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鈐山,秋水堂後山。


    幾縷斜陽灑下,透過陣陣竹濤點綴在墓碑之上,熠熠躍動,倒是徒減了幾分冷清。


    一塊碑,一柄劍,想不到就這麽過了兩百多年了。


    靈墨麵對墓碑隻身而立,半晌默然無語。


    不一會兒,林中白光閃現,一道倩影在稍遠處落下,那人走到靈墨近前輕輕喚了一聲:“師父?”


    靈墨如夢初醒,隨風蕩漾在遠處的思緒一下便拉了迴來,她迴身道:“凡兒,你來了?”


    沈凡恭身應道:“是。師父您怎麽到這來了?”


    竹枝搖曳,掠過一陣淡雅清香,仿佛天地萬物,都不如這一處淨土。


    她並沒有答話,反言道:“凡兒,明天為師要下山走一趟,堂中若有什麽事就由你來定奪掌管吧。”


    沈凡有些愕然,師父從不輕易下山,況且八堂試法在即,此時下山顯得有些不合常理。


    雖然心中疑惑,卻也未敢過問:“是,弟子遵命。”


    靈墨點了點頭,轉過身去,並沒有叫她離開。沈凡順著目光看到了那塊碑,碑麵上刻的是“愛徒楊若微之墓”七字。


    關於這塊墓碑的事,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墓碑是上任秋水堂堂主也就是自己的師祖歎慍大師所立。而這位楊若微則是她的愛徒,也就是自己師父靈墨的同門師妹,按輩分自己還應當叫一聲“師叔“。


    據說這位楊師叔天資傲人,年紀輕輕在同輩人中已是佼佼者,師祖歎慍大師更是將神劍“喚雪“傳授於她,此後道行突進,一躍超過了師父等先入堂的師兄姐。再另說容貌,傳言更是說如謫仙下凡,有傾國傾城之色。可謂是當時天鈐派一顆耀眼晨星。後來在一次正魔大戰中玉殞於承靈堂雲灝台,被歎慍師祖葬於此處。


    “你楊師叔小時候父母雙亡,被送到秋水堂時不過是八,九歲的孩子,她這一生比誰都苦,卻從來沒有一句怨言。她最想葬的地方應該是陽景堂,你師祖最後卻還是將她葬在了這。繞是如此,我這個做師姐的也沒有常來看看她。”話至最後,靈墨微微歎了一聲。


    沈凡見自己師父如此動情,站立一旁問道:“師父,楊師叔屬秋水堂一脈,理應葬在秋水堂,為什麽師父說她想葬在陽景堂呢?”


    “你有所不知,當年你楊師叔與陽景堂你的一位師伯相戀,若不是那次正魔之戰,兩人早該結為連理,如今卻長眠在此。”靈墨仿佛又憶起了往事,神色有些黯然。


    “這世間的情,當真是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想思。”沈凡聽到此處也不免惋惜起來,喃喃自語道。


    陽光透過竹陣的陰影被山風吹的飄搖起來,時明時暗在腳下花草上來迴的變換。這一師一徒在墓前站了許久,方才離開。


    第二天一早,石心與欲清便告別了雲映雪,一道出了那琅琊村。那琅琊山筆鋒挺立,山上林木甚為清翠。有幾處幽澗順勢而下,把附近嚴石打磨的玲瓏滑潤,迴落後又形成了一個的天然取水潭。


    此時再看琅琊村嫋嫋炊煙,借福山之勢,又得碧水之源,孕育生長,顯得極為古樸安寧,儼然是個桃花源處。


    他深深吸了口氣,身上餘毒雖未清,但見這高山流水仍是輕鬆不已。這時欲清在側翻手祭出了法器吟世蓮,輕喚石心道:“石師弟,不早了,走吧。“


    石心點了點頭,因他折了舍雲劍,身上又有傷勢,獨自禦劍已是不可行,故隻能和欲清共乘蓮花寶座。


    隻見二人片刻後便與腳下法器一同化作一道淡綠色光芒劃向天際,消失在了原地。


    晨光初照,清風滌蕩,湛藍的天空,一望無垠。


    欲清擔憂石心傷勢,一路上也不敢耽擱,全力催持腳下法器穿梭於雲海中疾馳著。


    這一禦空,直到那西邊夕陽已現,才決定落下夜宿。


    時值日暮,大地一片金輝之色,欲清選了個一片林子,靠近湖邊落了下來。隻是沒想到這一舉倒是驚起了林中鳥雀,四處飛逃。


    石心早已是餓的頭昏眼花,見此情景,想必林中怕是有野味可尋,乏力的身體頓時來了精神。


    隻是天不遂人願,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遇見一隻野兔,追趕了幾番,最後卻還是讓它跑了。


