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個寒冬。


    雪後的太陽沒有給人帶來多少溫暖,城市裏到處是積雪,一陣風吹來,刺骨的寒冷。


    坊市裏的人來去匆匆,小商小販縮著脖子,躲在攤位後麵,不時跺跺腳,搓搓手。


    一個虯髯大漢在寒風中拉著一輛板車,大步穿過坊市街道。


    板車上裝得高高隆起,用麻布覆蓋著,隱隱有血肉腥味氣息從裏麵散發出來。


    這虯髯大漢自然是秦子淩。


    寒風呼嘯,迎麵吹來,冰冷冰冷的,但秦子淩拉著板車,心裏卻是一片火熱。


    前天,山穀一戰,他賺得缽滿盆滿。功法、丹藥之類的自不消說,還得了合計三千兩銀子左右的銀票金票,一條八荒碧蟒幼蟒,一條成年八荒碧蟒。


    當然除了山穀的收獲,在烏陽山外圍狩獵七天,秦子淩也收獲了價值近千兩銀子的凶禽猛獸。


    這些凶禽猛獸的血肉骨頭都是練武之人大補之物,換成平時,秦子淩肯定會留一部分自己和劉小強食用進補,一部分換成銀錢,購買所需要的丹藥藥材。


    但那條成年八荒碧蟒,雖然被三大銅屍幾乎吸光了精華,但剩下的肉幹對於他們這個境界的武者而言,依舊是遠勝過凶禽猛獸血肉的大補之物,而且近三十米粗長的身軀,肉幹數量很大,足夠秦子淩和劉小強吃上好一段時間。


    所以趁著年前,秦子淩還是特意將這次捕殺到的凶禽猛獸大部分都運來,準備出售給山野素居。


    店鋪裏,縱然是大冬天,沒多少生意,朱掌櫃還是盡職盡責地埋頭撥弄算盤,翻看賬目。


    直到沉重的車軲轆壓過店前街道的聲音傳入耳中,朱掌櫃才下意識地抬頭往外望去。


    這抬頭一望,朱掌櫃頓時兩眼猛地一亮,慌忙放下手頭的活,迎出了櫃台。


    “秦先生,這次可有好些日子沒見到您了。”朱掌櫃一臉驚喜道,說著目光忍不住好奇地落在板車上麵。


    “確實有好些日子了,朱掌櫃最近可好?”秦子淩微笑道。


    “有勞秦先生掛念,甚好,甚好。”朱掌櫃連忙拱手,然後才指了指高高隆起的板車,搓了搓手道:“不知道秦先生這次帶了什麽好東西來?”


    秦子淩笑笑,掀開了遮掩布。


    布子一掀開,朱掌櫃一下子便兩眼圓瞪,大大吸了一口冷氣,緊跟著便是一臉激動地圍著板車轉悠,大冬天的老臉愣是變得紅潤一片。


    “好本事,秦先生您真是好本事啊!這些大東西,尤其這血毛熊,皮厚肉堅,力大無窮,據說環抱大樹,都能直接把大樹拔起來。


    一巴掌下去,我大腿這麽粗的樹直接就能攔腰折斷,就算勁力武師要擊殺這等大家夥,也要費不少力氣啊!”朱掌櫃一邊搓手一邊說道,看向秦子淩的目光不由自主帶上敬畏之色。


    之前,秦子淩捕殺到一頭奔跑起來如同踏雲,連飛箭都追不上的踏雲麝,還可以說是有運氣成分,但眼前這雲紋白虎,血毛熊,可都是真正的山中猛獸,沒有真本事那絕對是捕殺不了的!


    秦子淩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後像往常一樣,很幹脆地道:“朱掌櫃給個價吧!”


    “這個,這個,我得好好盤算盤算。或者,要不您等等,我命人去請示一下東家再給您答複。”朱掌櫃聞言心髒重重跳了一下,說道。


    “沒必要這麽麻煩,你看著給估個價就行,我信得過你!”秦子淩說道。


    “那行,您稍等,我這就給這些大家夥過秤,然後給您報價。”朱掌櫃見秦子淩這麽說,老臉越發紅潤有光澤。


    很快,幾個夥計將秦子淩帶來的大家夥過了秤,朱掌櫃又仔細查看了野物的品質、傷口等情況,然後拿著算盤撥拉了好一陣,才對秦子淩說道:“秦先生,我可以做主給您一千兩的報價。”


    “朱掌櫃,一千兩可是一筆大數目,誰給你的權力,竟然擅自做主報價?”秦子淩聞言剛要點頭,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頗為尖銳的女子聲音。


    接著,秦子淩看到有一女子出現在店門口。


    這女子大概十八九歲,穿著一豎領的銀色繡花裙襖,臉蛋白皙,下巴尖巧,目光淩厲中帶著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架勢。


    在女子身後,停著輛豪華馬車,馬車上刻有“蕭”字印記。


    朱掌櫃顯然不認識說話的女子,見突然冒出一個身穿襖裙的女子衝他訓話,正有些不解,不過當他的目光越過女子看到不知道何時停在門口的豪華馬車,卻是驟然變了臉色,連忙迎上前,拱手道:“不知道姑娘是跟蕭家哪位公子小姐做事,我該怎麽稱呼您?”


