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西南麵,秦子淩所住的院落,東廂房。


    秦子淩接過邵娥遞過來的熱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問道:“老夫人他們都起了嗎?”


    “都起了,正等著少爺一起用早膳。”邵娥迴道。


    “怎麽還專門等我用早膳了?昨晚不是已經說過了,一切隨意,我時間是沒定數的。”秦子淩微微皺了下眉頭,將毛巾遞給邵娥。


    “老夫人也說了,但老太爺他們不同意,說一定得等您。”邵娥將毛巾擱在臉盤裏,去取了一件藍色的外衣給秦子淩披上。


    在西嵊山山洞中,秦子淩倒是有些習慣了夏妍的服侍,所以見邵娥主動取過外衣幫自己穿上,猶豫了下,還是任由她擺弄。


    邵娥動作很輕柔,人又漂亮,身材也好,秦子淩雖然對她沒有什麽非分之想,但還是挺享受這種身邊有個如此溫柔女人服侍的感覺。


    “唉,墮落了啊!”秦子淩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心態的變化,不由得暗暗感慨。。


    “秦少爺早安!”


    秦子淩腳剛邁進正廳,也就是用膳的地方,便看到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十多個人紛紛對著他躬身打招唿,目透敬畏之色,隻有他爺爺和母親崔氏坐在位置上沒動。


    “舅舅,舅媽早安!各位表弟表妹早安!大家都坐下來一起吃飯吧。”秦子淩見狀連忙迴禮。


    不過眾人都沒落座。


    “子淩你來啦,坐外公這邊吧。”這時崔柏瀚朝秦子淩招招手。


    秦子淩大步上前,先跟崔柏瀚和崔氏打了招唿,然後挨著崔柏瀚邊上落座。


    “都坐下吧。”崔柏瀚見秦子淩落座,這才朝眾子女兒孫擺擺手示意道。


    眾人這才紛紛落座。


    “外公,都是自家人,沒必要這麽見外的。”秦子淩見狀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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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不可廢!外公這一走,以後這些不成器的子女兒孫就都要托付給你了,你便是他們的家主!他們的老爺!”崔柏瀚一臉嚴肅道。


    “一大早的,外公不要說這麽不吉利的話。您今年也才六十四歲而已,隻是因為練功出了問題,再加上這些年過得辛苦煎熬,這才落下病根。我手頭有不少養身的好東西,隻要外公每日服用一些,好好調養,肯定能……”秦子淩連忙說道。


    “沒必要了!自從你外婆走後,其實我活得就跟行屍走肉沒多少區別。現在能看到那個惡女人得到懲罰報應,你又這麽有出息,坤成他們也有了可托付的人,我已經很欣慰了。


    現在我唯一不放心的,便是那個惡女人的父親還有侯家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必會來尋仇。隻要能看到你和你大外公他們把這件事處理了,我就好安心去跟你外婆她們團聚了,她們已經在地下孤單太久了。”崔柏瀚沒等秦子淩把話說完,已經擺手打斷道。


    崔柏瀚的另外兩個小妾,也受不得屈辱,前些年也已經相繼過世。


    秦子淩嘴唇動了動,想勸說,卻又發現無從勸起。


    一個人的心在這世界上已經死了,就算勉強讓他活下來又有什麽意義?


    “外公,您放心,隻要有我在的一天,肯定不會虧待了舅舅他們。”秦子淩壓下心頭湧動的傷感,一臉嚴肅道。


    “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就真的放心了。不過你也不必太抬舉他們,我看他們也都不是什麽成材的料,你以後能給他們一口飯吃,讓他們不至於流浪街頭,受人欺淩就可以了。”崔柏瀚老淚縱橫道。


    “舅舅、舅媽,還有姨媽他們已經過了栽培的年齡,基本上不大可能有希望。幾個表弟表妹,還都是少年,就算天賦根骨差了些,以我現在的家底,總也能從他們中培養出幾個武師來,以後有一份自保和自食其力的能力還是容易的。至於能不能走得更遠,那就得看他們自己了。”秦子淩實話實說道。


