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前院。


    二十幾名錦衣衛,簇擁著一名瘦高男子,握刀而立。


    秦文政已被反剪雙手,抓了起來。


    宋如月也被幾名錦衣衛,圍在中間,臉色煞白。


    秦家其他人,皆是麵如土色,不敢言語。


    秦二小姐在秋兒和珠兒的攙扶下,匆匆趕來,與那名瘦高男子據理力爭。


    那名瘦高男子,正是錦衣衛副指揮使王相。


    洛長天被殺後,南宮陽勃然大怒,把此桉交於他辦理。


    若是他能夠查到兇手,則會順理成章,成為錦衣衛真正的一把手。


    這段時間內,他每日都在帶人調查。


    隨著調查的深入,他越來越覺得那名叫楚飛揚的人,很有嫌疑。


    雖然對方的修為似乎隻有武師中期,但身份背景皆極為神秘,身邊恐怕有其他高人幫忙。


    明明就住在京都,明明經常去武館修煉,卻怎麽也查不到對方的家庭,以及親戚朋友的任何信息。


    而曾經洛長天弟弟洛玉的被殺,他也有著更大的嫌疑。


    所以王相最近都一直在帶人調查他,但卻並沒有查出任何結果,於是今晚,就找到了這裏。


    “根據我們的調查,楚飛揚曾經在周府上救過秦夫人,你們秦家曾經也邀請他來吃過飯,所以我們今日來,是想請秦老爺和秦夫人幫忙辦桉。如果這裏說不清楚,那就請去我們錦衣衛的地方說。”


    王相手握刀柄,滿臉冷酷地道。


    若不是知曉這一家人跟長公主關係匪淺,他早就直接拿人迴去嚴刑拷打了,哪裏還會在這裏跟他們廢話。


    宋如月怒聲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們憑什麽覺得我知道?楚公子的確救過我,我也的確邀請他來吃過飯,但我們就剛認識幾天,也沒有去過他家裏,哪裏知道他住在哪裏和家裏有誰?”


    秦二小姐也蹙眉開口道:“連你們錦衣衛都查不到那位楚公子的背景,我們秦家又怎麽知道?他既然一心想要隱瞞,自然不會輕易暴露給我們。大人,我們秦家現在雖然無官無職,但好歹也是功勳之後,我家大哥二哥也都是龍虎學院的學生,我家夫君也是舉人。你這般無緣無故拿人,是何道理?”


    王相與她解釋了幾句,已沒耐心,頓時冷哼一聲,拍了拍腰間的刀道:“這就是道理!我錦衣衛拿人,無需任何證據!”


    隨即寒聲道:“既然你要阻攔,好,那把你也順便也拿迴去審問。待會兒去了我們錦衣衛的大牢,看你們招不招!”


    說罷,厲聲喝道:“來人,把她也給我拿下!”


    事關他的前程,即便這些人跟長公主關係匪淺,他也顧不得了。


    更何況據他所知,如今的長公主已經自顧不暇。


    兩名錦衣衛剛要走向秦二小姐,珠兒立刻護在前麵,手持飛刀,怒目而視道:“誰敢碰我家小姐,我跟他拚了!”


    王相看向她手中的飛刀,冷笑一聲:“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哐!”


    兩名錦衣衛突然拔出了腰間的刀,繼續向著秦二小姐走去。


    正在此時,走廊處突然走出一道身影,冷聲道:“這位大人,你來我秦府拿人,聖上可知道?”


    此話一出,王相眼皮一跳,抬頭看向了走廊。


    身穿一襲儒袍的少年,帶著一名手握寶劍的少女,從走廊的拐角走了出來,來到了庭院。


    王相眯了眯眼睛,道:“你是何人?”


    洛青舟麵無表情地道:“區區贅婿而已,不值提起。不過在下昨晚剛跟李公公進宮,與聖上交談了許久,聖上勉勵在下,以後為國效力,為君分憂,還說讓在下以後經常去宮中說話。在下也跟聖上做過承諾,以後一定為聖上效忠。所以在下想問一下大人,您今晚來我秦府拿人,是經過聖上的同意了嗎?”


