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人一馬帶著卷起的揚沙直衝城門的方向而去。恰好這時城門起開了一條縫,睡眼惺忪的守城人正從裏頭出來,看到那迎麵而來的黑影,立馬瞪大眼睛立起尖槍,大喝了一聲,“你是何人,豈敢擅闖城門?”


    黑馬倏地被韁繩拉住,對著那尖槍發出一聲嘶鳴。黑捕頭鐵青著臉色,目光冰冷鋒利至極,朝著將他攔下之人隻說了一個字:“滾。”


    守城人雖被來人的氣場震懾住,但仍然堅持著自己的底線,哆哆嗦嗦並不放人同行。


    “大,大膽!長安城豈是你這歹人說進就進的?”


    “黑捕頭。”那兩人聽到這聲皆側過頭。


    我跟清和走過去,朝著馬背上之人抱拳行禮。他見到我二人麵色又凝重了一分,忽的跳下馬背。


    “黑,黑捕頭?”看來這位盡職盡責的守城人仍是沒有搞清楚狀況,一臉懵然道,“你,你也是長安城的捕頭?”


    那塊令牌“噌”的一下示於他眼前。守城人驚得瞳孔放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神捕大人……”


    見他嚇得渾身發抖,隻會不停地磕頭。清和說道:“這位大哥,神捕大人既然是大人,自然不會計較此等小事。大哥不妨先去把城門打開。”


    守城人這才反應過來,踉蹌地起身往那城樓上衝去。


    黑捕頭自見到我與清和,眼神便未落向別處,手裏緊握的那把七星劍上淌著血跡。


    見他一直不說話,我又道:“黑捕頭,我們在落日鎮見過,同十姑是朋友……”


    “我知道你們。”黑捕頭冷聲打斷我的話,目光死死地盯著我身旁。


    “我師弟玖夜之前傳信於我,說你們一行人會一同前往長安。”我的語氣急切起來,“如今為何隻見你一個人?我師兄師弟,還有其他人呢?”


    黑捕頭收迴目光,看向我正要說話,胸口中猛地湧上一股血氣。那高大的身影搖晃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嘴角的血跡更加明顯一寸。


    “黑捕頭,你……”


    很明顯他受了內傷,我擰著眉頭卻見他又“噌”地執起七星劍擋在身前。


    清和語氣凝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黑捕頭神情有些痛苦地捂著胸口,僅說出兩個字,“遇襲。”


    “什麽?”負在腰上的溢彩劍發出“錚”的一聲,我心中掀起一陣恐慌,“那我師兄他們呢?”


    他艱難地抬起眼瞼看向我,微低喘著氣,目色中流露出幾分自責和擔憂,“十姑與你師兄從山坡上跌落下去,馬師有跟你師弟在找他們。”


    “這怎,怎麽會?”脊背上一片發涼,我實在是難以相信他說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師兄武功超群,怎麽可能會從山坡上跌落下去?”


    “是真的。”黑捕頭閉上眼睛,嗓音啞然,“襲擊我們的,是郎月教的人。”


    “郎月教?”


    我睜大雙瞳,那一瞬間,在荊水那晚烏頭青攜魔王信徒而來的事情又浮現在我眼前。我想過,長安城終有一天亦會如那晚荊水般大鬧一場。但沒想到危機會來的這麽快……


    噗——


    黑捕頭終是堅持不住,口出嘔出一口黑血。清和扶他上馬,望向遠處滾滾的揚沙,他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迴歇腳莊。”


    此刻,正遇上天亮,城樓底下的城門已大開。


    歇腳莊的大堂裏,矮案幾旁點起火爐,僅我、清和還有黑捕頭圍爐而坐。這其中,還有端著臉盆、白巾和湯藥走來走去的福爺。


    案幾上放著一塊碧綠的玉牌,上麵還刻著一個“淩”字。那玉質地通透,是上好的材料,隻是綁在上麵的紅須線看起來有些年頭。


    “這就是那群人留下的?”我拿起玉牌往近看,見那碧綠的玉麵上還滲著一絲血跡。


    清和的目光落在我手上,“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塊帶有‘淩’字的玉牌是身份的象征,十八年前郎月教的長老皆人手一塊。”


    “所以,他們真的是郎月教的人?”


