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如墨點金紋,斷發,灑然,身形高偉而睥睨,隻那狗臉麵具卻諷刺極深。


    “這一身衣裳適合你。”


    秦方看得陸塵自林中走出,笑了一聲。


    他先前隻穿老人的粗布麻衣,並不合身,斷刀開合間輕易便撕破,而且染滿了血汙。秦方身上有給陸塵穿的衣裳,隻吞吞吐吐說是秦書生讓他帶的,陸塵也未曾懷疑,服過丹藥恢複傷勢後便直接換上。


    斷發,是明誌。


    斷了曾經過往,再續長發就是。


    “這狗臉麵具你真的不打算摘下來?若你擔心麵容被燙壞,我自有方法助你恢複原本模樣。”


    秦方又問一聲。


    “不了。”


    陸塵搖頭,仍是拒絕。


    “這東西,還不到摘下的時候。倘若某天我真的將過往一切都破碎,將心魔都除去,才是摘它的時候。”


    他摸著那狗臉麵具,眼神深沉,閃爍寒光。


    “如今,還是盡快迴去山裏,我擔心兩儀門找不到我,會威脅到我爹娘的安危。”


    “月陵城,我可不知道怎麽走。”


    秦方微微搖頭。


    “秦書生借觀天湖時,兩儀門主正帶著淩采薇與陳道才迴去,而你已經還在洛城外的村中。他擔心你與任家有衝突,便求我來助你一把。不過秦書生觀你在前,觀兩儀門主在後,那陰陽人有點本事,察覺到了窺探,隻揮袖便輕易將窺探之法打碎。”


    他麵上微沉,心中亦開始計較起來。


    “想來,那陰陽人是沒了耐心,也或知道尋不到你,故而迴去。隻他迴去,隻怕...”


    “我知道。”


    陸塵咬住唇角,眸光森寒。


    “若我爹娘出了事,我必與兩儀門不死不休!”


    “好,這番有骨氣的模樣才能讓人看得上你!管他兩儀門如何,若惹到了頭上,殺就是。有恩當報恩,有仇當報仇!”


    秦方一聲大笑,召來麟馬停在身前。


    “咱們現在就走?”


    “先迴一趟城外村。”


    陸塵微微搖頭,忽的道了一聲。


    “你是放不下那老人和小孩吧,秦書生催動觀天湖時,我與涼哥就在一旁,看到了。那個小女孩,有些出塵的氣質。”


    秦方挑了下眉毛,並未拒絕。


    “不過你要想好,任家可是盯住了你手中的斷刀,那任天行也不會輕易放過你。不過說起來,莫非你與任天行有仇不成?先前為何要以斷刀出手,非得殺他?”


    “有仇...也沒仇。”


    陸塵搖了搖頭,目光稍有些複雜。


    “先上路,我慢慢與你說。”


    “行。”


    傳送玉台催動起來,虛空之路橫亙而去,隻片刻,便落在城外村中。然此間,如兵荒馬亂,是許多任家修士出沒踏空而去,要尋陸塵與秦方蹤跡。隻他們也未曾想到,本該早已離開的陸塵與秦方卻又迴到此處,雖未進城,卻也不遠。


    此間臨近黃昏,大日如血,火燒赤天。


    二人隱秘前行,隻不多時,便來到老人與念塵所在之處。


    隻此間,老人與念塵並不在,但上山砍柴,這個時間應當早已迴來才是,何況砍來的柴就堆在門口,卻唯獨不見人。陸塵與秦方正疑惑,忽的聽聞遠處有喝罵聲傳來,還有女孩哭喊的聲音。


    “糟了!”


    陸塵之所以迴來,便是放心不下老人與念塵,而此時聽聞女孩哭聲更心中一慌,直接衝了出去,秦方也攔不及。


    村口處,人人自危,躲在一旁,有三五任家修士圍成一圈,正對倒在地上的老人拳打腳踢,大聲喝罵,逼問著陸塵消息。然老人卻閉口不言,隻字不提,任憑如何打罵就隻抱著頭躺在那裏。一旁有村民拉住念塵,不讓她上前,哭得梨花帶雨,卻也並未說過陸塵之事。


    “混賬!”


    陸塵瞳孔一顫,口中喝罵一聲,怒發衝冠,腳下踏出幾步便到了近前。


    任家修士反應未及,但見陸塵手中已多了一柄鋼刀,是淩采薇送他用以殺人的那柄。寒光突起,血花飛濺,接連兩聲慘嚎,是一刀橫斬而過,將兩名背對他的修士斬斷了脖頸。隻陸塵紅了眼,仍不罷休,腳下一踏欺進老人身前,立於其他三名修士之間,手中鋼刀上撩,一道筆直的血線當即炸開,慘嚎刺耳!


    眾人反應過來,驚唿連連。


    “就是他,那個戴狗臉麵具的人,就是他!”


    有村民喊了一聲,讓陸塵心中微沉,更有狂怒翻騰。


    他清楚見到,出聲的便是今早催促老人與念塵盡快上山砍柴那人。這人今早見過他與老人和念塵在一起,想來任家修士來問他下落,這人便將自己所見盡數告知。


    圖錢財?圖權貴?


    人心不古,貪婪是原罪!


    “殺!”


    陸塵眸中寒光跳動,身形一轉,手中鋼刀再起寒光一線!


