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把德景棍找迴來。”


    落霧道長的話讓浦玉心生疑惑:“德景棍不是在風雨閣嗎?”


    “不,總之不在那裏,若是想敵得過玲門左將軍的寒鐵劍,隻有德景棍,寒鐵劍與破霜劍出自一塊鐵,自然所天生相克的,就是由靈山寶翠玉渾然天成的德景棍了。”落霧道長又講。


    “一寒一溫,是天生一對,也是天生的敵人,記住,如果你遇到的人不是伴侶,就是天敵,這是你身上煞氣所唯一可以給你指引的。”落雲道長向前一步,麵無煙雲的看著他。


    不是伴侶,就是天敵嗎?


    “況且,德景棍,本來就應該是夏家之物。”落雲道長走上前,用手指撫平胡須,眼睛平視門外那遊雲鋪卷的遠天。


    “當年,夏天雲是找到了德景棍的,相傳德景棍重千斤,若非有緣,絕不能操控。”


    “那現在要去哪裏?”歸雁問。


    “找武器,溢華亭嗎?”則袖合扇擊掌。


    浦玉看向落霧道長,低下頭,拱手行辭禮,幾人見了此狀,就跟隨行禮,之後一起走了出去。


    則袖邊走,邊盤算著路程:“若是按照路線走,我們應該要渡過淞江去,正好路過竹子塘,然後……會途經忙也鎮,還有奇水鎮,然後到達落木湖畔。”


    歸雁與歸雀商量了兩句,似乎達成了一致,之後歸雁來講:“走花縣的水路好些,那裏更近,不過就不能路過竹子塘了,但可路過江雪齋,還能歇歇腳。”


    浦玉停下腳步,低低眼皮,看著遠處枯裸寒嗔的樹林,臉上刮過一陣又一陣的刺骨寒風。


    “最好還是不要去江雪齋了,到縣裏去。”浦玉又邁開腳步。


    則袖笑笑:“是有多想躲著江岸冬啊?”


    歸雁與歸雀竊竊私語。


    浦玉看了則袖一眼,對他一撇嘴,又說:“公子如果事多,可以直接渡河,迴家算了。”


    則袖連忙迴絕:“別介,我爹要知道我給你惹麻煩,非要我命不可。”


    幾人說說笑笑,等到了江雪齋門口的路上時,天色已經欲要暗下,夕陽倩影已在西方留不住了。


    “大哥,不行就在這歇歇吧,到縣裏還要好一陣腿腳功夫。”歸雀勸浦玉。


    浦玉看了看門口有些昏暗的燈籠,點了點頭。


    他連著敲了五聲,很快,就響起了搬門板的聲音。


    她拿著燭台,看著門外的客人,喜不勝收。


    “真是好久沒在家裏接待這麽些客人了。”


    江岸冬笑著鋪好席子,還有矮案,從廚房端來茶,又要忙著打粥,幾人看著她忙裏忙外,一時也呆愣了。


    “哎呀,米怕是不夠了,本想著今兒去買的,結果下午來人要字,一要四張多,也忙忘了。”她懊悔的拍了拍手背。


    “我去買吧。”江岸冬提起裙邊就要穿鞋下去。


    “別了,我去買吧,你去看著先做些。”浦玉連忙站起身,拉住她,隨而蹬上鞋子,跳下屋階,往暮色裏去。


    “阿冬……”則袖悄聲走過來,笑著說:“大哥還是挺好的是吧?”


    江岸冬摸摸臉頰,笑說:“樊公子說笑。”


    浦玉到城裏時已經是夜色漆漆了,金黃色的月亮墜在屋簷上,披著星星做的披風,正隨風飄著,在整個夜空上飛舞。


    市已經關閉了,糧肆也已經關門了,他試著敲了敲門,卻沒個迴聲,或者是有迴聲卻不開門。


    遠處倒是熱鬧許多,是家歌舞坊,還不是妓坊,時不時傳出箜篌古琴之音。


    “公子……”


    他抬起頭,看到一個女子正拿著紗巾朝他揮手,麵露慌色。


    他沒有說話,從這女子居住地區和穿戴來看,應是這家的樂妓。


    “求公子救救我,我被關在這好幾天了,他們不給我飯吃,還強迫我要我陪客人……”


