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親眼見到這位名震天下數十年的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滿頭灰白發絲轉化為青絲,皮膚恢複為晶瑩年輕的狀態後。


    人們所受到的震撼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白發變青絲。


    這背後意味的東西太多了。


    長生不老。


    在場的這些人,尤其是墨家中人,雖然隻是三百多年間後起的諸子百家之一。


    但卻也都隱隱聽說過一些關於大宗師之上的傳說。


    上古天人。


    天門……


    飛升。


    尤其是在方才親眼目睹過了蓋聶和衛莊的精彩一戰,看到了兩位天下最強的劍客的劍氣,幾乎可以割裂虛空的時候。


    都是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位越國女子一劍開天門的事跡。


    衛莊和蓋聶作為已經無限接近於那一步的人,更是隱隱有一絲體悟。


    但他們心中對於長生這個概念,也是比較模糊。


    唯有蓋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當年對老師的詢問,老師真的已經成仙了嗎?


    這個問題當年薑太一其實隻是一半迴應了他。


    可他心中一直是有猜測的。


    那就是老師是否真的可以長生不死。


    今天。


    親眼目睹到這一幕,等於是得到了另外一半的答案。


    在場。


    唯有天明這個孩子還並不能夠完全理解白發變青絲的含義,隻是固執地看著薑太一:


    “不會,不可能,我一定能夠有找你報仇的一天。”


    對於天明這種少年人的發言。


    在場的所有人,都隱隱沉默了。


    少年人就是這個樣子,初生牛犢不怕虎,在青春的時候,總會將一切都看得特別簡單。


    每一個少年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覺得自己能夠改變世界,是世界的主角。


    然而,等他真正成人之後才會發現,俗世洪流,人能夠站得住腳就已經是千辛萬苦,想要改變世界,恐怕是比登天還難。


    薑太一卻是看著天明,那執著的眼神,帶著少年人的執拗,不由得淡淡笑了: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我們二十年後再見吧,如果到那個時候,伱還沒有被世界改變了自己的初心,那我就給你一個對我出劍的機會。”


    “二十年後,我一定能夠擊敗你,為荊軻報仇!”天明堅定的開口:“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個少年。


    尤其是高漸離。


    不由得就將這個小小的身影重疊在了當年易水河邊的大哥的身上。


    不愧是大哥的孩子。


    可惜……


    他內心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讓天明重蹈荊軻的覆轍。


    對於少年的豪言。


    薑太一沒有再迴應。


    看向了蓋聶。


    主要是看向了荊軻背後的那倒在地上的端木蓉:


    “這個姑娘,當年我見過,倒的確不失為聶兒你一個可以知心的人,以後,你們互相扶持著走吧。”


    語落。


    一指點出,便已經驅逐了端木蓉身上的傷勢。


    蓋聶看著端木蓉顫顫巍巍睜開的眼睛,轉頭對著薑太一單膝下跪:“多謝老師搭救蓉姑娘。”


    “不多說了,此次來墨家,該見的故人見了。”


    他的眸光從六指黑俠的屍骨上收迴,最後負手走過了衛莊和蓋聶:


    “我鬼穀先生的身份,也成功卸下來了,為師走了。”


    這一次觀戰自己的兩大弟子。


    縱橫對決。


    不僅是讓衛莊和蓋聶都走上了屬於他們自己的路。


    薑太一同樣也對於縱橫之道的感悟更深了一些。


    他的本意是想在兩大弟子的身上觀道縱橫之道,沒想到縱橫之道沒有發芽,反而是機遇巧合遇到了六指黑俠的故人之死,讓死亡道種發芽了。


    這種陰差陽錯,也讓他再一次領悟到了悟道並不是強求的。


    是需要順其自然。


    目前,他身上的道種主要的參悟方向,就是已經發芽了的死亡和歲月。


    此番離開墨家機關城之後,他打算沉下心來,靜靜的看看一些東西。


    歲月和死亡。


    都是需要在時間的流逝下,才能順其自然感受到的東西。


    蓋聶和衛莊目送老師離去。


    墨家一眾人也是無比複雜的看著這個意外出現在這裏,又緊接著離開的人。


    感覺這位鬼穀先生,就像是興起而至,興盡而歸。


    好似跟所有人都並不生活在一個世間,放佛生活在另一個人世。


    因為薑太一的短暫出現,讓在場的所有人,也被迫離世了一會兒。


    可伴隨著他的離去。


    又讓在場的所有人,重新迴歸到了俗世洪流中的恩怨矛盾和殘殺當中。


    所有人都繼續看向了衛莊和蓋聶。


    都有一些分不清楚兩個人是否還要繼續鬥爭下去。


    有來自秦國的將軍,此時站在衛莊不遠處,看著對麵的蓋聶,冷淡開口:


    “衛莊先生,事情還沒有結束。”


    “對我而言,已經結束了。”


    衛莊淡淡說道:


    “我們走吧。”