    任家修士隻剩兩人,亦反應過來,抽身後退。鋼刀擦著那人鼻尖而過,隻寒風在其麵上留下一道血線,並未得手。


    “你這狗臉修士,竟敢迴來?!”


    那人驚唿一聲,亦覺得麵上火辣疼痛,心中有怒,抬手翻出一枚青山大印而來,掀起威勢壓人,要將陸塵與老人盡數鎮壓此間。


    然後方忽的有人暴喝,是秦方策馬而來。他狂笑如雷,身形似箭矢般迅疾,手中大戟蕩起烏光翻騰,化作狂龍咆哮。隻一戟,那青山大印當即爆碎,發出轟然一聲。然其身形不止,猛地衝到那人近前,雪白戟刃橫斬而過,大好的頭顱當即衝上半空,碗口大的脖頸有鮮血衝起三丈高!


    眾人驚得目瞪口呆,僅存的任家修士麵上亦驚恐駭然。


    他知自己不敵秦方,心中生出退意,當即轉身就逃。


    然他雙腿卻又如何比得過麟馬四蹄連踏,隻衝出不遠便被秦方追上,同樣斬掉了頭顱。


    “你。”


    陸塵將老人扶起,轉頭看向先前說話的村民,眼神冰寒。


    他見老人一身傷痕,身上骨頭不知斷了多少,心中更努。若非這人告狀,老人與念塵都理當無事才對。然人心難測,始終隔著肚皮,這城外村淳樸善良之人不少,卻也不乏利欲熏心之輩。


    聞言,那人哆哆嗦嗦一顫,猛地跪在地上,聲淚俱下,不斷求饒。


    “別理他了,這邊動靜已經有人注意到。將這老小二人帶上,咱們趕緊走。若被纏住,想走也難了!”


    秦方迴到近前,不顧其他村民如何,抬手便將念塵抓了起來,而後催動傳送玉台,策馬踏入其中。


    陸塵心中不甘,卻也知如今由不得他任性,便隻能抓著老人踏入虛空裂痕。隻片刻,裂痕消失,而後又不久,遠處有滾雷之聲由遠及今,是任家長輩踏空而來,速度極快。


    隻他到了此間,陸塵與秦方早已離開。虛空波動隻存在片刻,如今已完全消失,縱然如何,也是無法追上。


    洛城北,三萬裏。


    山清水秀之地,有虛空之路橫亙而來,撕出裂縫於此間。


    “接連三次橫渡虛空,亦有我施展手段擾亂波動,任家有什麽本事也無法追上來的。”


    秦方道了一聲,將念塵自馬背上抱了下來。


    陸塵跟在其後,正以自身血氣助老人化開身上浴血。


    見狀,秦方又取了一枚丹藥為老人服下,緩解傷勢。


    “你這孩子,怎麽...唉...”


    老人噴出一口淤血,氣息終於通順,能說得出話來。隻一旁念塵看得驚叫一聲,連忙跑了過來撲在老人懷裏,精雕玉琢的小臉滿是淚痕。


    “我若不迴去,您和念塵該怎麽辦。”


    陸塵微微搖頭,目光又轉向秦方。


    他原本未曾想過會發生此事,隻如今老人與念塵顯然無法再迴去洛城,否則必然還會遇到任家修士欺辱喝問,性命難保。然老人與念塵該如何安頓,卻讓陸塵犯了難。


    這二人並非修士,斷然不能與他一道而行。


    何況陸塵如今也有麻煩,跟在他身邊,反而容易出事。


    “小姑娘,你可否願意加入我秦家,做一名修士?”


    秦方忽的湊了上來,蹲在小念塵麵前,麵上滿是誠懇。


    見狀,陸塵與老人都是一愣,愕然轉頭看向秦方。


    小念塵也自老人懷裏抬起頭來,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著,似是有些不能理解為何秦方有此一言。


    “這...她有修行的天賦?”


    陸塵反應快些,開口問了一聲。


    老人也驚醒,他怪異的看了眼秦方,又看了看懷中的念塵,卻是將其護得更緊了些,生怕秦方不是好人。


    秦方見狀苦笑,隻能轉向陸塵,開口解釋。


    “又何止有修行的天賦,這小姑娘,簡直是一顆煉體的仙苗!”


    他說著,又轉頭看向躲在老人懷中的念塵。


    “這是難得的煉體體質,隻究竟如何,還無法說清,但絕非尋常!我眼力有限,隻能看出個大概,還得我秦家長輩看過之後才能有定論。若這小姑娘願意,今日我便代我老子做主,讓你爺孫二人加入我秦家。且不說其他,至少吃喝不愁,而且有我在,絕無人敢欺辱你二人!”


    聞言,陸塵更加意外。


    他伸手拍了拍念塵的腦袋,讓她抬起頭來,站在自己麵前。


    老人相信陸塵,隻稍作猶豫,便鬆開了護在懷中的念塵。後者大眼睛撲閃兩下,滿是疑惑,卻也乖乖來到陸塵身邊。


    然陸塵上上下下將其看過一遍,也未能發現有何不凡之處,又衝著秦方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見狀,秦方眼睛一瞪,立時急了起來。


    “你相信我的眼力,絕對沒錯,這女孩體質不凡,真真是煉體的仙苗!你若不信,我以自身道心起誓,這女孩若願意入我秦家,無論其體質究竟如何,有我秦方一日,便一日護其周全!若有違背,我必道心生魔障,瘋癲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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