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道理


    眾人來到世子麵前之後,莫白自然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故作疑惑的問道:“你們這是?”


    與徐涼生無所謂的淡漠模樣不同的是,魯校尉此時隻覺得頭皮發麻。


    自己怎麽就想不開來到世子麵前了呢?


    徐涼生是誰?西涼軍方人物幾乎人盡皆知,就算暗地裏再怎麽啐上一口唾沫,也都知道徐涼生是世子殿下的人,而且是世子殿下自理會西涼軍政以來第一個親手提攜的人物。


    無論是莫蒼貂還是曹再東,都是王府中人,雖然與莫白甚是親近,但說到底也還是王爺培養出來的,而徐涼生則是不同。


    暗地裏不屑也好,罵上幾句難聽的話莫白也管不著,但這些不能拿到台麵上去,詆毀徐涼生和抽世子的臉有什麽區別?


    但既然一時頭腦發熱來到了世子麵前,也隻得硬著頭皮往下說,畢竟徐涼生擅殺袍澤,西涼軍律就擺在那裏,眾目睽睽之下,徐涼生還真能毫發無損的走出府邸不成?


    魯校尉想到這兒,提起一股膽氣,向世子殿下一抱拳,行了個軍禮,說道:“世子殿下,此人……”


    魯校尉剛剛開口,莫白看著徐涼生直接打斷道:“你……破百歲了?”站在一旁的莫蒼貂也是露出震驚的神色,方才徐涼生剛剛踏過門檻之時,他便發現了徐涼生已然過百歲的修為,隻是此刻不好明說。


    莫蒼貂輕碰了一下莫白的肩膀,示意此時此地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魯校尉看莫白如此行徑,也升起了一團火氣,不理會世子殿下將他的話置若罔聞,沉聲說道:“此人擅殺軍中袍澤,請世子殿下處置。”


    整座府衙頓時陷入一片靜寂。莫白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名麵漏火氣的兵士,問道:“你是?”


    “飛熊軍前營校尉魯渠郎。”


    “哦”了一聲,莫白懶散的背靠在椅子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魯渠郎自然是懂得,苦笑一聲,轉身便要離去。


    “怎麽,魯校尉不是要問罪徐涼生嗎?這就要走了?”莫白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匕首,自顧自的把玩起來。看到這把匕首,一眾與魯校尉相隨的老卒皆是唿吸一滯。


    “世子殿下說笑了,隻是突然想起有些急事,一個時辰之內,必定趕迴來。”魯渠郎未轉身,邊走邊說。


    “何事?”莫白眉頭一皺,問道。


    魯渠郎轉過身,看向莫白,莫白發現這張臉上竟毫無怒色,還有些笑意。


    “小的突然想起枕戈營有個卒子,年前與我有些恩怨,待小的把他一個頭顱砍下來,再和世子殿下論一論徐涼生的罪過。”魯渠郎話聲將落,莫蒼貂一聲厲喝:“大膽!”


    莫白沒拿匕首的一隻手也是死死的抓著把守,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魯渠郎這時轉過身來,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莫白,早沒有先前嬉笑的模樣,魯渠郎也知道,自己的生死隻在莫白的一念之間而已,隻是事已至此,早沒了借坡下驢的妥善處理,如今最好的結果就是自己死,徐涼生不得不死。


    “小的膽子可不大,要不然當年就把那小子砍死了。”魯渠郎冷笑一聲,譏諷道。


    “魯渠郎!”莫白咬著牙吐出三個字,個中冷意便是身邊的莫蒼貂也感受到了。


    魯渠郎瞥了一眼莫白手中的匕首,說道:“世子殿下,這事兒尋根問底確實是我營下兵士做的不對,可錯不至死,徐涼生有多少不情願也不該殺了他。先前在營中,徐涼生講了他的道理,可軍律的道理不能不講。”


    聽到這些話,莫白承認了,莫蒼貂也無話可說。


    正在此時,一直麵向莫白的徐涼生轉過頭來,麵色不悲不喜,平靜的說道;“魯校尉你很聰明,真的很聰明。”


    徐涼生緩緩走到魯渠郎麵前,笑道:“知道小生在想什麽嗎?魯校尉。”


    魯渠郎突然心中一緊,隻聽徐涼生問道:“小生在想,這麽聰明的魯校尉,怎麽混了這麽多年,還在飛熊軍中做一個小小的前營校尉,依小生看來,以你此時展現的才智,飛熊軍偏將的位置總歸跑不了的。”


    莫白也饒有興趣的看向魯渠郎。


    魯渠郎眼神露出些許的慌亂,但嘴上顯然沒有落入下乘,說道:“怎麽?你覺得我背後有人你就逃得過違反軍律的過失?”


