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蔭的手機已經停機。充電器沒有隨身帶著,森說再買一個充電器吧,葉蔭不要。她用森的舊手機,換了一個號。沒有勇氣再用那個手機和號碼,因為她會無休止的等待霄的電話。甚至撥出霄的號碼。


    縱使無法忘記也要做出忘記的樣子是葉蔭最後的尊嚴。


    每天撥打葉蔭的電話,然後聽到同樣的迴答。霄覺得自己的感覺不再敏銳。想葉蔭時的心痛也是鈍痛。不曾對葉蔭說過永遠愛你,但說過永遠在一起。


    霄想,“永遠”在愛情中為什麽總是比人的一生還短。


    承諾時的真摯不代表能化作付出的力量。記得葉蔭在看完話劇《雷雨》時這麽說。想來,如今的一切,不是葉蔭希望的結果卻也不在她的預料之外吧。難怪她走時那樣看著他,淒涼無望卻似看穿了他。


    是真的看穿吧?霄頹然地坐下來,覺得渾身無力。


    霄想起高中時給葉蔭寫的一首詩,你是我的河,我鍾愛你霧色茫茫的水麵。從這岸擺渡到那岸,遠得有一生那樣長。卻隻是你我手心的距離。


    愛說愁的年紀,男生和女生一樣。


    他不肯對葉蔭提起當年對她那份朦朧的愛戀,甚至自己都以為是年代久遠得自己記不清了。其實不過是變形的傲慢。


    而這夜他想了起來。人的失憶有些是偽裝的,還是因為傲慢。


    在葉蔭留下的本子裏,霄看到了一些斷斷續續的文字,不能算日記,是些零零碎碎的感想。


    我是一條沉船。你走進我,打撈我隻為了好奇。當我從水裏被撈起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們不再相守,因為你結束了你的好奇。而船也永遠遠離了海底的寧靜。也許,沉船就應該在海底固守曾經的秘密,露出水麵時就失去了讓人向往的神秘。看過的人覺得了然無趣說是廢鐵,什麽都不說的已是積了口德。


    霄明白自己的想法葉蔭都知道,或者說至少懷疑,但她什麽都沒問過。


    此刻,這些文字似乎在控訴人性的貪婪,沒有時希望得到,得到了又覺得不是最好。


    那天的事情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霄知道葉蔭不會迴來了。


    霄找迴做家政的阿姨。葉蔭在時不肯找人幫忙,她不喜歡陌生人在家裏走來走去,寧願自己做。哪怕是擦吊燈這種活也要自己來。


    一次霄下班迴來看見葉蔭戴著報紙疊成的帽子站在梯子上擦吊燈,一邊唱著二泉映月。那燈很髒,她下來時不得不換掉弄髒的衣服。葉蔭把自己這一係列舉動歸納為八個字,登高而歌棄衣而走。霄笑得把一口茶水噴在了報紙上。因為葉蔭告訴過他,這八個字是形容人精神異常的。


    每一處都有關於葉蔭的迴憶讓霄煩躁。他選擇忙碌,常常忙得忘了自己。


    阿姨換下抽象百合圖案的床單洗了,鋪上了勿忘我圖案的。


    他發脾氣了。為什麽不是白色的。


    我沒找到。阿姨有點不悅。霄向來是尊重她的。


    阿姨走後,霄翻出以前的純白床品,自己換上,竟累得氣喘籲籲。才意識到很久沒鍛煉了。


    把勿忘我收起,把洗了還沒幹的百合也收起,甚至它還沒幹,霄也顧不得了,他帶著氣做這些,不管沒幹的布是要發黴的。


    在別人眼裏,霄的生活隻是一種迴歸。迴歸到葉蔭未曾出現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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