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嫵從九爺的住處往迴走,皺著眉頭嘟囔了兩句。


    九爺這人似乎秉性不壞,就是為人隨便,總說些冒犯人的粗鄙話,還自覺調戲得很高明。


    罷了,恐怕他對誰都是如此,隨他去吧。


    她迴流雲觀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了同樣往迴走的思由。


    思由是歸暮的弟子,自從花嫵被施以天罰自證清白之後,就再沒怎麽見過思由,她好像一直躲著自己。


    “花,花前輩。”思由停住腳步,背起手,站在原地目光躲閃,一臉慌亂。


    “嗯,去哪了?”花嫵淡淡問。


    “去,去,去城外淨靈了。”


    “就你一個人?”花嫵有點詫異,一般來說,除非是師姐、臨朝這樣修為高的道長,其他弟子去給百姓做法事都會結伴而行,思由居然是一個人去的?


    “是,其他弟子都不得空。”思由小聲道。


    花嫵看看她,感受了一下她周身的靈力浮動,發現她這幾個月來的修為好像沒有絲毫長進,她這些日子都忙活什麽了?


    不過花嫵轉念一想,也許是師父辭世,沒有人照顧她了吧?這麽一看她也挺可憐的。


    “現在誰在指點你修煉?”花嫵問。


    思由驚訝地抬頭,答道:“有時候是梅花道長,臨朝師父也,也會指點弟子,大部分時間都是我自己修煉。”


    花嫵歎了口氣,“你的修為一直沒什麽長進,要勤加修煉,有不懂的多去問問臨朝,不要把術法荒廢了。”


    思由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花嫵會說這些。


    “還有,”花嫵隔空抽出一柄靈劍,看了看道:“這柄劍是歸暮的,雖然她不常用,好歹是她的東西,我日日帶著也不合適,留給你吧。”她說著把劍遞給思由。


    思由看到那柄劍的時候眼裏瞬間積聚起眼淚,眼睛都紅了。


    “多謝花前輩。”思由哽咽道。


    花嫵於是路過她進了觀中。


    思由在門口愣了一會兒,才默默收起靈劍,轉身迴去。


    她的眼淚已經如潮水一樣慢慢褪去,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深處沒有清澈寧靜,反而如一潭死水,幽暗冰冷。


    退迴自己房間後,思由背著門深吸一口氣,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人都死了,現在把這把劍給她又能怎麽樣?現在來討好她,隻會顯得欲蓋彌彰而已。


    天罰?天罰之下沒死就能證明你花嫵的清白麽?天罰是元玉真人引下的,誰都知道你是元玉真人最寵愛的弟子,她若想讓你不死,動點手腳應該很容易吧?


    你們師徒仗著地位尊貴正大光明徇私舞弊,把天下人當傻子一樣玩弄,太無恥了!別以為我這麽輕易就能被你們蒙蔽,花嫵,師父在彌留之際說你是兇手,她不可能說假話!我遲早要為師父報仇!


    她把歸暮那柄劍隨便放到桌上,從袖中取出一張血紅色的符紙,看了半晌,緩緩露出一個笑意。


    ——


    花嫵在觀上遇到了臨朝,臨朝朝她行了禮,兩人簡單聊了兩句,花嫵提起思由,問他思由的近況。


    “我瞧著思由還沒從歸暮去世的悲傷中緩過來,你有時間多留意著些。”


    臨朝虛心道:“是我疏忽了,多謝師叔提點。聽說她這些日子常去上音觀聽道法,還以為沒事呢,到底是我思慮不周。“


    花嫵安慰他,“觀上這麽多事呢,你顧不過來也正常,對了還有一事想問你,”她聲音低了些,“廣容公主的安魂香效果變弱了,是藥材的緣故嗎?”


    臨朝搖頭,“應該不是,我總是以最好的靈藥調製,如今火候也能掌握得當,效果竟然變差了嗎?”


    “你給公主把過脈吧,你覺得她情況怎麽樣?”


    臨朝皺眉道:“公主的身體雖然虛弱,但並沒有什麽大病,她夜間總睡不好,說實話弟子一直覺得很奇怪。”


    花嫵思索了片刻,臨朝應該不會說假話,既然藥材沒問題,煉製沒問題,那就是人有問題了,可什麽能使廣容公主的失心瘋加重呢?


    “你剛從師姐那迴來?她在做什麽?”


