場邊境，靈雨鎮。
雲冥盤膝坐在床上，體內暗金色的鬥氣正在全身經脈內運轉，滋養著每一寸血肉，他已經確認自己的實力已經完全恢複了，那些猩紅色的液體還蟄伏在他的丹田處，它每次爭奪身體失敗之後都會迴到丹田進行休眠，積蓄力量準備下一次反擊。
“絕的反抗一次比一次激烈了，”雲冥心中想道，“看來以後要盡可能少的使用它的力量。”
對於他而言，絕的力量確實是殺手鐧一般的存在，但每次使用都會使絕更加活躍，導致下一次的反擊更強烈，而且，若是一次性使用的力量超過某個閥值，他很有可能直接被吞噬。
他已經在百靈家待了好幾天了，百靈的父親也對他的沉默不語表示諒解，沒有追問什麽，為了報答她們，雲冥主動承擔了家中很多的體力活，但是為了不暴露自己，他一直都沒使用任何作為修煉者的力量。
“也該和他們告別了。”雲冥睜開雙眼，自己殺了克裏斯，對方的家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雖然自己滅了他們全員，但也不保證自己絕對安全。
“雲哥哥，午飯做好了，快來吃吧，”百靈還是一如既往地充滿活力，“對了，大哥他剛剛迴來，我們一起吃吧，哥哥他是個傭兵哦，每次迴來都會給我講好多好多的故事。”
是他啊。雲冥心頭一動，是之前那兩個看戲的傭兵中的其中一個，他們沒有參與進去，所以他隻是眼神警告了下。
“好。”他簡單地答應了下，隨即穿上百靈給他準備的衣服，管家的那件衣服太惹眼了，他讓百靈把他收了起來，百靈便把他父親的衣服暫時借給他穿。
百靈打量著雲冥，“很合適啊。”
“謝，謝謝，”雲冥別過頭去不看她的眼睛，“別讓他們等急了。”
“嘖嘖嘖，”百靈也不再作弄雲冥，隻是輕笑著，“雖然雲哥哥你看起來總是冷冰冰的，但其實並不是個壞人呢，要是臉上多點笑容就好了。”
她也不管雲冥會有什麽反應，就這麽自顧自地離開了，隻留下沉默的雲冥。
要是抱有笑容，失去的時候隻會顯得更加悲傷，雲冥搖了搖頭，自己從很早之前，就已經舍棄笑容了，取而代之的是猶如冰山般堅硬的內心。
“哥哥，你不是很早就迴來了，怎麽現在才迴家啊？”百靈挽著一個二十六七歲男子的手，正是阿瑟，阿瑟此時也是滿麵笑容，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迴來了。
“我這次迴來也是有任務要做啊，現在才忙完，對了，我給你還帶迴來了很多好東西，你看，這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正好看到從房間裏走出來的雲冥，“你，你是？”
“哦，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雲哥哥，真的和我說的一樣吧，”百靈也察覺到阿瑟反應好像有點奇怪，他額頭上不停地冒汗，表情也有些呆滯，她不禁問道，“哥哥，你......沒事吧？”
“大人，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吧，我什麽都沒說出去，”阿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臉上是揮之不去的恐懼，“要殺你就殺我一人，我的家人什麽都不知道。”
“哥哥，你怎麽了？雲哥哥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並不是壞人啊。”百靈趕緊去扶跪倒在地上的阿瑟，同時她也在詫異，難道說他們曾經見過，不然為什麽反應那麽激烈。
“靈兒是你的妹妹啊，”雲冥走到阿瑟的身前，阿瑟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可是見過雲冥殺人的手段，真的是一息殺一人，殺死老管家就像是捏死螞蟻一樣，還有那詭異的猩紅色能量，都不由得讓人心裏發怵。
“這些天，多虧她的照顧了。”沉默了一會兒，雲冥說了那麽一句話。阿瑟頓時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他站了起來，仔細看才發現那是一縷非常纖細的暗金色鬥氣。
阿瑟也不是笨蛋，他立刻意識到了很多東西，難道雲冥並不是追殺過來的，而是真的和百靈所說的一樣遭遇了意外被她所救了？雖然很可疑，但是雲冥確實沒有表現出任何殺意。
“也罷，等下再試探下吧。”阿瑟把疑慮放在了心中，和百靈一起走向了餐桌，對他而言，這注定是驚心動魄的一頓午飯。
和過去一樣雲冥還是沉默寡言，阿瑟的一些小試探完全沒能引起雲冥的注意，但阿瑟卻發現百靈還有父親與雲冥好像相處得很不錯。
