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家之後洗了個涼水澡,深夜帶著寒氣的水淋上皮膚的那一霎那薑俞打了個哆嗦,白天積攢的那些情緒和疲勞也都一起消散。


    咕嘟咕嘟,和流水一起消失。


    把江寧川的白大褂和其他衣服丟進洗衣機,薑俞隻在腰間圍了條浴巾,拿著手機在地上盤腿坐下,看著滾筒高速旋轉。


    不出所料,各個社交軟件收到的消息都多到爆,薑俞按住左下角99的小紅點隨手一拉,看著代表消息的紅氣泡一個個炸開,再鎖了屏,沒去理會。


    盯著黯淡下去的手機看了一會兒,薑俞眼裏閃過片刻失神。


    班上今晚的畢業酒會錯過了,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有很多是來自同學的,老媽的也有兩條。


    按理說應該給他們迴個消息,解釋不迴他們消息的原因,解釋自己的去向。


    可是現在連手指都懶得動彈,也沒有心情去迴應。


    大家今晚都在醉生夢死,但到了明天一大早都得考慮之後的去向,而自己,要獨自一人去寧和實習。


    沉寂好久的手機在地板上歡快震動,本來打算就那麽放著,但看到薑宛女士幾個字,想了想還是接通了電話。


    下意識放軟了語調,“媽~”


    “剛迴家?”


    薑俞猶豫了一下,“……恩。”


    “喝酒了嗎?”她指的是今晚根本沒有參加的的畢業聚會。


    “沒……”


    “那就好,明天實習第一天,早點休息。”


    “好。”薑俞點頭,又想起了什麽,喊:“媽,我……”


    “我登機了,先掛,有什麽事明天迴家再說。”


    嘟嘟嘟……電話被掛斷。


    “哦。”


    有些頹然地放下手機,薑俞皺了皺鼻子,薑女士總是在趕飛機的時候才會想起給來打個電話。


    不過老媽明天就迴來了,那件很重要的事情,明天和她當麵商量吧。


    薑俞輕歎了一聲,還挺煩的。


    一大早薑俞就帶著學校資料到了寧和,依照程序找人蓋章簽字,忙活了一早上才辦完所有手續,正式成為寧和醫院的應屆實習生。


    一般醫學生實習在大四或是大五就開始了,但是同班同學實習的時候他正忙著一個重要的實驗,完美錯過了實習期。而要想報名本專業的研究生考試,就必須有三個月以上地實習證明,好在有班主任的大點,薑俞成功得到了來市裏最好的醫院寧和的實習機會。


    好巧不巧,他的實習導師就是對一切都一無所知的江寧川。


    “江醫生辦公室就在二樓右拐第一間,不過他昨晚熬夜做了個手術,現在應該還沒醒,你在他辦公室等著就行了。”


    “好,謝謝小棠姐。”薑俞衝叫小棠的護士感激一笑,要不是有她幫忙也不會這麽快就辦完所有手續。


    “不客氣。”


    江寧川昨晚沒睡好,熬夜還失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裏也不安生,都怪他爸昨晚大半夜打來的電話,就不該接。


    江海今年第一次給自家兒子打電話就拋出一個重磅消息,“川兒,我打算和小何把證兒領了,你國慶迴來一趟,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不迴,忙。”冷冷迴了句,掛斷。


    吃個屁,江寧川心想,下次再接你電話算我手賤。


    可能是夜色已深,江寧川指尖有些涼,打開通訊錄,寒著臉把江海這個名字拉進了黑名單,想了想又拉出來。沒必要,一年也通不了幾次電話,在不在黑名單裏都沒什麽必要。


    就因為他爸終於決定和別人領證了,江寧川晚上做了個夢。


    噩夢!


    一群小短腿光屁股的小孩兒跟在他後麵喊哥哥哥哥,簡直魔音灌耳,肉乎乎的小胳膊和觸手似的,一層一層地將他包裹,而江海和另一個看不出模樣的女性,站在他麵前露出猙獰的笑。


    被嚇醒的江醫生想罵娘,白天已經夠累了,夢裏還沒得消停。


    真夠煩的。


    英俊瀟灑的江醫生醒來後眼下多了一道莫名其妙的青影,腦子有點暈,目光所及之處都模糊一片。


    辦公室椅子上坐著個人,剛好背著光,江醫生看不太清楚他的臉,走過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隻當是病人,問:“什麽情況,哪兒不舒服?”


    這話讓薑俞愣了一下,心想這人怕不是臉盲吧,昨天才見過麵今天就不認識了?