    此話一出,王相臉色微變。


    這時,身後一名錦衣衛立刻走到他身旁,低聲道:“大人,他就是秦家的那位贅婿洛公子,屬下昨晚的確見聖上身邊的李公公,帶他進宮過,還親自送他出宮。出宮時,他還抽了李公公幾十個耳光,李公公跪在地上求饒,沒敢反抗……”


    王相一聽,頓時心頭一震。


    李公公李貴,那可是與聖上一起長大的貼身太監,竟然被這少年抽了那麽多耳光,還跪在地上求饒?


    “啪!”


    他猛然一耳光抽在了這名錦衣衛下屬的臉上,滿臉陰厲地低聲道:“為何不早與我說?”


    那名錦衣衛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滿臉惶恐地低聲道:“昨晚李公公警告過四周的人,不能把昨晚的事情說出去……屬下剛剛怕大人出錯,所以才……才……”


    “滾!”


    王相咬牙怒喝一聲,握緊了拳頭,隨即又緩緩鬆開。


    待他轉過頭,看向麵前的少年時,頓時又滿臉笑容,拱手道:“原來是洛公子,失敬失敬。”


    隨即他又歎了一口氣,滿臉苦笑道:“洛公子有所不知,在下為了這個桉子,這段時日可謂是忙的焦頭爛額,卻沒有任何頭緒,好不容易抓到一點線索,卻找不到對方的人。聽說你們秦家可能認識,所以才過來打擾的。洛公子不要誤會,在下今晚過來,就是想問一些事情,剛剛說要帶他們走,也是情急之中嚇唬一聲。哎,這個桉子破不了,聖上可是要拿在下是問的。”


    洛青舟拱手道:“大人是想打聽那位楚公子的事情嗎?”


    王相目光一亮,連忙拱手行禮道:“洛公子知道?”


    洛青舟澹澹地道:“那位楚公子一直都很神秘,在下也不知道他的背景。不過,在下今日出門時,遇到過他,跟他聊了幾句,他說明日要去武館修煉。大人如果想要調查他,明日隻管去武館守著就是,至於武館在哪裏,在下也不知道,相信大人應該清楚。”


    王相一聽,頓時神色一動,連忙拱手道:“多謝洛公子告知,這幾日我們一起在找他,也去武館守過,卻並沒有找到。自從指揮使大人全家被殺以後,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原本以為他已經出城了,沒想到竟然還在城中,那就再好不過了。”


    洛青舟冷著臉道:“我再提醒大人一句,我們跟那位楚公子,也就是萍水相逢,見了幾麵而已,跟他並不熟悉。至於他的身份背景和家庭住址,我們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希望大人以後不要在來打擾我的家人,我們都是安分守己遵紀守法的平民百姓,隻想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生活。”


    王相頓時滿臉歉意,道:“洛公子放心,下次絕對不會再發生今日這樣的事情了。對於我們的魯莽,在下再次跟洛公子道歉,還希望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說罷,立刻對著那幾名手下喝道:“還不快放了秦老爺和秦夫人!”


    那幾名錦衣衛立刻鬆手,退開。


    王相再次拱手表示歉意,道:“多謝洛公子如實相告,那我們就不打擾各位了。”


    說罷,一群人快步離開。


    庭院裏,很快安靜下來。


    秦家眾人,皆是心有餘季,望著門口發呆。


    宋如月突然道:“青舟,你……你昨晚去宮中,真的……真的答應聖上……”


    “咳咳!”


    一旁的秦文政,立刻打斷了她的話,道:“走吧,迴屋去,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宋如月還想再說話,看了一眼他的臉色,隻得閉上嘴巴。


    下人們都各自散去。


    洛青舟扶著秦二小姐,進了客廳。


    宋如月愁眉苦臉,憂心忡忡。


    洛青舟安慰道:“嶽父大人,嶽母大人,你們不用擔心,他以後不會再來了。”


    秦文政看向他道:“你剛剛對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洛青舟點了點頭,道:“是真的。”


    秦文政滿臉古怪地看著他。


    宋如月忍不住開口道:“青舟,你……你不是答應了長公主,怎麽……怎麽又跟聖上……”


    洛青舟一臉平靜道:“我的確是那樣跟聖上說的,但是……至於我會怎麽做,那就是另一迴事了。”


    秦文政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皺眉道:“想要在官場站穩,的確是要八麵玲瓏,不過……”


    洛青舟道:“嶽父大人,這裏沒有別人,青舟可以跟你說實話。青舟並非八麵玲瓏,也不會做牆頭草,更不會背叛長公主。青舟永遠都是支持長公主的,至於聖上那裏,青舟跟他說每一句話,都是騙他的。”


    秦文政:“……”


    宋如月頓時嚇的一顫,慌忙過去把門關上,滿臉驚嚇道:“青舟啊,這話可不敢隨便說出來,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啊。”


    洛青舟一臉平靜道:“還有,我會幫長公主奪皇位的。即便是長公主放棄了,我還是會想辦法推動她爭奪,然後,我還會想辦法……幫她殺了皇帝。”


    “哎喲!”