“阿瑟啊，你不在的時候多虧了有小雲啊，”全家團聚，百靈的父親顯得格外高興，一點小酒喝得滿臉通紅，“雖然他平時總板著張臉，冷冰冰得像個石頭，但確實是個好人啊，這段時間我們所有的活都被他搶著幹了，而且幹得比誰都好......一開始我瞧他穿著這麽好的衣服，還以為是哪裏跑出來的貴公子，擔心他吃不慣我們這裏的粗茶淡飯，但是沒想到他完全不挑食，盤子都舔幹淨了。”
從無光墳場中出來的人對食物怎麽可能挑剔......在那裏能吃到的隻有腐肉。
“爸，你醉了，別說了。”見父親還想說下去，阿瑟趕緊打斷了他，然後看了一眼雲冥的反應，發現雲冥真在認真地吃飯，毫不在意他父親的這些話。
“雲哥哥也很見多識廣呢，我經常纏著他，讓他給我講大陸上的事情，”百靈笑嘻嘻的，眼睛中似乎閃著小星星，“利用煉金術漂浮在空中的城池，地精製造的金屬巨龍，獸人王者比蒙和黃金巨龍的廝殺......外麵的世界原來那麽有趣。”
怎麽全都是一聽就了不得的東西啊......阿瑟暗自心驚，巨龍居住在遙遠東方海洋內的龍島之上，中間隔著兩大禁區迷霧森林和無光墳場，地精則居住在大陸最西邊的夢魘山脈下，夢魘山脈也是大陸禁區，有關於他們的記載少的可憐。
不對啊，怎麽感覺他們相處得很好啊。阿瑟有點難以接受這個奇怪的事實，因為在他印象中雲冥就是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死神，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盡管最後他並沒有對他們出手。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雙泛著血光的眼眸，哪怕隔著那麽遙遠的距離，依然讓他脊背發涼。
“我，該走了。”雲冥冷不丁地說了這句話，瞬間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裏。
“雲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百靈最先緩過來，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雲冥點了點頭，但目光卻沒有行動那麽果決。
“男人嘛。總是要迴到自己的生活的，”百靈的父親給自己倒了杯酒，“但是我還是覺得你可以多考慮一下，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這裏的生活。”
“謝謝。”雲冥沉默了很久，但最後還是隻吐出了這兩個字。
命中注定，他不可能會有安穩的生活，貪心會隨著時間膨脹，他怕習慣了這種生活就再也脫不開身了。
“看來你也有苦衷啊，”百靈的父親不再說話，“你看靈兒的眼神中，好像住著另外一個人，是你喜歡的人嗎？可別再說是妹妹了，親人還是戀人，我這個糟老頭還是看得出來的。”
“我不知道。”雲冥這次也沉默了很久。
到底是什麽很重要嗎？雲冥心中想道，隻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可是，”百靈有點慌了，“這也太突然了，我還沒準備好啊。”
“抱歉。”百靈是個好孩子，但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能再繼續留下去，他們都是普通人，可以平平淡淡地過日子，而他注定不平凡，這份不平凡對於普通人而言就是最大的危險，更何況他還背負著血海深仇。
“可是，我，我，”百靈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說道，“隨你的便吧，我不管了。”
然後她就像賭氣一下拋下所有人跑了，她的父親此時已經醉倒在桌子上，阿瑟用無奈的表情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靈兒她有的時候真的很任性，讓你見笑了。”阿瑟賠笑道。
“抱歉。”雲冥依然還是惜字如金地道歉，場麵一度陷入尷尬。
“我走之後，不要向別人提起我來過，”雲冥率先打破了僵局，“另外——”
他的表情倏地一變，“什麽人！”
初入正午，烈日高懸，炫目的陽光下所有的黑暗都無所遁形，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像是如墜冰窖，一股刺骨的殺意將所有人團團圍住，可環顧四周卻什麽都發現不了。