    “夠好了,夠好了!若不是還放不下文家和侯家來尋仇,有你這番話,外公現在就可以含笑而去了。”崔柏瀚一臉激動道。


    而崔坤成等人聞言更是個個激動萬分,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


    他們這些年在城外過得日子比起崔筠還要不如。崔筠當年至少還有丫鬟仆人可以使喚,算得上富裕人家的夫人,他們被趕到城外,這些年都是在地裏討生活。


    崔坤成原本還繼承了崔柏瀚的俊朗外貌,如今卻是皮膚粗糙幽黑,哪有半點大家族子女的氣質,根本就是一樸實的莊稼漢。


    現在秦子淩說要在他們子女中培養出幾個武師,這如何不讓他們激動萬分?


    “爹,您就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我們還是吃飯吧,孩子們估計都餓壞了!”崔筠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說道。


    “好好,吃飯,吃飯。”崔柏瀚笑著點頭道。


    一大家子吃過飯之後沒多久,崔柏明和崔山河祖孫便聯袂而來。


    “文傳森夫婦和崔坤虎已經從太黃山趕到郡城了!”崔柏明沉聲道。


    “要戰了嗎?”秦子淩輕輕轉動著手中的茶杯,問道。


    “沒有這麽快,崔家、侯家還有碧雲宗,這可是清河郡三大頂尖勢力,牽扯太大。真要戰,各自肯定要先造勢,探探其他幾家大勢力的態度,還有也得找助拳壓陣的。


    以免戰時,一方以多欺少,又或者輸了不認賬,又或者輸了惱羞成怒,不顧約定大打出手。所以,此事至少還得過個七八天。”崔柏明迴道。


    “大外公和表兄一大早來找我,我還以為馬上要開戰了呢!”秦子淩聞言笑道。


    “子淩,你真的有把握?”崔柏明見秦子淩一臉輕鬆寫意,絲毫沒有大戰來臨前的緊張,不禁患得患失道。


    “我說有把握,大外公相信嗎?”秦子淩不答反問道。


    崔柏明被問得愣了一愣,然後道:“要不你和山河切磋一二看看?”


    “事到如今,不管切磋結果如何,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反倒會影響心境,沒必要多此一舉了。”秦子淩擺手道。


    “怪不得你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和手段,就憑你這份心態,我都不如你。”崔柏明微微動容道。


    秦子淩笑笑。


    實力擺在那裏,我的心態能不強嗎?


    當然這話,秦子淩肯定不能說。


    “既然你不準備跟我切磋,其他事情你就不用管了,都交給我和爺爺來辦吧。”崔山河見狀接過話說道。


    “我就一無名小輩,其他的事情我毫無頭緒,自然交給你們做主就可以。不過我外婆正名,還有遷墳之事,肯定要辦得風風風光光的,所以要勞煩大外公和表兄多多出麵幫忙。”秦子淩說道。


    “那是自然。”崔柏明和崔山河都一臉正色迴道。


    接下來,秦子淩命邵娥去請來崔柏瀚和母親崔筠,商談了給外婆風風光光正名和遷墳之事。


    當年蘇冰倩被貶為小妾,不僅鬱鬱寡歡而死,而且死後墳墓都不得入崔家墳地。


    這件事,肯定要趁著崔柏瀚還在世給辦了,了結他老人家的心事。


    ……


    轉眼,時間過去了七天。


    這七天,清河郡的許多酒肆茶樓到處都在談論崔柏瀚休妻,為死去妻子正名,風光遷墳大葬,還有崔家和碧雲宗文長老、侯家約戰,一戰了結恩怨之事。


    崔家已經低調很多年了,突然之間這麽高調起來,引起了很大轟動。


    有人對崔柏明祖孫兩豎起大拇指,認為他們不畏強勢,敢為崔柏瀚出頭,硬撼侯家和碧雲宗文長老一係的兩大勢力。


    還有更多人則認為崔家不自量力,意氣用事,破罐子破摔,此戰之後恐怕要徹底走向衰敗了。


    畢竟雙方的力量擺在那裏,侯家現如今有兩位煉骨後期大武師,還有九位煉骨初期和中期的大武師。碧雲宗文傳森長老是真元後期的大煉氣師,他的妻子侯寒雪名氣雖然遠不如文傳森,但實際上也是碧雲宗的一名長老,真元中期的大煉氣師。