    “這不是歌舞坊嗎?”浦玉知其原由,卻還是想問。


    “公子不是癡傻之人,額帶上繡竹子,定然是大人物,這月紅樓早已是……”她沒有說下去,看了一眼屋內,連忙關窗閉語。


    月紅樓……


    浦玉笑了笑,走到正門處,敲門示意額帶,走進去了。


    浦玉徑直走上這個屋子,鋪麵而來的就是清卉香的氣息,軟榻繡簾後一女子跪坐在矮案後,端莊秀麗,秀手端起茶壺,斟滿兩杯茶。


    “看來是等候多時。”浦玉打簾,來到女子對麵盤腿而坐。


    那女子身穿紅色衣裳,外有軟紗披衣,珠羅細軟,發如漆,膚如雪,唇如梅,眸似水,美得不可方物,又勾人心魄。


    “白洞主的美貌,果然是傾國傾城。”浦玉彈彈肩上的灰。


    “先生明明知道是圈套,為何還要進?”白匙端起茶杯,放鼻下細細來聞。


    “白洞主分明不需親自到此來隻為了一個浦玉,恐怕是另有目的。”浦玉直擊要穴。


    白匙放下茶杯,勾唇:“不錯,但是既然來了,我就要問先生一個問題。”


    “請問。”


    “先生為了江岸雪的一句遺囑,就守著一個殘穴,值嗎?”


    風吹散了星河,吹開了屋子,如同一雙溫柔的手,拂過他的臉龐,如今的夜風竟讓他感不到冷冽。


    “林琰的消息果然靈通,當年老頭交代我的話竟然都被客聞挖了去。”


    “可以賜教嗎?”白匙將手收進袖。


    “值,當今的江湖一片混沌,黑白不似黑白,守住一方百年基業,守住一片純義之地不易。”


    “既然你熟知江湖已經是個渡不去的死江河,你還要攪混?”白匙皺眉,身子往前傾,質問他。


    他摸了摸額帶前的竹子,微微笑了一下,說:“我攪混,隻為整頓,惡就是惡,善就是善,惡是你找人讓江岸冬寫四張字,為了讓我來鎮上遇見你,善,就是江岸冬不問來後,隻顧寫字,難道她心裏不明白嗎,不日不節,除非是特殊人物,不會要那麽多。”


    “你覺得我不如她?”白匙冷冷一笑。


    浦玉掠袍起身,笑:“我就沒讓你和她比,她就不在這攤渾水裏。”


    “你不怕,我殺了她?”


    浦玉側側龐,平淡的對她講:“聽著就像我與她有什麽關係一樣,你最好別對江雪齋做什麽,她嘛……”


    白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歪歪頭,笑笑,倒是很忠義啊。


    浦玉迴到江雪齋時,幾人已經快要飽腹了。


    他走到廚房門口,看著江岸冬的背影,總覺著胸口壓著一塊石頭一樣。


    “抱歉,沒有買到米。”


    江岸冬手下動作一頓,沒有迴頭:“我沒攔住你,這麽晚早閉市了。”


    浦玉應了聲,轉身要走,又迴頭:“以後活著還要留個心。”


    聽見她輕輕笑了一聲,可依舊沒有迴頭:“哎,要不留著心,師父去世後我哪能活到現在,還幸虧我這條命沒什麽用……不過現在不一樣,有浦玉哥哥嘛。”


    浦玉心頭一震,握著劍的手猛然緊了一下,一時間他肩似乎猛然沉了許多……


    “先生,若是老夫這條命盡了,這江雪齋就托給你了。”


    “齋主……”


    “若是先生不嫌麻煩,就麻煩保阿冬一命,她這命也好保,她什麽也不會,當年撿迴她的時候,就沒想著叫她會什麽,也叫她活久些,這江湖,不給能人生門躍啊……”


    “可否答應老夫?”


    “好。”


    雖是曾經的承諾,可當從她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他才發覺,沒一條人命可以馬虎。行走江湖,終要將自己的缺點掩蓋,越讓白匙覺著阿冬地位輕也就更有利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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