“非常強！”雲冥的心沉了下去，對方明顯是故意釋放殺意的，可即便如此他們仍然無法發覺他們的確切位置，可見對方並不是一般的強。
“他就是殺了克裏斯的兇手嗎？”一個低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院子裏突然多出兩個身影。
其中一個中年人器宇不凡，他背負雙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上位者的威嚴，另一人則有些膽怯地躲在他身旁，正是阿瑟之前的同伴阿蒙。
“阿蒙，你怎麽在這裏？”阿瑟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你身邊這位是？”
“暴風城主，”阿蒙冷聲道，“來為二少爺報仇的。”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阿瑟不禁愣住了，“明明連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你走之後，我就發現這是個機會，我們傭兵嘛，富貴險中求，”阿蒙突然笑道，“你不是也說過嗎，我們拚死拚活就是為了可以活的比別人更好罷了，機會擺在我麵前，怎麽能不珍惜呢？我可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
“那你為什麽瞞著我？”阿瑟意識到阿蒙好像和平時有點不一樣。
“其一，我不能打草驚蛇，你家人和那怪物相處得那麽好，萬一跑了怎麽辦？其二......你覺得一個金幣好還是半個金幣好呢？”
“阿蒙，難道你——”
“大人，你也看到，這段時間都是他們一家人在包庇兇手，雖然阿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既然包庇了兇手，我也沒辦法再為他求情了，請您自便吧。”阿蒙躬身，語氣極為恭敬。
“你不是個好人，”暴風城主笑了，“但是卻是個聰明人。”
“謝謝城主大人的誇獎！”
“你，趕緊去保護靈兒和父親，為了防止被我發現，他們並沒有帶上其他增援，由我來牽製他們，但是我也不能確定我能攔住他們多久。”阿瑟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但是他能感受到這聲音中的急切。
“是他的聲音。”阿瑟意識到這是雲冥的聲音，但他現在也沒時間考慮為什麽隻有他一個人聽見了這聲音。
“他該死。”雲冥依然還是冷冰冰的，但那在他體外洶湧著的鬥氣卻說明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在激怒城主。”阿瑟立刻明白了雲冥的想法，他打算獨自一個吸引城主的注意，給他們逃跑的機會，不由得投去感激的目光。
“你也該死，”暴風城主淡淡地說道，“無論他做了多少惡事，他總歸是我的兒子，這世上人本來就是分高低貴賤的，無論踩死多少螞蟻也不能證明人有罪。”
“廢話少說。”暗金色的鬥氣裹住雲冥的身體，一開始便用出了全力，他就猶如一道暗金色的閃電，似乎又化身為當初那個殺人如麻的紅魔鬼。
而阿瑟則乘機背起他父親，轉身就去找百靈。
“你去追那個傭兵。”真到了戰鬥的時刻，暴風城主卻突然有耐心起來，就像是獅子已經撲倒了獵物，飽含著惡意在戲弄獵物一樣。
“錚！”湛藍色的鬥氣和暗金色的鬥氣在空中碰撞，暴風城主的鬥氣看似柔弱，但每一縷都堅硬的宛如紫金一樣，雲冥麵色大變，鬥氣完全固態化？
兩個在空中碰撞了不下百次，最終暗金色的身影被狠狠打進了大地之中。
“不僅是固態化，”雲冥立刻從地底挺身而出，迅速和暴風城主拉開距離，“鬥氣中已經有初步形成的武道精神，星辰階？”
九階之所以被稱之為星辰階，正是因為九階的高高在上，從實力上說，九階和八階簡直是天壤之別，不僅是因為武道顯生這一強化個體的能力，還因為修煉者將自己的精神力量融入了鬥氣之中，這時候修煉者操縱鬥氣就能無比靈活，宛如身體的延伸，此外鬥氣的威力也會有質的飛躍。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暴風城主身穿藍色的華麗鎧甲，外麵同時套著宛如實體的淺藍色鬥氣鎧甲，“明明鬥氣還沒有固態化，鬥氣的結實程度卻不下於八階，而且也不形成鬥氣鎧甲，隻是裹住身體，你的鬥氣確實詭異，怪不得管家會死在你手上，他雖然是八階，但卻是通過秘法強行突破的，不如真正的八階。如果你把這種鬥氣的功法交給我，我就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如何？”
