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遺址,屹立萬古不絕,生殺無度,八方為兇。


    城牆外,西南方,一腳踏定,道痕千轉,唿嘯之聲刺耳如鬼哭狼嚎。放眼瞧去,飛沙走石,霧靄沉沉,就個千百世的變化於眼前走馬觀花,大道崩潰,靈台混淆,混沌成聖,仙路渺茫...


    定眼再瞧時,古木大如蓋,遮天,繁華茂如林,掩地。繚繞鼻息間的香意盈盈不絕,四周涼亭美景,水榭花開,就個抬頭便青天白日,低頭是草長鶯飛。那些古老的宮闕林立無常,深院圍牆依依,怎個溪流淺淺,遊魚有光,怎個野兔奔走,靈性盎然。


    陸塵與屠白衣都是愣在原地。


    設想過落地便兇煞滿目,冤魂遮天,盡數撲殺而來。


    設想過入則不詳纏身,滿目瘡痍,仿若鬼城森森,陰霧朦朧。


    設想過...


    設想過如何,卻而今見到,皆非先前可比。那皇城圍牆高有百丈,百丈外是鬼城,無窮無盡的冤魂厲鬼遮天蔽日,卻百丈內安謐祥和,靈氣充盈。便抬頭所見,青天白日下仙鶴徜徉,遊龍翩翩,飛鳳含丹,仙猿擒天。各色神光流轉好似長虹遊弋,鶴鳴龍吟喚來百鳥歸巢...


    “這裏就是你先前說的死生無度之處?”


    陸塵眼神古怪,瞧向身旁屠白衣,卻後者仍舊愣在原地,懵懵懂懂。


    就聽得陸塵疑問方才驚醒,隻轉頭而來,那原本天地崩摧亦不曾改變的笑意都沒了蹤影,同樣疑惑與古怪。


    “我九黎皇朝屹立萬古之遙,存了記載無數,然翻閱至今,也不曾聽說這太初皇朝中何時出現這等景色。”


    屠白衣鎖緊了眉關,四周瞧去。


    “萬古以來,且不說他人,隻我九黎皇朝便九度深入此間,有些活著迴去,有些徹底喪命其中。喪命者究竟見到什麽,遭遇什麽,亦無法多言,卻歸去者大多言來是如鬼城一般,一片荒蕪,陰森可怖。怎個妖魔橫行,又個詭異連連,卻從未有人提起太初皇城竟會這般安謐祥和,猶如仙境一般。”


    “興許是這皇城太大,九度探索亦不曾見過。”


    陸塵隻唏噓,卻四周望去,可未曾見到任何兇險。


    玄道天眼運轉升騰金光熠爍,卻眼前所見,不過如平常一般,隻那天穹之上更多了些大道痕跡的運轉,草木之下藏有濃鬱純粹的靈氣,僅此而已。怎個不詳,怎個兇煞,好似都被排斥在外,不曾汙染這一方淨土。


    “無極必然?”


    陸塵挑起眉關,問了一聲。


    “像,可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屠白衣輕輕搖頭。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大道迴環,此是定數。太初遺址兇險無數,更重重匪夷所思之事常常得見,並非如其他兇地一般,憑借地勢便可瞧得出來,太初遺址的兇險往往藏在暗中,輕易不會為人所知,否則也不會吞噬了大聖的性命。”


    頓了片刻,屠白衣深深一歎,麵上仍舊帶著些許顧慮,卻四周走過,也漸漸放下心來。


    就將那修遠和尚往旁邊一丟,便暫且坐下。


    “此間若真是物極必反所成淨土,還可暫且安心,怕隻怕這等物極必反之地暗藏兇煞...你就在旁邊隨意走走,莫要太遠,我得憑借陣法瞧一瞧地下的靈脈龍脈走向才能判斷。若真的兇險暗藏,咱們得盡快離開才行,否則便暫且安定下來,而後再言說找人之事。”


    如此言罷,屠白衣就閉上雙眸,隻手掌當即便作玉石模樣,晶瑩剔透,十指捏定蓮花寶印,蕩漾層層肉眼可見的漣漪席卷蔓延。


    道痕遊弋,顯化而出,勾勒大陣,勢若恢宏。


    陸塵就眉腳一挑,卻不曾驚訝,畢竟其先前所言,就已經得知是精通玄道之輩。就這般陣法來說,雖是複雜,卻陸塵也可施展出來,稍有改動,大同小異,不過推算地下龍脈靈脈走向,以定乾坤之勢。


    玄道,借乾坤之勢為自身所用,堪輿變化。


    “皇城之中,龍脈與外界不同麽?”


    陸塵隻稍有疑惑,未曾多問,隻等待屠白衣的結果就好。


    再瞧一眼麵色難看的修遠和尚,陸塵也懶得理會,轉身便四處走動,運轉了玄道天眼以免古怪纏身。


    奇花異草,各般不窮,奇香濃鬱,不知何處而來。


    早先落地之時,陸塵便已經注意到這濃鬱的香氣,屠白衣固然察覺,卻謹慎為先,便不曾理會。卻此間,陸塵是有了足夠的閑暇去尋覓源頭,就其所知,這般奇香絕非尋常之物可有,若非聖道古藥,便天材地寶,終歸不會太弱。


    尋人不過目的之一。


    項龍淵為阻攔屠白衣殺戮妄動秘法,強行借來天地之力,傷及本源,卻而今再說這些,不過一場誤會罷了。最終歸屬的因果,還在自己身上,陸塵是覺得自己也有責任,得想辦法助其複原才行,否則於心難安。


    “若當真有聖道古藥,說不得還能留下些許,日後以作大用。”


    就嘀咕一聲,鼻翼輕動,玄道天眼之下,靈力猶如水波蕩漾。


    那濃鬱之處,便在當央的參天古木。


    “該不會是古秦帝王的花園吧?”


