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各有心機兩不知(下)


    桓溫被郗超一語點醒,喜形於色,說道:“妙哉,嘉賓真吾之子房也,吾無憂矣!”桓溫豁然開朗、疑難解決時喜誇讚出謀劃策者為張良張子房,陳操之也曾被他這麽讚過。


    陳操之亦笑道:“果然妙極,世子現在需要的就是這個名位。”


    東晉名義上有二十三個州,實際控製的隻有十二個州,其中的北青州和北徐州還隻是原州的一部分,其他的都是所謂的僑州,隻在京口、晉陵一帶設一個州治衙門,管理本州僑民,並無實際轄地,這是王導當年為表示不忘恢複故土、安置流民而設的,州刺史往往是兼職,時置時廢,去年桓溫發起的庚戌土斷,取消了大部分僑州郡,保留的是司州、青州和兗州,因為這三州的實際轄地時而收複、時而淪陷,可是因為不能真正治理,所以這三州的刺史都是由別州刺史兼任,比如庾希就是徐州刺史兼兗州刺史,這三州中的司州至今無刺史,司州轄地就是洛陽一帶,桓溫第二次北伐收複洛陽後,朝廷曾詔拜王胡之為司州刺史,可是司州轄地的大部分處在鮮卑慕容控製下,晉軍把守的隻有孤零零一個洛陽,鮮卑鐵騎隨時可能攻將其攻陷,所以王胡子根本就沒去洛陽赴任,王胡之去世後,司州刺史一直空缺,也沒人想謀這個職位,因為沒人敢去洛陽任職——


    郗超的意思是表奏桓熙為司州刺史,雖然有名無實,但可借此名位組建北府兵,桓熙想謀任其他實州的刺史千難萬難,但徒有其表的司州刺史應該不是很難。


    桓熙這時也明白了,喜道:“郗侍郎果然大才,熙敬服不已。”


    桓溫雙手按著身前小案,聳身長跪,說道:“我兒桓熙若獲任司州刺史,就以子重為佐,任司州長史或者司馬,重建北府兵。”又對郗超道:“嘉賓為我坐鎮台城,有你二人相助,何愁大業不成。”


    郗超其實也想去做桓熙的副手,州長史主政、州司馬掌兵,權力往往大過刺史,尤其是桓熙這種資質平平的庸人,但桓溫既已答應薦舉其父郗愔為徐、兗二州刺史,那麽肯定不會允許他參讚司州軍事,太過熱衷兵權最易遭桓溫之忌,而且此事陳子重願意去做,那就讓子重去吧。


    桓溫今夜與郗超、陳操之一席談,解決了心中兩大疑難,心情暢快猶勝廢帝擁立新君,道:“待我迴到姑孰,即上表朝廷,希望年底之前,子重能隨我兒到京口上任,盡快重建北府兵,在明後年的北伐中建不世功勳。”


    桓溫興致高漲,起身走到室外,命人置酒,他要與郗超、陳操之共飲,正飲酒間,一襲白裙的李靜姝翩然而至,嬌滴滴問桓溫:“將軍今夜這般好興致?”


    桓溫今夜的確愉快,笑道:“汝師在此,怎不行禮!”


    燈影下,李靜姝長睫顫動、眼波盈盈,細柳腰肢輕折,向陳操之施禮道:“靜姝拜見陳師,這些日靜姝一直在建康,早知陳師迴來,卻不敢前去拜見問安。”


    李靜姝低沉柔美的嗓音別有一種迴腸蕩氣的媚惑,這年近三十的亡國公主絲毫不顯歲月的侵蝕,麗色仿如二十許人,就在席前雙手交握那麽一立,綽約曼妙,風姿宛然——


    桓溫笑吟吟帶著賞玩的神色,那桓熙神情卻稍微有些不自在,也隻有陳操之這種有心人才能察覺——


    桓溫方才多飲了幾杯,老夫聊發少年狂,笑道:“又何妨,傾傾與操之是師徒之義,不必拘束世俗禮儀,盡可前去拜見。”


    李靜姝美眸斜睨,問:“將軍,當真?”


    桓溫大笑道:“傾傾你待怎樣?可知陳操之對鮮卑第一美人清河公主亦不屑一顧,你縱有愛慕之心,也是徒勞。”


    李靜姝俏臉飛霞,上前跪坐在桓溫身邊,恃寵地奪過桓溫掌中杯,嬌嗔道:“將軍醉了,也說胡話呢。”眼波瞟向陳操之,眼神複雜。


    陳操之與郗超對視一眼,二人一齊起身告辭,桓溫命桓熙代他送陳、郗二位出府,桓熙臉有不豫之色,顯然其父與李靜姝的對話讓勾起了他對陳操之的嫉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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