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迭主,無臉客七女,無薑,雀茗死,七女為苗毒少主。”


    林念把錢放在客聞手心,轉身叫客聞離開了。


    他沒有立刻往迴走,站在門廊與正廳之間的院子裏,低下頭,沒有聲音,沒有動作,風將他的發帶吹起來,飄著指向西南,指向遠方,指向她的身邊,她似乎就在他身邊,似乎就在雲間,化成紫煙,化成紫雀。


    他隻見過她一麵。這一麵卻記了那麽久,她動搖了這個絕對麻木的少年,他經曆過什麽沒人知道,他今後要幹什麽也沒人知道。


    他往前走去,因為他總是走向林琰,才叫他的記憶裏的七女隻有那一麵的動人。他什麽時候才會後悔往這個方向走呢?


    他何時才會轉身奔跑呢?哪怕流浪,哪怕跌宕。


    “路都是自己選的。”這是老閣主告訴他的話,已經那麽些年過去了,他又該怎麽選呢?


    這日夜裏,大概也已經過了四更天了,隻是秋天的夜比夏天長,否則在最熱的天裏,此刻天色也能淡些。


    燭火在櫃上搖擺著,昏黃的屋裏彌漫著藥香,案上是喂剩下的藥水,則袖趴在床邊睡著,身上是清牧師父給他披的衣服。傍晚的時候清牧師父說她來守著叫則袖休息,則袖不肯,推搡叫清牧師父迴去睡了。夜裏清牧師父起來,見則袖在榻前睡著了,就把衣服給他披上,歎了口氣,無奈的離開了。


    墨鏘鏘睜開眼時沒覺著刺眼,屋裏昏暗,就沒那麽不適應。瞅了一圈也沒覺著這地方自己見過。她動了動手,發現被人握著,這才看到則袖。


    她沒有說話,知道自己剛從鬼門關迴來,隻是心存感激,雖然傷口愈合時火辣辣的疼,但她不吭不響,因為這是必須要曆經的,也知道此刻他在她臂彎裏,擔心著她,想著她好,彌足珍貴。


    一切有些夢幻,卻又真實的叫她感動,他的睫毛在燈光下閃動,眉毛因為她而緊皺,一切都了然於心了,怎麽舍得叫醒他,或者叫自己再受傷呢?時間停在這有多好呢?這是她願意依靠的男人,女人的天,她認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天,他就是她的天啊……


    不論今後會遭遇什麽,她隻信他,也隻做他的她,跟他去闖,去鬥,就是天翻地覆,唯獨墨鏘鏘與他的心不變,唯獨墨鏘鏘永遠舍不得去騙他,疑他,離開他,忘了他。


    “自武林爭霸後幾大門派也沒了動靜,風雨閣攥著光天書,也不帶鬆手的。”舒雨女皺著眉頭,與上次相遇一樣,滿臉戾氣。


    “對啊,既然落入林琰那種人手裏,又怎麽肯鬆手呢?”清牧師父笑笑,舀一盅茶,倒入杯裏。


    “好在鏘鏘醒了,我這一顆心也放下了。”她又接著說。


    “接下來不知道浦玉先生有什麽打算沒有?”舒雨女看向浦玉。


    浦玉放下茶杯,說道:“既然答應前輩從夏家迴來以後就要找尋柳前輩,自然事不宜遲。”


    “不如去江雪齋看看,說不定還有線索。”則袖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浦玉正要迴嘴,被高不落攔下,他笑道:“則袖說的有理。”


    浦玉低低眸子,又抬起頭:“從此處到江雪齋是多久行程?”


    “估摸著若是快馬加鞭便是一日。”


    “你這是個上簽。”花縣裏的靈媽子來江雪齋給自個兒遠邊當兵的兒寫信,與江岸冬聊起來。


    “守霧撥月久不見。”江岸冬又念了遍她白日上城裏采買時順便去廟裏求的簽。


    “這久不見怕是故人啊。”靈媽子笑著把信疊了放衣懷裏。


    “我覺著吧,估計你等的那個男人要迴來了。”靈媽子笑著拍拍江岸冬的肩膀,調笑她。


    “真的嗎?”江岸冬顯得有些激動,難得有事叫她高興起來,這次竟是因為一個竹簽。


    但這竹簽倒是挺靈的。


    她認為應該是真的了,就守在門口,想著總能見著。這些日子,她聽的到的消息好壞都有。浦玉登上了武林盟主的位子,浦玉在夏葛兩家門口與易君大戰,墨鏘鏘還受了重傷不知死活。她就生存在消息的中心,越是不願聽到什麽,越想聽,越泉湧一般向她撲過來。


    這日傍晚,夕陽照著江麵的波粼,金光閃閃的送著一隻扁舟。隻是這裏偏遠,極少有船泊在此地,大多數隻是路過,不曾停留。人們又常常匆忙,怕跑不過時間,跑不過別人,跑不過命。


    而這光芒,摻著秋風的冷與爽,打在他的背上,肩膀上,唇上,眉上,發上。她站起身,眯著眼睛,幾乎不相信,這個風塵仆仆,背負棍包的男人,就是浦玉,是她等的人。她終於是等到了,總算是盼著了。她與浦玉分別的日子與靈媽子和她兒子分開的日子比起來九牛一毛,有幸他們見著了。浦玉正看著她,看著她正不可置信的盯著自己。


    “有那麽驚訝嗎?”他笑著走過來,嘴角是殘留的夏日果香,一絲絲飄入她的心裏,她終於能舒口氣了。


    “沒……”她有些不知所措,兩隻手不知道怎麽放,左看看右看看:“這,這樣,進來等著,沒吃飯吧?我去做些,正好我也沒吃。”她就這麽倉惶的逃走了,留著他淡淡輕笑,慢慢走向她。


    她以為自己已經做足準備麵對他,等到真的見到時,她還是不知道怎麽辦,想哭,想笑,想抱住他,想對他訴苦,想告訴他重要的事情,可最終到了最後才發現,還是應該叫他到屋裏歇歇馬上顛簸一日的身體,再吃些熱騰騰的飯羹。


    “吃吧。”浦玉喝了口粥,看著一直愣在旁邊的江岸冬。


    江岸冬迴過神,點點頭,拿起筷子,又放下。


    “有什麽事嗎?”浦玉覺著江岸冬有心事,從他進門看到易芳的劍開始,便知道江岸冬有話對他說。


    江岸冬歎口氣道:“今日種種與昨日種種聯係,當日我病重無人照護,正好易芳來送消息,竟把奄奄一息的阿冬照顧迴生,給我熬藥穿衣,還未報答她的恩情,就被風雨閣的惡賊給用我的命要挾去,輾轉漂泊,受盡痛處,牽扯住易君,牽扯著浦玉哥哥。”說著,看到她眼下婆娑,玉淚想落:“阿冬的命卑下,不值得易芳如此做,她既做便是看的起阿冬,可阿冬坐在寒房隻能左右彷徨卻救不了她。”接著就嗚咽起來了。雖是斷斷續續,卻字字說的悲憤痛苦,她的韌,她的羞全都合著咽喉的涼氣吐了出來,她不是像白匙高荀宋鴻春那樣的女子,卻和別的人家婦人一樣,雖是怯懼,但又剛韌,貞義,重情。


    “我明白阿冬的意思。”浦玉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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