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醜聞(上)


    陳操之迴到秦淮河畔東園,皇帝詔旨到,命陳操之協助廷尉審理盧竦入宮案,昨夜隻是初步鞫審,供詞粗疏,而且人證未齊,必須再審――


    命陳操之審理盧竦入宮案是尚書仆射王彪之的建議,建康城出了如此大事,桓溫定然要借機入都清除異己,桓溫前日入都廢帝立威,隻恐這次就要傾移晉室,皇帝司馬昱、尚書仆射王彪之等人都甚是憂懼,所以審理盧竦案不可不慎,陳操之既是桓溫心腹,又曾對皇帝司馬昱表過忠心,由他來協助審理此案可以給桓溫一個交代,而且想必陳操之也會從中斡旋,不會使盧竦案牽連過廣,損及朝廷元氣――


    午後,陳操之、冉盛,還有僧人支法寒來到城西廷尉官衙,廷尉正告病在家休養,由廷尉右監和廷尉左監協助陳操之共同鞫審盧竦入宮案,陳操之成主審官了,那支法寒在廷尉官衙具了證詞後也不離開,陪著陳操之審案,支法寒很感興趣,陳操之是玄辯名士,難道對律學也通曉,是否會與犯人當堂辯論?


    主犯盧竦、許龍、王果三人,其中許龍在衝擊崇德宮時被左衛將軍殷康當場格殺,王果受重傷,盧竦雙腿都被冉盛踢斷了,現在能自由活動的是右手,正好可在供詞上簽字畫押,陳操之派人去提審盧竦時,盡職盡責的廷尉衙屬的醫士還在給盧竦接骨,建議一個時辰後再審,小吏迴複,陳操之哂道:“何必接骨,骨未續好,人頭已落地,徒費醫藥――”


    一邊的支法寒趕緊念了一聲佛,陳操之笑道:“法寒道兄,要誦經超渡盧竦乎?”


    支法寒道:“小僧再不開口便是。”


    盧竦被兩個獄卒用板輿抬著來了,雖然斷腿折臂,但精神尚佳,畢竟是經常修煉男女合氣術的大道祭酒啊,見到陳操之,盧竦愕然:“怎麽是你!”


    陳操之居高臨下俯視著這個妖人,淡淡道:“奉旨鞫審盧竦入宮案。”


    盧竦看看陳操之,又看看一邊侍立的冉盛,這陳氏兄弟是他的仇人啊,此番大事不成,皆因陳氏兄弟作梗,否則他已挾持皇帝在手,誰敢動他一根寒毛,哪裏會淪為階下囚!


    盧竦怨氣填胸,大聲道:“陳操之,你來審我,我不會說一個字。”


    廷尉左監喝道:“賊囚無禮,陳洗馬的名諱是你叫得的嗎!”


    陳操之道:“不開口也無妨,照樣定罪。”


    盧竦恨恨地盯著陳操之,忽然道:“本道首要招供,讓人記錄吧。”


    坐在小案後的書吏早已筆墨伺候,聞言趕緊取筆在手,拂展白麻紙,看著盧竦――


    盧竦嘴角含著惡毒的笑,兩條斷腿以畸形角度箕坐著,開口道:“本道首自前年秋月始在直瀆山設道場,宣講《老子想爾注》,傳授男女合氣術,今思之,有品秩的官員內眷與本道首有過合氣修煉的不下五十人,五品以上官員內眷的就有一十七人,其中頗有年輕美貌者,可笑那些官吏想求長生,端坐道場向三官帝君祈禱,我卻在密室與其妻女交歡合氣,哈哈哈哈,至今思之,依然是樂不可支。”


    那廷尉書吏正筆不停書,這時驚愕抬頭,望著陳操之――


    陳操之墨眉蹙起,搖頭道:“不必記錄。”


    盧竦狂笑道:“怎麽不記錄,呈堂證供嘛,不按律法錄供詞就是失職――”


    陳操之喝道:“再敢胡言亂語、攀扯汙蔑,掌嘴伺候。”


    盧竦意態癲狂,大聲道:“這若是胡言亂語,那桓溫又以何罪名廢帝,不就是說三位小皇子非皇帝親生嗎!”


    陳操之道:“莫要東拉西扯,隻說冒犯宮闕作亂經過。”


    盧竦笑道:“入宮之事一目了然,昨夜也已經說過了,還有什麽好說的,我隻說一些隱秘之事――陳操之,你可知本道首最後悔的是哪件事?並非昨夜大事不成,而是去年小陸尚書夫人張氏去直瀆山道場未成,那夜本道首可是清潔沐浴,準備了**合歡之藥,欲與陸夫人交歡合氣的,這等世家貴婦,一旦**,顧及聲譽,又豈敢聲張,更有那知趣的,食髓知味,從此常常出入道場,唉,陳操之啊陳操之,本道首差一點就成了你的外舅(即嶽父),若那次陸夫人把陸小娘子也一並帶來――”


    “怦”的一聲,一物正中盧竦麵門,卻是大怒之下的陳操之抓起案上的獬豸銅獸砸下,砸得盧竦鼻血直流,門牙也掉了兩顆。


    廷尉左監急命左右“掌嘴”,便有兩名差役上來用竹批抽擊盧竦雙頰,打得盧竦桃花燦爛,此時的盧竦已經是悍不畏死了,見激怒了陳操之,很覺快活,一邊吐著血沫,一邊還在含含糊糊道:“陸家的,本道首也是享用過一個,便是那陸禽之妻――”


    “封住他的嘴!”陳操之厲聲道。


    一名差役將竹批狠狠捅進盧竦的嘴,盧竦張著嘴,這下子無法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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