真凰之血和一般的鬥氣不同，傳說中真凰的鮮血就是暗金色的，這鬥氣就像是鮮血一樣，是可以隨意流動的，不需要形成鬥氣鎧甲依然可以保持很高的強度。
“癡人說夢。”雲冥說的沒錯，沒有他們的血統，真凰之血就是個廢功法，可在暴風城主耳中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湛藍色和暗金色交纏在一起，整個院子都被戰鬥的餘波摧毀，暴風城主的鬥氣特性是‘疾速’，每一道鬥氣的速度都精準而迅速，而且星辰階的修為也彌補了鬥氣威力不足的缺陷。
雲冥陷入了絕對的下風，等級上的差距讓他連暴風城主的鬥氣鎧甲也摧毀不了，哪怕集中力量打出一個缺口，對方也能迅速操縱鬥氣彌補那個缺口，更何況後麵還有一層防禦能力隻強不弱的鎧甲。
雲冥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可他心中卻在慶幸，自己雖然處於下風，但暴風城主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擊殺他，還是可以爭取到時間的。
“是不是覺得我暫時奈何不了你。”暴風城主突然笑了，雲冥頓時感覺有種不祥的預感。
刀光一閃而逝，暗金色的鬥氣像是泥土一樣被剖開，雲冥的腹部立刻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暴風城主手中多出一把雪亮的長刀，雖然造型樸素但雲冥立刻認出這不是一般的武器，是雪紋銀鑄造的刀刃，雪紋銀是一種及其特殊的金屬，源於他的“飲血”之特性，被雪紋銀砍傷的傷口會血流不止，難以恢複。
這可是聖階也會眼熱的材料，是鑄造武器的絕佳材料之一。
“糟了。”雲冥知道現在別無他法，打算使用絕的力量，但暴風城主似乎看穿了雲冥的想法，直接一刀斬向了雲冥的脖頸，完全不給他分神的機會，雲冥隻好放棄這個想法。
“果然，想要使用那個古怪的力量需要消耗很多精力，”暴風城主自然得知了雲冥那個力量，“這隻是一個簡單的試探，但看來我是正確的，他沒法分神去操縱那個力量。”
雲冥知道自己這次難免是兇多吉少了，沒法使用絕的力量，他自己本身的力量完全無法抵抗星辰階的力量，被雪紋銀傷到的區域現在正在迅速失血，他甚至能從傷口處感覺到生命力的流失。
“要是能再給我一年的時間......”雲冥咬牙堅持，自己畢竟還是太年輕了，現在也不過是六階的實力，才剛剛為修煉奠定路基，可對手並不可能會給他這個時間。
不過至少......我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這是雲冥唯一值得慶幸的事，至少自己還能保護下善待於他的幾個人，總歸是沒有留下遺憾，不像當初那般無力。
“城主大人，我把他們都抓迴來了。”
可阿蒙激動的聲音卻將雲冥唯一的希望給打碎了。
“哧——”這一刹那的疏忽，暴風城主連出八刀，殷紅的鮮血灑得遍地都是。
由於失血過多雲冥此時連集中精神都感到困難，他艱難得掙紮著想要站立起來，可暴風城主一腳踩在他的脊背上，斷了他反抗的念想，然後又補了幾刀。
“雲哥哥！”耳畔傳來靈兒淒厲的唿喚聲，他拚了命地抬起頭來，看到了跪倒在不遠處的阿瑟一家人，此時阿瑟已經垂死，全身都被鮮血染紅，無論是百靈還是他的父親，此時都是一臉絕望。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
雲冥的意識開始模糊，盡管他極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但身體卻無法支撐他的想法。
“失去親人是很痛苦的，你知道我為什麽不給你一個痛快嗎？”暴風城主沉聲道。
雲冥聽見城主的話，模糊的意識也頓時清醒了幾分，“別，這和他們沒有關係，克裏斯是我殺的，管家也是我殺的，所有的侍衛都是我殺的，他們都是無辜的人，我求你放過他們。”
“不對，”城主突然笑了，“你為他們說話，就說明他們有罪。”
他抓住雲冥的脖子，讓他的視線始終集中在一家三口身上，阿蒙手起刀落，阿瑟的人頭便滾到了雲冥的麵前。
接著響起的是他父親和百靈悲愴的哭聲。
“為什麽？！”雲冥嘶吼著，像是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因為你對他們有好感，”城主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被你所珍惜，這本身就是一種罪孽啊。”