    聞言。


    流沙組織的所有人沒有任何異議,緊跟著衛莊就離開了這裏。


    而墨家一眾統領們,有一半人帶著怒火和恨意目送著衛莊離開。


    對於這個幾乎已經將墨家機關城完全摧毀了的人,現在突然願意撤手,不再進攻他們,可墨家此次死在衛莊和流沙組織手上的成百上千號弟兄的性命,卻是迴不來了。


    雖然不得不承認,此時衛莊願意罷手,等於是給了墨家一個可以生還的機會。


    是以,墨家眾人對著衛莊等人的離開,仇恨中又帶著放鬆。


    而衛莊一離開。


    所剩下的墨家弟子,自然明白,反撲的時候就要來了。


    於是。


    一大批的秦軍,就這樣被驅逐出了機關城內。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


    墨家中人很快就重新啟動了墨家機關城內的中樞機關。


    於此同時。


    墨家機關城外。


    有兩個身影看著那重新堅固了防禦的墨家機關城。


    “居然,守住了。”被燕丹特地請來協助墨家抗秦的道家人宗掌門逍遙子,不可置信的說道:“子房,機關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麽?”


    旁邊。


    被稱之為“子房”的年輕男人,則是臉色煞白,一言不發,心中喃喃道:


    “又錯了,天書你又錯了啊!”


    “子房?你臉色不對勁。”逍遙子眸光微動:“怎麽了?”


    張良搖頭。


    隻是心神之中一片迷茫。


    乃因。


    這麽多年,他再一次感覺到了天書之上所記載的一切,並不是完全正確的。


    張良,字子房。


    這個當年在韓國由黃石公手上繼承了最為傳奇的可以預知未來,號稱無所不知的“黃石天書”的人。


    在韓國國滅之後,為衛莊救走,在江湖上飄蕩了幾年之後,便追隨著韓非當年的道路,去到了小聖賢莊求學。


    如今,已經成為了儒家小聖賢莊當中的三掌門。


    一路走來,順風順水,就連學問武功,都罕見的踏入了大宗師的境界。


    能將日子過的如此順遂,原因正是因為有著黃石天書的存在。


    隻要他有疑問,一切都可以在黃石天書之上得到解答。


    很久以來,他已經下意識的忽略掉了當年黃石天書預測錯了韓國滅亡這件事。


    畢竟除了韓國滅國的時間不對之外,後麵發生的一切,天書之中都是對的。


    包括讓他去拜師儒家,以及……


    指引他找到了當年未死的昌平君,加入了昌平君的六國複國計劃青龍計劃。


    開始暗中謀劃反秦的各種事情。


    這一次墨家機關城之危,他也正是因為得到了黃石天書之中的預言。


    在黃石天書的預言之下,這座由祖師爺墨子建立的機關魔城,將會在這一次的浩劫之中被徹底摧毀。


    從而導致墨家勢力幾乎被鏟平,隻剩下幾大統領,流亡天下。


    最後會被他和儒家收留,暫住在桑海小聖賢莊。


    這種發展方向當然是他所樂意看到的。


    並不是說他樂於看到墨家被摧毀,而是說,在墨家被摧毀之後,剩下的墨家眾人在天書的預言之下,不得不依靠於他。


    這樣,某種意義上來說,墨家便會成為受他影響的勢力。


    可以讓張良掌控一部分墨家的力量。


    然而……


    天書錯了。


    墨家機關城沒有如天書預言的那樣被摧毀,墨家大本營還在。


    這一錯,讓張良許多一開始的謀劃,全都落在了空處,得推翻重來!


    ……


    此時機關城之中。


    在各種陰差陽錯之下,因為機緣巧合,反而渡過了這一次墨家大劫之後。


    所有墨家人現在陷入了一個重大的問題當中。


    那就是……


    巨子死了。


    誰來當新巨子?


    “巨……燕丹的妻子,害死了上一代巨子,燕丹作為丈夫以死贖罪,但他畢竟是墨家的巨子,臨死之前,將自己的畢生功力傳給了天明這個孩子,而天明又是荊軻的孩子,更是在墨家禁地當中得到了‘非攻’這把墨家神器,種種條件,都似乎在告訴我們,這個孩子……或許可以成為下一代墨家巨子。”班大師捋須說道。


    一言落下,所有墨家統領都看向了天明。


    而端木蓉卻看向了蓋聶。


    “你和天明,如果不留在墨家的話,打算要去哪裏?”


    “天明的身上,中了陰陽家的六魂恐咒和封眠咒印,原本,我正是要帶他去找我的老師鬼穀先生,解開他的咒印。”


    蓋聶看著天明的脖頸,道:


    “但現在,他的咒印似乎已經老師隨手解除了,現在我隻想完成對朋友的承諾,將他撫養長大成人。”


    眾人都隱約聽出來了,蓋聶這話裏的意思,是在向天明傳遞另一種信息,希望他不要報仇,畢竟你的咒印,不是別人解的,正是你師公幫你解開的……


    天明悶著頭不吭聲,雖然他心裏也很亂。


    “為了和荊軻大俠之間的承諾,撫養這個孩子,這就是你離開嬴政身邊的理由嗎?”端木蓉在蓋聶的身邊輕聲問道。


    蓋聶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大叔,那個人幫我解開了咒印之後,我想起來了在鹹陽宮裏的記憶。”而天明卻在聽到了嬴政的名字之後,神情複雜:“嬴政,他似乎對我很好,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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