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姥姥的老伴是個賣燒酒的老頭。他走街串巷賣酒時會從人家扔掉的青菜裏撿些好的,或者隔三差五去釣魚來改善夥食。他們家似乎很少需要買東西,畢竟一家五口隻是樹一人有正式工作。雖然貧窮,一家人總是和和氣氣的讓鄰居們覺得暖暖的。


    不知榮在心裏有沒有羨慕過樹一家的和美。彥卻明白,對於需要聽者仔細辨別鄉音的李姥姥和在街道做些零工常常難得說句話的萍,榮打心眼裏瞧不起。雖然她們帶葉蔭,榮也是沒辦法將就著的意思。


    榮挑不出萍的毛病,一個樂於幫助人又常常沉默的女人幾乎是完美的,但她並不喜歡萍。


    好在不用給李姥姥家錢,隻是送些米麵過去或者把單位裏帶迴來的東西分給他們些。


    也許,在榮心裏這樣已經足夠。


    習慣了不付出會以為付出是件簡單平常的事情,因而看輕愛,和給予愛的那些人。


    時間久了,榮忙起來時甚至會忘了家裏還有個孩子。


    葉蔭是那個年代少有的獨生女。本來彥想再生個孩子,正趕上這時單位決定送榮去學習,在提升自己還是生孩子的選擇上,榮挑了前者,偷偷打掉了一個已成形的男胎。因為是男孩兒榮也偷偷掉了幾次眼淚。


    術後榮長時間的流血,終於彥從別人那裏知道了真相,他非常失望,但什麽也沒說,對於榮,要求不出結果,除非結果是她自己決定的。這是彥在和榮結婚後不久就知道了的。


    榮常常念叨自己如果沒生孩子,做事情還會更順些。就像自己的媽媽,如果沒有自己和弟弟可能早就擺脫了奶奶和大伯一家的欺負,活得肯定輕鬆許多。而且,榮認定自己兒女運差,生葉蔭也沒選個好時機。因為坐月子時她錯過了一次可能提幹的機會,很自然怪在了葉蔭頭上。


    甚至葉蔭長大後也聽到了這種說法,她總是自覺不自覺的想自己欠了榮很多。


    森和葉蔭一樣是獨生子,大家都猜是因為樹酗酒的緣故。每當有人問起萍為什麽不再生一個,李姥姥就搶著說,我不是也隻生了森一個嗎,有幾個娃是命裏帶著的,自己哪做得了主。而且我們森結實的頂兩個男娃呢。萍隻是紅了臉,低下頭,沒人看見她的眼中有淚。


    榮和萍不一樣,沒人敢問。


    小孩子的好處是即使你不管她也會如期長大。像荒野裏的樹。


    葉蔭五歲了。


    榮從來沒給葉蔭過過生日。彥為了避免麻煩也不會刻意提起。因為榮隻要想起和葉蔭同一天生日的奶奶,就會像遇見勁敵的刺蝟,全身的刺都會豎起來。


    隻有李姥姥想著,到時候給葉蔭下碗麵條煮個雞蛋。


    在鮮有的想起那個特殊日子的時刻,榮會沒頭沒腦的罵葉蔭,仿佛是葉蔭自己選擇了那個出生日期一般的不可饒恕,以至於葉蔭長大後每次想起那個從來沒見過麵的太奶時,總會覺得自己剛剛被髒水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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