    黑捕頭運功完畢,深唿出一氣,倏地雙瞳張開,“是他們。”


    他語氣恢複平靜,隻是臉色依舊很難看,並從我手中拿迴玉牌,緊緊扣住。


    “這塊玉牌,是為首的那個黑袍人留下的。”


    “穿黑袍的人,”我低喃,看向清和,“難道又是烏頭青?”


    清和麵色一凝,不確定地搖搖頭,“我的線人說,烏頭青自荊水那晚便不知所蹤,再也沒有在江湖上出現。這塊玉牌為郎月教長老所有,所以不見得就是烏頭青。”


    “可我還是不明白,十八年前郎月教已經被打壓得七零八落,現在的魔王信徒隻是一群烏合之眾,怎麽會把幾個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重傷成這個樣子?”


    “偷襲。”黑捕頭扣著玉牌的手重重地落在案幾上,冷然道,“他們人數眾多,是有備而來。而且那個黑袍人格外聰明,對我們行蹤似乎了如指掌。”


    “有組織有目的,看來他們就是為了組織你們進長安?那我師兄還有十姑……”


    “是我保護不力。”黑捕頭頭一次這般示弱,眼底一片無奈,“你師弟是醫師,馬師有一直同他在山穀中尋找他二人。一有消息,他們便會告知。”


    我咬著嘴唇不說話,滿心都在擔心他們。黑捕頭都傷得這般重,不知道師兄和十姑是以怎麽樣的情形跌落山下……


    “你放心,當時情況危急,十姑和你師兄跌落山下是無奈之舉,他們兩個人並沒有受很重的傷。”


    這麽一說,我心頭放鬆了幾分,朝他微微點頭亦示謝意。


    那塊玉牌又被擺上案幾上,清和忽然問黑捕頭道:“你是怎麽發現這塊玉牌的?”


    黑捕頭的目光從案幾轉向他,“我追出那個黑袍人數裏外,玉牌從他的身上掉下來。但我有感覺,這並不是意外之舉。”


    “也就是說,那個為首的黑袍之人是故意暴露出身份的?”


    黑捕頭沉默片刻,點頭,“可以這麽說。”


    清和哼一聲,雙拳握緊,眉目間冷下幾分,“十八年前郎月教一行人就猖狂至極,大肆禍亂武林。沒想到十八年後他們還是死性不改,做壞事也要做得人盡皆知。”


    “他們這般囂張,也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撐腰。”黑捕頭看著他眯起眼睛。


    “就算是天王老子給他們撐腰,我胡謫也斷容不下他們亂來!”


    慢慢的,清和鬆開拳頭,神情亦如常態。


    案幾上的湯藥涼了許久。他指著湯藥,對黑捕頭頷首道:“這碗湯藥對內傷大有好處,黑捕頭不妨一試。”


    黑捕頭盯著他未動。不過僅一會兒,那雙手便捧起那碗湯藥喝了下去。


    “怎麽樣,黑捕頭,我沒有騙你吧?”見他全部喝完,清和笑意溫和地問他道。


    空碗被擺迴原處。黑捕頭擦了擦嘴角並沒有說話,隻是臉色好看了許多。


    “內傷要全然恢複並不容易,黑捕頭不如在我這歇腳莊歇息片刻,我讓人給備上一桌酒菜?”


    “不了。”黑捕頭斷然拒絕了清和的好意,拿起七星劍倏地站起來,“我要去嫣家。”


    “是東水城的嫣府?”我也“噌”地站起來。


    “沒錯。”他點點頭,看著我與清和二人,微微抬起下頜,“你二人也同我一起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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