    宋如月一聽這話,頓時嚇的驚唿一聲,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俏臉煞白,渾身顫抖道:“你……你……”


    秦文政同樣臉色發白,聲音忍不住的顫抖道:“青舟,你……”


    秦二小姐在一旁輕聲道:“爹爹,娘親,這裏沒有別人。青舟哥哥之所以會告訴你們,是想讓你們明白現在的形勢,也是想讓你們早點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依舊是現在的皇帝在位,我們秦家永遠都不會有安寧的。”


    宋如月渾身亂顫著,捂著耳朵,搖著頭道:“微……微墨,別說了,別說了……娘親快要被你們兩個嚇死了……”


    秦文政臉色難看,沉默多時,方緩緩開口道:“事已至此,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青舟,既然微墨支持你,我們自然也會支持你的。不過……今日那個錦衣衛副指揮使,我覺得他可能還會再來。你今晚的話,估計騙不了他多久。”


    洛青舟還未迴話,秦二小姐就在一旁輕聲道:“爹爹,沒事的,這件事交給我們處理就是了,你們不用擔心。”


    秦文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邊的少年一眼,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爹爹,娘親,你們早點休息吧,微墨跟青舟哥哥先迴去了。”


    秦二小姐也沒有再多說,拉著洛青舟離開。


    兩人離開後,宋如月依舊顫抖著道:“老爺啊,真是沒有看出來,那小子的膽子怎麽那麽肥呢,簡直是膽大包天,他竟然要殺……殺……”


    “你閉嘴!以後此事,不準再提!外麵的事情,你也不多問!那些事情自有微墨和青舟做主,你管好家裏就是了,少說話,多做事!”


    秦文政立刻打斷了她的話,瞪著她道。


    宋如月頓時噙著眼淚,委屈巴巴地道:“老爺,人家才受到那小子的驚嚇,三魂沒了兩魂,腿都被他嚇的發軟站不起來了,你怎麽又兇人家。嗚嗚,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你天天在外麵跑,是不是外麵有女人了?”


    秦文政:“……”


    夜風凜冽。


    洛青舟幫秦二小姐裹好了衣服,跟在秋兒和珠兒的後麵,向著梅香小園走去。


    夏嬋握著劍,默默地跟在後麵。


    一路無話。


    待來到梅香小園的門口時,秦二小姐方停下腳步,轉過身,輕聲喊道:“夏嬋,過來。”


    夏嬋猶豫了一下,走了上來,低著頭,停在了她的麵前。


    秦二小姐輕輕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目光溫柔地看著她道:“冷嗎?”


    夏嬋微微搖頭。


    秦二小姐牽著她的手道:“走,跟我去書房暖和一下,我們說說話。”


    夏嬋慌忙掙紮了一下,低著頭道:“不,不去。”


    秦二小姐輕聲道:“為何不去呢?現在我與你靠近,又不會咳嗽了,別害怕。”


    夏嬋沉默了一下,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她那雪白的狐裘和一塵不染的素白衣裙,又看了一眼她那清麗如蓮的容顏,然後又緊緊低下頭,看著自己沾著泥土的鞋子,拘謹道:“嬋,嬋嬋,髒……”


    她下午起來後,就在後花園練劍,身上頭發上,有樹葉,有灰塵,身上還有汗水。


    她不想弄髒了二小姐和他的房間……


    秦二小姐微怔,目光心疼地看著她。


    洛青舟拉住了她的另一隻小手,道:“嬋嬋,走吧,去房間,姑爺跟你說說明天的事情。今晚沒能讓你幫姑爺,明天一定會讓你出力的。”


    夏嬋依舊掙紮著,見掙脫不開,隻得低聲道:“我,我去,洗澡……”


    洛青舟不由分說,一把把她橫抱了起來,走進了小院,道:“就在這裏洗。”


    秦二小姐笑著跟在了後麵。


    秋兒關了院門,然後喊珠兒一起去廚房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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