    這麽想著,薑俞突然站了起來,衝著江寧川鞠了個躬,中氣十足地喊:“江老師好,我是您的實習生薑俞,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江寧川被這精神氣十足的問候嚇得一哆嗦,一瞬間居然有了靈魂出竅的感覺,不過瞌睡倒是徹底沒了,也認出了那張在朝陽下發著光的臉。


    他打了個哈欠癱在椅子上,無奈地斜了一眼薑俞,道:“我說你是小學生嗎,還老師好。”


    “老師您還記得我啊。”


    “你昨天怎麽沒這麽客氣。”


    “剛才老師是沒睡醒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沒一句話是對上的,虧得能聊下去。


    江寧川懶懶地靠在椅子上,仔細打量坐姿端正得如同小學生的薑俞,問:“你來給我當實習生,我怎麽不知道呢?”


    薑俞露出一個無害的笑,他也不知道。


    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停留太久,江寧川想到另一件事情,“嘖,入職辦好了嗎,對了,我衣服呢?”


    說到衣服,薑俞笑容逐漸消失。不說還好,說起來慚愧,沒想到班級統一買的西裝褲居然掉色,聖潔潔白的白大褂也沒能逃過被染色的災厄。


    看到薑俞拿出那件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看起來宛若一塊抹布的白大褂,江寧川心中不忍,扶額,微笑。


    “你待會兒去領衣服的時候,幫我也領一件。”


    “好……”


    辦公室多了個實習生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找文件找資料還是得自己來,端茶倒水也不能瞎使喚人,接診的時候還被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江寧川覺得十分不習慣。


    “我說你能別老盯著我嗎,自己找點事幹行不行。”


    “您需要我端茶倒水跑跑腿什麽的嗎?”


    得,問了等於沒問,這小孩兒話題和自己永遠搭不上。他把剛寫好的單子遞了過去,說:“這樣吧,老太太腿腳不方便,你去樓下幫她取個藥。”


    等薑俞走後,江寧川眼神落到老太太身上,表情有點嚴肅:“您這段時間血壓是不是又往上升了,降壓藥這段時間還在吃嗎?”


    “每天都吃啊,可就是胸悶,走兩步就要大喘氣,總感覺胃裏一抽一抽的疼,小川呐,你老實和我說說,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您別瞎說。”江寧川微微皺眉,掛上聽診器,貼著老太太腹部,觀察了一會兒說:“沒您說的那麽誇張,可能是剛做完手術消化係統沒反應過來,注意吃清淡一點就行,不過要實在不放心的話可以去做個彩超,也能安心些。”


    “哎,”老太太說著歎了口氣,突然開始掉眼淚,她說:“你說我都這個年紀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他們那幾個……”


    話還沒說完,薑俞就帶著藥衝進來了,他扶著門框站好,額頭上還帶著劇烈運動過後的細汗。


    “我讓你去取藥又沒說急著要,你跑那麽急幹嘛?”


    “不是……不是我,外麵有人找您,看著氣勢洶洶的,也不知道是幹什麽……”說完他大喘了兩口氣,小心翼翼覷著江寧川,問:“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他那緊繃的表情讓老太太都忍不住有些緊張,問:“沒事吧?”


    江寧川無奈地白了薑俞一眼,“你腦子裏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呢,來找我的不是病人就是家屬,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


    說話間幾個男人走了進來,大高個頭往那兒一杵就占了不少地方,薑俞下意識地給他們挪出一塊,自己走到老太太身邊站著。


    他看到情緒最激動的那個男人向江寧川衝了過去,正想著要不要攔一下,轉眼就看到那男人緊緊握住江寧川的手。


    “江大夫!”


    “方總。”


    “那是美國腫瘤學最知名的專家史密斯先生,你們兩個人合作,一定能救我母親的。”


    薑俞的目光落在那個看起來很像保鏢的史密斯先生身上,看到他對著江寧川微微一笑,用不太正宗的中文打了個招唿:“江先生你好,久仰大名。”


    江寧川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個白人醫生,迴了句“久仰。”


    這個史密斯先生去年去美國交流的時候見過,還聽了他一場關於癌症治愈的講座,所以對這個人記憶深刻。


    方良居然能把他請過來,這是江寧川始料未及的。


    江寧川和史密斯在研究方良母親的病例和ct圖像,兩人討論了一段時間,最後史密斯微笑著在江寧川肩上輕拍了一下,十分欣賞地說:“江,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病房內,一個帶著消瘦的病人躺在病床上,方良握住他母親的手,將臉貼在上麵。


    江寧川手裏拿著剛才研究出來的手術方案,麵色凝重。


    “如果手術成功的話,你母親存活的幾率很大。”


    “不過目前最主要的問題,是你母親的身體是否能承受這次手術,以及手術後,她是否能正常健康地活著。”


    方良沒吭聲,垂在病床下的那隻手抑製不住地顫抖。


    “小良,別給我救了。”病床上的老人艱難地發出聲音,她用握緊兒子的手,另一隻手想要抹去他沒能忍住的淚。


    “媽……”


    “別救了,”老人自己也落淚,她聲音輕得像是隨時會飄散的煙霧,還微微顫抖,她說:“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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