阿蒙完全沒有顧及往日的情麵，阿瑟的父親也跟著倒在了血泊中。
雲冥隻能看著他們一個個逝去卻無能為力，甚至連移開目光都做不到。
“你讓我失去了親人，我當然也要讓你嚐嚐同樣的滋味，”暴風城主的笑意更濃了，“你也沒有親人我不知道，但是這些人似乎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你要記住，是你害的這些無辜的人背負了罪孽，這全部都是你的錯。”
雲冥都沒有發覺，他那冷冰冰的表情已經由於滾燙的淚水而解凍了，他第一次露出了小孩子一樣的無助。
“雲哥哥，別哭啊，”明明已經被淚水弄花了臉，可百靈這一刻卻還是想著安慰雲冥，“靈兒知道我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隻會成為你的累贅，但是有句話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
百靈突然破涕為笑，但那笑容中隻有悲傷。
“對不起，我可能有點喜歡上你了。”
刀光閃過，笑容永遠凝固在了那張還顯得有些稚嫩的臉上。
有可能這根本不是世人所謂的愛，可能僅僅隻是出於少女對大哥哥的仰慕，但她卻克服了死亡的恐懼，用笑容說出了這句話，誰也不能質疑她的覺悟。
雲冥的表情終於徹底絕望。
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臉在這一刻和百靈完全重疊在了一起，當年那個如花的少女也是這樣用帶著淚水的笑容對他說：
“雲哥哥，我喜歡你，是想嫁給你做妻子的那種喜歡。”
隨即笑容也是這般永遠停滯在了她秀美的麵龐上。
沒想到有生之年他第二次品嚐到了同樣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雲冥就像是個野獸一樣，他暗紅色的雙眸布滿血絲，指甲深深紮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卻渾然不覺。
“如果我當時沒遇到他們，他們就不會死！”
“如果我沒留戀這種時光，他們就不會死！”
“如果我沒畏懼絕的力量，他們就不會死！”
雲冥意識到，暴風城主說的沒錯，這全都是他的罪孽，他明明有很多機會救下他們的性命，但他全都錯過了，他才是一切惡果的因。
命中注定，他無法擁有幸福。
“真是美妙的表情啊，”暴風城主手起刀落，將雲冥的頭顱也斬了下來，“那你就迴地獄去陪他們吧。”
阿蒙見雲冥人首異處，心底徹底鬆了口氣，他靠近看了看雲冥的屍首，確認已經毫無氣息之後，一腳將他的頭顱踢了出去，“哈哈，什麽紅魔鬼，到最後還不是死無全屍。”
“你也別閑著，去把整個村子所有的村民都給我處理了，”暴風城主冷漠地說道，“不要讓他們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我要所有人給克裏斯陪葬。”
“好的，”阿蒙感覺賠笑道，“那，您承諾給我的——”
“我當然不會違反我們的約定，”暴風城主負手而立，“但是你動作也給我利索一點，要是有人逃出去了，你也和他們一起陪葬吧。”
“是，是......”阿蒙趕緊出發，但他突然發現自己突然動不了了，他低頭一看，頓時頭皮發麻，一大團粘稠的猩紅色液體將他的雙腿給纏住了，而這液體的源頭正是雲冥。
“大人，救我！”話音剛落，暴風城主耳邊就響起了咀嚼的聲音。
他猛得迴過頭，卻發現阿蒙正在被一張猩紅色的大嘴咀嚼著，他頓時感覺脊背發涼，明明已經被他砍下了腦袋的雲冥這時又站了起來，但脖頸處那觸目驚心的環形傷疤卻證明了他曾經受到過的致命傷。
“怪物！”暴風城主心中一驚，此時雲冥給他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人類了，那粘稠的猩紅色液體將他的身體全都包裹了起來，他的雙眸完全變成了血紅色，其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理性，非要形容的話，隻有怪物兩字符合現在的它。
百靈一家人的死讓雲冥徹底絕望，體內絕的力量也失去了抑製，隻能任由他蘇醒後瘋狂侵蝕自己的身體，而絕的生命力則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迴來。
解開野獸的韁繩，會見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