    “我叫小桐,是蕭柳小姐的侍女。”女子見朱掌櫃態度還算不錯,臉色這才稍緩。


    “原來是小桐姑娘啊,那車子裏……”朱掌櫃聞言,臉上本還沒有褪下的紅潤之色,一下子褪得一幹二淨,甚至都帶著一絲蒼白,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我家小姐!我來本是要叫你過去拜見我家小姐,將生意還有賬目之事跟她匯報一番,以後這山野素居一應生意賬目來往就都歸我家小姐管了。”


    “結果,我還沒進門就見一千兩銀子的生意,你竟然就擅自報價了!”小桐語氣生硬地打斷道,說到後麵俏臉又繃了起來,大有責問之勢。


    “啊……”朱掌櫃聞言大驚失色。


    “啊什麽啊?”小桐再次拉長俏臉道。


    “小桐姑娘,這件事我們東家從來沒跟我提起,是否能……”朱掌櫃麵露不安之色道。


    “朱掌櫃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你們東家是我們蕭家的人,難道你不知道嗎?現在,我們蕭家家主嫡長女親自來過問賬目,接管生意,也是你能推三阻四的?”小桐斥責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任何事情總有個程序規矩是不是?”朱掌櫃聞言臉色越發蒼白了一些,但還是壯著膽子解釋道。


    “說起程序規矩?我倒還想問你,這一千兩銀子的生意是怎麽一回事?這麽大的數目,你們東家都放任你們做主,不過問的嗎?”小桐麵帶慍怒之色質問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聘請朱掌櫃擔任掌櫃之職,肯定是相信他的能力的。況且,連秦先生都這麽相信朱掌櫃,難道我這個東家反倒不相信他?”就在這個時候,蕭箐帶著夏妍走了進來,一臉平靜地說道。


    “話是這麽說沒錯,萬一朱掌櫃和顧客相互勾結,那……”小桐見是蕭箐進來,先是麵露一絲驚慌之色,但很快想起蕭箐如今已經是日落西山,甚至要被當成貨物一樣被送出去,立馬便恢複了冷靜,反駁道。


    “放肆!你是什麽身份?也敢跟蕭箐小姐這般講話!”小桐話音未落,平時看似嫵媚風韻的夏妍便已經上前一步,麵冷如冰地叱嗬道,身上的氣血湧動,有一股凶悍強大的氣勢朝著小桐壓迫而去。


    小桐被夏妍氣勢所震懾,再加上她終究隻是丫鬟身份,不禁嚇得臉色發白,一邊往後退,一邊求助地看向門外的馬車。


    “蕭箐,小桐的話也沒說錯。現在我來管這生意,規矩肯定是要改一改的。”車簾打開,一位穿著不見一絲雜毛的純白毛皮大衣,皮膚細嫩白皙,瓜子臉的年輕女子走了下來。


    “小姐!”小桐見到蕭柳下來,連忙迎上去,欠身行禮,等她直起身子,整個人又恢複了神氣。


    “蕭柳,在我沒正式下決定之前,還輪不到你插手我的生意,也輪不到你來談規矩。”蕭箐看著蕭柳進來,依舊一臉平靜地說道。


    “蕭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不知道家族已經做了決定……”蕭柳聞言麵露一絲羞惱之色。


    “就算如此,那願不願意,最終也得由我自己來決定!別忘了,七年前,我才十六歲,我就敢豁出性命留下來與幽冥宗的殺手搏命,現在七年過去了,你不會認為我就沒了抵死抗爭的膽氣吧?無非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罷了!


    所以,現在你不要惹惱我,否則你是沒辦法向你爹和家族交代的!”蕭箐隨手捋了下披落下來的幾根烏黑發絲,淡淡打斷道。


    “你……”蕭柳臉色變了好幾變,但最終還是無奈恨恨瞪了蕭箐一眼,氣呼呼地轉身上車離去。


    小桐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秦先生讓你見笑了!”蕭柳走後,蕭箐麵帶歉意道。


    “無妨,看來蕭箐姑娘最近處境似乎並不是很好?”秦子淩擺擺手道。


    蕭箐沒有回答,隻是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後道:“秦先生這次真是大收獲啊!可惜以後我們不能再合作了。”


    “東家,難道……”邊上的朱掌櫃聞言臉色大變,惴惴不安道。


    “朱掌櫃你盡管放心,你跟我做事多年,一直勤勤懇懇,我肯定會給你安排好一切的,讓你後半生衣食無憂的。”蕭箐看向朱掌櫃,好生安慰道。


    “謝謝東家,我知道您肯定不會虧待我的,但我擔心您……”朱掌櫃說道。


    “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擔心也沒用。”蕭箐微笑著打斷道。


    見蕭箐明顯在家族裏受打壓,竟然還能好生安慰手下,處處替手下考慮,這一刻,秦子淩還真對眼前這位女人的風度起了敬佩之意。


    “對了,秦先生,今日之後,我們恐怕很難再有合作和見麵之日,你要是沒什麽要緊事情,到後院我們小酌幾杯如何?”蕭箐轉向秦子淩微笑道。


    “蕭箐姑娘邀請,我是倍感榮幸!”秦子淩說道。


    “秦先生言重了,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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