    當年侯寒雪拜入碧雲宗門下,算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那時文傳森還不如她,隻是後來居上,成為真元後期的大煉氣師。


    他們兩人名下也有些厲害的門人弟子。


    而且這兩家除了這麽多強者,崔坤虎如今也已經明顯擺明態度要替母親討個公道,如此一來,侯、文兩家那邊又多了一位真元中期的大煉氣師。


    而崔家這邊,自從崔柏明的長子、二子相繼過世之後,便隻剩下崔柏明一位煉骨後期的大武師,煉骨初期和中期的大武師加起來也隻有六位,頂尖層麵的實力相差很大。


    而這一次比鬥,恰恰是頂尖層麵的比鬥!


    至於崔家這邊冒出來的秦子淩,外麵倒是沒人在傳。


    一來是秦子淩不想高調,所以崔家隻能低調處理,盡量幫忙封鎖消息。


    二來,秦子淩一個名不見傳的小年輕,不僅把文紅鳳打成了豬頭三,還廢掉了她的修為,這對於侯家和文家而言是羞於啟齒的奇恥大辱,況且接下來文傳森還準備以大欺小,親自出手鎮壓秦子淩這位小輩,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對於侯家和文家都是丟臉之事。


    所以侯家和文家也都有意無意封鎖有關秦子淩的消息。


    如此一來,秦子淩這位這次事件的推手,最關鍵的人物,反倒戲劇化地沒人提起。


    ……


    崔府,大廳。


    群雄匯聚。


    崔家的人包括秦子淩在內在左邊坐一排,邀請來的助拳或者說是壓陣的人在右邊坐一排。


    崔家這邊,坐在上首的是崔柏明,接下來是家主崔山河,然後是秦子淩和兩位煉骨中期境界,年齡已過古稀的族老。


    對麵,坐在上首的是金劍宗太上長老劍白樓,劍白樓下首是一位肩寬背厚,身型雄偉,眉發粗濃,年齡看起來在四十歲左右的大漢。


    這大漢雖然才四十來歲,修為赫然已經是煉骨後期境界,而且氣勢極為威猛,隻是端坐在那裏便給人一種高山巍峨,不可撼動的感覺。


    在這大漢下麵,坐著的則是清河郡郡守蕭箐。蕭箐下麵則是一位留著山羊胡,臉龐清秀,看起來有著一股儒雅氣質的中年男子,此男子是煉骨中期境界的修為。


    右邊四位助拳壓陣的人目光都聚焦在秦子淩身上。


    劍白樓和蕭箐的目光很微妙。


    劍白樓來前並不知道秦子淩也在,他和崔柏明年輕時曾經有過一段並肩作戰的交情,兩家的處境也比較類似,所以上次龍脈之地,兩家很自然聯手作戰。


    這次崔柏明親自去金劍山邀請他幫忙替崔家壓陣,當時還賣慘說對方力量強大,擔心他們會仗勢欺人,會耍賴,需要他這位劍道高人前去壓陣,劍白樓卻不過臉麵,便同意前來。


    結果,劍白樓萬萬沒想到崔家陣營這邊竟然還有他的弟子秦子淩在。


    一想到秦子淩那一晚上連殺三位冥使,尤其殺第二位冥使時就跟砍菜一樣,劍白樓心裏就感覺特別怪異。


    有秦子淩在,崔柏明還擔心個屁,應該替文家和侯家擔心才對啊!


    蕭箐倒是知道此趟之事秦子淩被卷進去了。


    因為崔山河去邀請她時就提到了秦子淩,所以蕭箐二話不說就來了。


    隻是看著秦子淩一副跟自己不熟的架勢,想起他的那些手段,蕭箐就又想笑又早早開始替文家和侯家默哀。


    這得多想找死啊,竟然跟她這位大哥約鬥!


    大漢和那位儒雅男子則純粹是驚訝於秦子淩這麽年輕就坐在崔家兩位族老之上!