    徐涼生笑道:“魯校尉不要著急,興許忘了些事情,軍律僅適用於兵卒將帥,可小生不是,小生是白身。”


    麵色一凝,魯渠郎急聲說道:“你怎麽可能不是?你的名字現在還在新兵的征兵冊上,而且你是青浮軍……”


    還未等他說完,莫蒼貂打斷道:“那個,西涼律法早已注明,未到及冠之年不得入軍伍編製,也就是說雖然這些兵卒已然登記造冊,但是並不是軍伍編製,嚴格來說,前些日子招募的新兵……都不是兵卒。”


    莫白接著說道:“所以,此次不是按軍律裁決,而是按照常規律法規判,而按照律法規判的話……”


    看著麵容慌亂的魯渠郎,徐涼生笑道:“魯校尉先前也說了,是你營下兵士做的不對。”


    “啪!”莫白把匕首往桌上一拍,大喝一聲:“升堂!”


    這一聲升堂過後,自然無人喊上一聲“威武”,饒是莫蒼貂這等沒臉沒皮的貨色此時也拉不下一張老臉,在眾目睽睽之下給莫白捧臭腳。


    “咳咳,本世子近日當一迴縣官,斷一斷這案子。”尷尬的咳嗽兩聲,莫白說道。


    徐涼生在之下伸手一揖,輕笑道:“世子殿下這一聲驚堂拍案可屬實不夠威風。”


    堂下魯渠郎麵如考妣。


    這案子自然斷的很快,原告被告圍觀眾人皆是一言不發,“青天大老爺”莫白理清是非曲直,直接宣判徐涼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著打三十軍棍即刻執行。


    作為“青天大老爺”堂前惟一的狗腿子,莫蒼貂自然就是行刑之人。


    常規三十軍棍自然要打掉半條命,莫蒼貂也很想打掉徐涼生半條命下去,畢竟這小子忒的無恥了,連這等空子都鑽了去,卻又未先發製人害得世子殿下白白被一小小校尉羞辱了一番。


    不論於情於理,莫蒼貂都很想打的徐涼生哭爹喊娘。


    可畢竟世子殿下看著呢,自然不會下重手。可話說迴來,堂下也有一眾兵士看著呢,總不能撓癢癢一樣的輕飄飄打幾下吧?


    一時之間,莫蒼貂就有些犯難了。


    徐涼生走到莫蒼貂麵前,輕聲說道:“將軍照打便是。”


    莫蒼貂也了然,半個時辰之後,眾人散去,莫蒼貂纏著徐涼生步履蹣跚的進了內堂。


    “你這,是不是下手有點兒狠啊!”莫白看著背後已然是鮮血淋漓的徐涼生,有些不忍。


    沒辦法,必須得打,就算說的再好聽徐涼生這頓軍棍也免不了,否則徐涼生這輩子都逃不出一個“幸臣”的名頭。


    “世子殿下,我這也是沒辦法啊,本來想輕些下手,這小子也說讓我照打就是,我這一想,得打,要不然以後不就完了,一說這小子就得提起這事兒,哎呦呦,那個徐涼生,殺了軍中袍澤都啥事沒有……”


    正在莫蒼貂生動演繹的身後,趴在內堂床上的徐涼生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那也不至於棍棍帶著武罡吧,莫將軍,你這是公報私仇。”


    莫蒼貂努了努嘴,說道:“哎,徐先生,你也別亂說,咱倆哪有什麽私仇,上迴隘口那事,咱也不怪你,畢竟我修為最高,那等冒死繞到敵軍後方尋找良機的事情也就隻有我能做……”


    徐涼生有氣無力的罵道:“小人……”


    莫蒼貂哈哈一笑:“這可就是謬讚了,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這還是事後發難,你那一槍,當時就結果了條人命,可是真小人。”


    莫白也是有些疑惑,問道:“你這脾氣有些見長啊,怎的當時就給那家夥給捅死了,若我不在瓜州,左將軍來審理的話,管你是不是兵卒編製,一律軍法處置。”


    徐涼生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道:“小生也不是沒來由的上了火氣,那老卒的嘴也是在毒的很,當時做的也的確有些魯莽,隻是現在看來,這事兒好像沒那麽簡單。”


    “沒理由一個素未謀麵的老卒,能句句紮在我心頭上。”


    莫白點了點頭,顯然也認定此事背後肯定有人指點,就憑魯渠郎那幾句話,就絕不是一個軍中糙漢能說的出的。


    隻是這人莫白尚未有頭緒,對方肯定不單單衝著徐涼生來的,必定要落了莫白的世子威望,可是莫白也實在想不出軍中他到底得罪了誰,自己雖然紈絝了些,可也沒幹過什麽草芥人命的勾當啊。


    “是不是世子殿下趁著屬下不注意,與哪個將軍的女兒暗結珠胎……”莫蒼貂話說道一般,莫白一巴掌拍在了莫蒼貂腦殼上,說道:“本世子可沒做下這等風流事,平日裏都隻是和青樓姑娘說笑的。”


    “那可能就是因為那個頭牌爭風吃醋,麵上不好說什麽,暗地裏使絆子……”


    莫白又是一巴掌下去,笑罵道;“你就不能想些上得了台麵的事?”


    徐涼生若有所思的說道:“說不定就是上不了台麵的事。”


    “何事?”莫蒼貂問道。


    “沒道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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