    陸塵皺眉,心中正想著便分開花草而去。


    卻真個說來,這些花草曆經無盡歲月流逝,靈氣灌溉,龍脈溫養,亦堪得奇藥奇草,可為大用。若有精通草藥之道的存在,該十分欣喜,畢竟尋常花草也成了珍稀之物,必定非凡。


    可陸塵不懂這些,屠白衣同樣如此,就這些個花草觸手可及,卻也不敢隨意妄動。


    若當真是那古琴帝王的花園,其中花草,必定來曆非凡。便此間瞧去,手邊的植株便一莖分七杈,七杈懸七花,七花各七瓣,七瓣染七色,是叫什麽,怎個來曆,有和用處,盡都不知。就伸手將其撥開,也得血氣湧動,鼓蕩微風吹動才行。


    隻怕藏有劇毒。


    “還得處處小心...”


    陸塵深深一歎,就分開這七花怪草方才上前。


    溪流潺潺先前便見到,卻此間再瞧,原是繞行古木而過,好似玉佩穿繩,便整個花園都被分作兩邊。然陸塵麵色絕非好看,乃至相當陰沉,是前方那古木之處,下有丘陵隆起,在那溪流成環中間,正對陸塵的方向,草木枯絕,黑土荒寂,不見生機蓬勃,唯有死氣森森。


    再遠處,就那古木背後,紅花綠草依舊,是個繁榮景象。卻溪流成環之外,亦如丘陵這半,同樣荒蕪,升騰死氣繚繞,便那些個靈光成獸都無法靠近。


    腳邊正野兔直立,隨著陸塵一同望向前方,一雙烏黑的眸子滿是靈性,好像能夠聽懂人言。


    靈光成獸,觸之則散。


    “什麽物極必反...”


    陸塵眯起眼睛,眸中金光四溢,卻咬緊了牙關,額頭有冷汗涔涔。


    “分明...生殺兩儀之地!”


    “陸兄弟!”


    背後傳來一聲驚唿,屠白衣手中提著修遠和尚已經追了上來,麵上同樣難看至極。


    “這地方不可久留,得盡快...”


    還未言罷,屠白衣便瞧見前方模樣。


    尤其那株古木,半邊繁榮半邊枯,一半盛夏一半冬,正對太極兩儀之象。卻隨著陸塵目光一同上移,屠白衣的麵上更是變作慘白而毫無人色,更修遠和尚也瞧得清楚,身子都在拚命顫抖。若非被屠白衣鎮住,恐此間是要大聲嚎啕,滿口汙穢之言。


    古木參天,千丈之高,亭亭如蓋,遮天而起。


    枝葉繁密,猶如蛛網,卻那開衩所在,不過三丈之處。


    抬頭可見,一尊石人半黑半白,正盤坐枝杈當央,九竅完好,不著寸縷,五官清晰,神態自然,又一手拿捏蘭花指,一手承托無物處。卻依著痕跡所見,那單手承托無物之處,本該有件東西才對,隻而今空空蕩蕩,更手指處有斷裂的痕跡。


    有人到過此間,更奪走了那石人手中之物!


    “會是誰幹的?”


    陸塵早便冷靜下來,四周瞧去,未曾見到任何古怪生出,就鬆了口氣,卻心中仍舊疑惑。


    玄道天眼所見,濃香如靈光成河,便那石人掌心所在,仍舊存了濃鬱的香氣不曾決斷。那原本存在於石人掌心之物,若非聖道古藥也定然不會相差很多,可而今已經不見蹤影。


    有人搶先一步?


    也或這香意亙古不絕?


    卻這個答案,屠白衣也無法知曉。


    “先不管那些,咱們得盡快離開才行,此間乃生殺兩儀之地,絕非物極必反之處。若為物極必反,咱們還有生路,卻一旦兩儀倒轉,生死混淆,便真就要殞命此間!”


    屠白衣將將迴神,麵上滿是警惕地掃過四周,再不多說,拉上陸塵便要離開。


    卻將將行出不過幾步之遙,天地變幻,陰陽倒轉,黑風唿嚎,死氣森然。陸塵兩人隻覺得眼前一陣恍惚,再度清明時,就個肉眼所見之處,大片荒蕪,低頭再看,腳踏黑土。隻抬眼觀瞧,那奇花異草蔥蘢茂密之處,已經到了對麵。


    靈光成獸,野兔直立於清水溪流對麵,一雙靈性的眸子中滿是驚恐,轉身便逃,驚起大片的蝴蝶飄散星芒瑩瑩。


    溪流成環,一半清澈見底,遊魚戲水,好不自在。


    一半汙血渾濁,白骨漂浮,哀嚎森森...


    那陰陽古木枝杈所在,本該背對此間的石人,卻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清晰可辨的五官仍舊分明,卻瞧去,一片渾濁,唯有冰冷的感覺好似深淵的對視。


    就唯獨看得清楚,那石人,眼眶中,緩緩溢出的,鮮血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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