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僅是丈夫,是匹夫,還是竹子則袖,樊則袖,葛則袖,江湖就是這樣,看似我的天下很大,可很多事我都不能做,我也不該做,也不能,有太多軟肋,可……算了,不能有……”則袖的淚如同這冬夜的冷星一樣墜落,他無力的垂著眼皮,每句話都戳在他的心頭,又如亂針紮的他渾身痛。


    浦玉迴去時快馬加鞭,來時路邊的春色如今完全入不了眼,就這樣,一夜未合眼的他第二天上午,敲響了江雪齋的門。


    “浦玉哥哥?”江岸冬打開門,一臉的疑惑,這時的他不應當在苦水鎮嗎,怎麽會在自己麵前?


    “這幾日,可來過什麽人?”浦玉進了屋,往屋內兩側的內廊和屋裏瞅瞅,又扭頭看向江岸冬。


    她將手疊放在腹前,作思考樣:“是來過一個人,三花客聞,往昔我沒見過輩分高的客聞來江雪齋充賣人事的。”


    浦玉上前了一步,躊躇一下,又退迴來,席地而坐:“他說什麽了?”


    江岸冬就勢也坐下來:“他和你要了一樣的文寶,然後要了些吃的。”


    “就這些?”浦玉又問。


    “還有,問我知不知道……光天書的內容。”江岸冬皺著眉頭,看著浦玉略顯凝重的神色,道:“有什麽不對的?”


    “他見過光天書……”浦玉隻說了半截,並未說下去,而是鬆開眉頭,問:“有吃的沒?”


    江岸冬愣了一下,笑道:“剛做好的早飯。”她站起身,往廊子走去。


    “他們怎麽沒和你一起來?”江岸冬把盛飯的茶幾放到浦玉麵前,起身將屋門打開,早上的朝陽透過樹林,照在地上,又灑進屋內地板上些許,瞬間溫暖了很多。


    她轉過身時,浦玉放下了筷子,歎了口氣,對江岸冬講了原委。


    他到下午才離去,叮囑她注意安全後,方離開。她在門口站著,看著他漸行漸遠,爬上台子,躬身走進屋裏,落寞的關上了門。她這些年也沒期望過誰會看望她,也沒有在門口送過誰,她不怕送別,卻怕相聚,最怕相聚遙無期。


    歸雁歸雀站在河岸邊,看到人們都在爭先恐後的乘船,就有些好奇,走過去問:“為何你們都要急急忙忙的渡河啊?”


    “看你是個俠客,怎麽連這都不知道,彼閻洞要航江駐紮,這裏是據點,如果不渡過去,到日子來了,命該怎麽保?”


    “為何要航江?”


    船上的老翁打打肩上的雨,抬起頭說道:“哎,江湖亂起來了,武林秘籍的下落傳的沸沸揚揚,自然要來沿著歸往河去啊。”


    “為何要在歸往河?”歸雀問。


    “你看…”一個路人指了指那邊的山:“那邊,山群遮蔽的是大江,河流經過那裏到了鳳鳴穀,再往這來,就是支流,再從山群這一頭經過山階進入淞江,這一路,後麵是梨麟坊,這邊是竹林,客聞愛待的地方,淞江有江雪齋,江雪齋南邊淞江第一彎處,又是竹子塘,你說呢?”


    歸雁歸雀看看地貌,確實如此,就連忙轉身離開了。


    到了他們聚合的破廟裏,歸雁歸雀連忙告訴高不落,高不落摸摸流鏡彎刀,笑道:“這是自然的。”


    “老人家說是為了尋找武功秘籍,莫非光天書真不在彼閻洞?”歸雀問。


    “那也不一定。”推門而入的是浦玉,身上披著蓑衣,還在啪嗒啪嗒的滴著水,看樣子是雨下大了。


    “大哥。”歸雁歸雀行禮。


    浦玉應了禮說:“老翁的話也不一定準確,還是將信將疑較好。”


    高不落拉浦玉坐下,問:“可有異常?”