    “子淩,你是新人,我給你介紹一下。”崔柏明適時開口道,“這位是金劍宗的太上長老劍白樓,若不是二十一年前受魔教偷襲受傷,如今應該已經是一代宗師了。劍兄,這位是秦子淩,是我那位柏瀚兄弟的嫡親外孫。這次事情的起因也跟他有關係,這次比鬥他是真正的主力。”


    “原來是劍前輩啊,晚輩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秦子淩連忙起身對著劍白樓一躬到底。


    “原來是秦小友啊,後生可畏啊!”劍白樓看著秦子淩一躬到底,裝模做樣的樣子,嘴角扯動了一下,很快便撫須道。


    “這位是飛星門甄門主首席大弟子郭韋傑,跟你已故的大舅是摯友。”接著崔柏明介紹坐在劍白樓下首的大漢。


    秦子淩聽說眼前這位大漢竟然是西雲州三大武道宗師甄子丹的大弟子,自是不敢怠慢,連忙拱手行禮。


    “這位是方槊郡郡守蕭箐,蕭家跟我崔家有些淵源關係。”崔柏明繼續介紹。


    因為有外人在,秦子淩和蕭箐的關係肯定是不能暴露的。


    “早就聽說過蕭郡守的大名,如今一見果然是風采過人啊!”秦子淩拱手道。


    郭韋傑見秦子淩看到漂亮女子明顯有點腿軟的架勢,不禁微微皺了眉頭,眼眸裏閃過一抹不屑之色。


    而蕭箐自然裝模作樣地迴禮,私底下則偷偷白了他一眼。


    “這位是西雲州的典學從事馬章炳馬大人,是你已故的二舅在州城的同僚好友。”


    “多謝馬大人念舊情應邀而來!”秦子淩拱手行禮。


    “秦賢侄客氣了,我和你二舅當年情同兄弟,崔家有事,自當前來。”馬章炳迴禮道。


    介紹過雙方,大家行過禮之後,重新落座。


    “此次比鬥,我們雙方約定比鬥五局。我,山河,子淩是肯定要出戰的,剩下則要看戰況。若戰況對我方不利,恐怕要勞煩蕭郡守代表我崔家出戰一場。我這兩位族弟雖然有煉骨中期境界,但奈何當年打下的根基一般,如今年紀又老邁,戰力肯定不如蕭郡守。”崔山河衝蕭箐拱手道。


    “晚輩義不容辭!”蕭箐一臉正色地拱手道,隻是心裏卻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有我大哥在,一個人就可以橫掃了,哪裏還需要我出手啊!


    見蕭箐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劍白樓若有所思地看了蕭箐和秦子淩一眼,而郭韋傑和馬章炳則都麵露一絲驚訝之色,看崔柏明的目光都陡然變得有些不一樣起來。


    外界都說崔家敗落了,但崔家還是很不簡單啊。


    崔山河已經是煉骨中期大武師,根基紮實,正當壯年,實力堪比普通的煉骨後期大武師。這秦子淩雖然看不出深淺,但看崔柏明重視的架勢,實力恐怕不會遜色於崔山河,關鍵是年輕!


    如今看蕭箐的架勢,她是唯崔家馬首是瞻,如此一來崔家便有了方槊郡作為大後方。


    此戰表麵上崔家勝算不大,但真要崔家勝出,有這麽多後起之秀,恐怕崔家就要乘勢而起了!


    接下來,崔柏明又說了些場麵話,大概到了巳時末,眾人動身前往董家位於東城外的演武場。


    此次比鬥,作為中間人主持公道的正是清河郡四大家族之一董家的家主,也是清河郡的郡守,董霸天。


    董家位於東城外的演武場占地百畝,四周有青磚石牆包圍。


    眾人抵達時,外麵早就戒備森嚴,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董霸天是人如其名,身材雄偉,滿麵胡須,看起來極為威猛霸氣。


    董霸天作為主持公道的中間人,又邀請了清河郡寒家家主,還有其他幾個相對比較大的勢力主事人前來觀戰做見證。


    這些人見到崔柏明一行人前來,都紛紛起身拱手打招唿。


    唯有侯家和文家的人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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