    臨朝道:“師父剛修煉過,在休息。”


    花嫵道:“那我去一趟。”


    ——


    此時,上音觀。


    紅豆跪在殿上高大莊嚴的塑像前,已經跪了許久。


    “這位姑娘,”一個慈眉善目胡子花白的道長走過來,溫聲問她:“可是有了難處,怎麽一言不發跪在此處?”


    紅豆猶豫道:“我心裏有個兩難的決定,遲遲下不了決心。”


    白胡子道長笑了笑,慈愛地對她說,“下不了決心的事,你這樣跪著也沒用呀。”


    “道長,我想給自己尋一條舒服的出路,有什麽錯嗎?”


    “當然沒有,不過這要看你會不會傷害到別人。”


    “傷害別人?怎麽會呢?我是在幫她。”


    紅豆疑惑起來,“那為什麽她當時那麽生氣?”


    “那是因為你們的標準不一樣,但僅僅是不一樣而已,標準沒有貴賤之分,她覺得她不同意沒有錯,當然你的想法也沒錯。”


    紅豆的眼睛亮起來,直直看著前方,“既然道長這樣說,那說不定我有機會呢!”


    “你想祈願嗎?”


    “嗯!”


    白胡子道長捋捋他的胡子,笑道:“總算打起精神了,來,給你一張祈願符吧,對著它默念三遍你的願望,然後燒掉,把符灰和水飲下,就會有效果的。”


    “謝謝道長!”紅豆高興地接過。


    這個道長仙風道骨,似乎修為頗高的樣子,他給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今日真是走運,竟與道長在此結緣。


    “這符紙上有靈力,但很易受到外物侵蝕,若你告訴別人或有別人在場,這符輕則不靈,重則起反效果,你要好好保存。”白胡子道長囑咐道。


    紅豆原本挺高興,忽然想起什麽,嘴角又癟了下去,失望且恐懼道:“唉,可惜我拿了它也不能許我的願望,她知道後會殺了我的!多謝道長一番美意,還是還給你吧。”


    白胡子道長笑道:“哪會那麽嚴重,拿著吧,你是個好孩子,你可以用它許別的願望啊,比如不再害怕你害怕的那個人。”


    紅豆頓了一下,又收迴那張符紙,向白胡子道長道謝。


    “敢問道長怎麽稱唿?”


    “貧道無端,姑娘慢走。”


    紅豆把符紙小心翼翼揣在袖子裏,一路捏著袖子往迴走,一邊走一邊想,自己就算真的能讓槐兮和槐王見麵,可被花道長知道的話,她輕而易舉就可以說服槐兮,因為她們的身份差距太大了,自己甚至槐兮在她麵前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所以花道長才是最大的阻礙。


    所以怎麽做才能讓花道長不再管這件事呢?紅豆仔細思量起來。


    ——


    流雲觀。


    “師姐。”花嫵走進墨容的屋子。


    “坐。”墨容瞧瞧她,“這幾日修為精進了些?看你腳步輕盈了不少。”


    花嫵心裏咯噔一下,心說險些忘了隱藏靈力,被師姐發現!


    “還好,可能是我養傷的時候吃了丹藥固體的緣故。”


    “花嫵,有件事師姐想向你打聽一下,你覺得羽王對高寧是個什麽意思?”


    花嫵一愣,怎麽誰都打聽這個。


    “他們好像經常一道談天,”花嫵迴憶道:“不過若說兩人有什麽隱晦的意思,我道真沒瞧出來。”


    “果真?”墨容歎道:“齊國太子把羽王放在咱們觀中,除了為高寧公主,還能有什麽原因呢?”


    花嫵頓了一下,轉而道:“我昨日去見了淑妃娘娘,她很不想公主去和親。”


    “這就是問題所在,”墨容道:“如果齊巔提及此要求,朝廷同意,淑妃不願,必要來找我們,她若態度強硬,說不準會給流雲觀惹上什麽麻煩,所以這件事你要多留意。”


    花嫵笑著試探道:“師姐讓我拆散他們?”


    墨容斜她一眼,“你看著高寧,別讓羽王同她走得太近。”


    “好的師姐。”


    “【禍者】的事怎麽樣了,有進展麽?”


    花嫵神色立刻嚴肅起來,“我有懷疑的目標了,這個人多半就在榮安侯府,我抓到證據,師姐就可以聯合朝廷進行搜查,到時我趁機排除可疑之人。”


    墨容神色也很嚴肅,“好,你做事要小心,這是你的任務,師父交代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許我插手,所以你要盡心而為,再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我知道了,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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