    “那個客聞去過江雪齋,問的還是關於光天書的。”浦玉皺了皺眉,門外的雨聲也愈加喧鬧起來。


    “那這個易君應是看過光天書。”高不落看向浦玉。


    “我也這麽覺得。”歸雁說後看向歸雀,歸雀也肯定的點點頭。


    話聲剛落,就聽見門外有動靜,歸雁歸雀連忙警覺,掏出武器,打開房門,卻隻見雨打風吹,不見人影。


    “八成是什麽客聞,算了。”浦玉來到他們二人跟前,拍拍他們肩膀,進屋去了。


    第二日清晨,雨勢漸小,青翠的春季生機盎然,便是他們一行人來到歸往河畔,見到的情形已經與昨日大不相同了。


    一群穿著白衣,手裏拿著兵器的人抽打逼迫著臨時抓來的幾個百姓在扛著貨物沙袋往岸上送。


    “看來是昨兒夜裏到這的。”高不落撫了撫彎刀,皺眉。


    浦玉看向航船,是高級客貨兩用的船,把守的人有幾十人,後麵還停著幾艘小船,心裏就約摸著有了數。


    “兄弟,麻煩通告一下,夏浦玉求見洞主。”浦玉抓住其中一個正用劍鞘抽打百姓後背的男子說道。


    那男子一見浦玉的行頭,便慫了膽,屁滾尿流的上了船。


    果然,打個哈欠的功夫,白匙就從船艙裏走了出來,站在甲板上往岸下看。


    “浦玉先生。”白匙將煙鬥放到身後的隨從手裏,看向浦玉笑道。


    果然是江湖第一美人,笑起來雙眸如是盛桃花,春天也就在她嘴角蕩漾起色了。


    “洞主走個水路,還這麽鋪張狂妄嗎?”浦玉直言來講,左手握劍,作欲起之勢。


    白匙看向他身後背著的棍,心中就有了七八九。風雨閣林琰最近忙著處理客聞議機署那個三花客聞的事,消息倒是沒那麽順了,還不如個江雪齋。


    說起江雪齋與風雨閣的恩怨,倒是叫人哭笑不得。


    江岸梅創業江雪齋,壯大到最繁盛時期,可是在仙鶴丘陵占據極大之地的,一向是正派的江湖俠義作風,在江湖裏的地位,也是數一數二的。


    然而到了江岸斛這一輩,已經有了近八十年曆史的江雪齋,因為一個徒弟,叫江岸斛死都無顏下地獄。江岸斛是江岸雪的師父。


    林機。風雨閣第一代閣主,野心極大,鬼胎詭譎,在在江雪齋當了十二年弟子那年,同彼閻洞,天下花聯手(當時玲門門主為正派),偷了江雪齋注露閣近三十年的江湖人事,若不是江岸斛將一些重要的放在自己屋中,後果可謂是不堪設想。


    經過幾方協助,算是從江雪齋偷來了個風雨閣。而江雪齋老宅子被林機付之一炬。


    那麽,風雨閣為何會有那麽多生意呢?因為江雪齋不賣的消息他賣,江雪齋不給的尋路問人的指示他給,就這樣,風雨閣在幾十年的時間裏,迅速壯大。總之賣的是人血染的人事,和別人的生死。


    林機的兒子是林商,林蒼,又是林商的兒子,後來死在白薑手裏,如今的林琰,是林蒼的弟弟,林蒼還有個兄弟就是林沛,自從把白日和夏光庭的消息賣出去後就暴斃了。


    至於客聞這個職業,很簡單,用耳朵和輕功易容和逃命掙錢養家,常常是一個消息賣兩家店,自己沒力氣開店,就甘心叫消息門坊賺差價,隻是這個差價大了那麽多。對於大多數客聞講,自己武功不高,也沒那個能力,消息門坊的下手懶了,自己也就有了這個職業,客聞客聞,常到別人家做客,隻湊個耳朵聞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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