    石心氣極,他傷剛好,一手扶樹氣喘籲籲道:“想不到……這……這年頭,連畜生都有……都有幾分道行了。”


    欲清這時從林中走出笑道:“萬物皆有生命,皆有靈性,石師弟還是吃這些野果吧。”隻見他手裏托著的僧袍中有不少紅綠果實,大小不一,有些還帶著枝葉,想必是剛去林中采摘而歸。


    夜幕悄然而臨,皎月晚曦,一堆篝火點亮了湖光,周圍淨是夏蟲作曲。


    石心將兩個野果在衣服上擦了擦,遞與欲清一個後,便將另一個塞到了嘴裏。沒想到這野果個頭不大,卻味甜汁多,解渴又解餓。正吃著,忽然想起了什麽,抬頭向欲清問道:“對了,欲清師兄,你說那竹雨林位於魔教風清門附近,你能給我講講這風清門嗎?”


    身前火堆燒得幹柴劈啪作響,隻聽欲清娓娓道來:“風清門一派行事隱秘,原本並非魔教,而屬中立,隻是兩百多年前突然倒戈,與魔教血魂宗,癡情穀,絕心堂接觸密切,所修法門也與之前大相徑庭,變得殘忍狠毒,倘若此次我們遇上,有一式你需小心,這一式便是‘攝魂術’了。”


    “攝魂術?”石心有些吃驚,瞠目結舌道。


    欲清往火堆裏添了幾根幹枯樹枝,點頭道:“不錯,這攝魂術顧名思義就是可攝人心魄,驅使其肉體,乃是旁門左道,失傳了許久,想不到最後竟然出現在了風清門。聽我師父說,當年正魔一役,風清門當先馭使‘攝魂術’,將一些無辜百姓攝去魂魄,化為傀儡做抵擋,一路攻至了天鈐山。”


    欲清字潔句短,但石心腦海中已然勾勒出當年大戰情景,他們這些後輩,前人不講,後人自然不知。此時聽言,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苦笑道:“希望這次莫要連累欲清師兄了。”


    欲清連道:“石師弟見外了,出家人慈悲為懷,無關連累,隻是多修行幾日罷了。”


    湖水倒映著月光,微浮蕩漾,火勢漸漸小了起來。


    望著夜空,石心有些氣餒,也不知此行能否順利。自己本是下山修煉,找尋法寶的,如今法寶還未尋至,舍雲劍折了不說,自己還身中巨毒。


    一側的欲清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慮,安慰道:“石師弟不必憂心,我觀那位雲姑娘身懷異術,隻要尋到七彩草,定然可救你的。”


    欲清的這一句異術倒是提醒了石心,他開口問道:“我聽我師父說,舍雲劍雖是我天鈐派入門法寶,卻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驅使的,那日雲姑娘借我仙劍,我本欲提醒,想不到她直接與舍雲劍化為一體,衝向了九嬰,這是何故?”


    欲清微微一笑:“當時我也感到驚訝,不止如此,僅憑先前她射出的三支離弦之箭來看,她的道行怕已經在你我之上了。倘若不是那幾箭亂了九嬰方寸,我們想要除去那上古妖獸隻怕不易。想不到在那偏僻村落,還有如此奇隱女子。”說罷連連稱奇。


    石心聽言啞然。那雲映雪看起來不過年歲二十,想不到就有如此高深道行,自己乃師出名門,卻萬不可及,實在是令人吃驚。


    夜已深,林中一片寂靜。欲清靠著一顆樹閉目打坐,石心卻如何也睡不著,仿佛有著心事。


    他將左手枕在腦後,兩隻眼睛如銅鈴一般睜開看著天空。


    隻見在那高不可及的夜空中,有幾道星光忽明忽暗閃爍著,竟是將夜空裝點得那般幽邃。


    他這般靜靜看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覺得恍惚間那被血蜘蛛咬的手背開始有些隱隱作癢,這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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