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光微涼,山嶺孤屋。清柳徐徐,紫顏作伴。


    一曲高山流水,音傳逍遙,伊人相隨,撫琴而已。


    朱顏如他,青衣柔指,婉轉悠揚。


    ……


    一身青衣,奏之高昂處,卻突然驟靜。


    “怎麽停了?”旁邊,正聽得入神的淡紫衣裙女子微微顰眉,有些溫怪。她紫紗遮麵,隱隱下紅唇輕啟,亦蓋不住傾城芳華。


    “有客到。”青衣俊秀男子含笑而語,他的眼裏有些歉意。


    “這世間無人知曉你我,客從何來?”淡紫衣裙女子顰眉思索。兩人在這世外桃源逍遙數載,可不見有人前來,即便以往親友,也不曾知曉。


    世人皆道,飛仙天外爾。


    “遠在天邊外,唯隔一層紗。他在大天地,我們在小世界。”青衣俊秀男子看向小屋的不遠處,一棵楹樹下,隱隱出現一道模糊的影子。


    “一切也是天定,機緣……既然來了,便備薄酒。”


    青衣俊秀男子朝著那影子招了招手,忽的一陣風拂過,那本模糊得快要消散的人影漸漸凝實了起來。


    “兄台,有緣來此,不如坐下,薄酒溫水。”


    那人影有些茫然,似沉睡了不知多長歲月,不過一頭白發卻格外的顯眼。他歪著頭,無神的瞳孔漸漸恢複了正常。


    隻是茫然依舊,似一個失了憶的遊子。


    白發男子走了過來。


    “兄台請坐。”青衣俊秀男子一揮手,石桌上的鳳琴便換作了美酒,幾盤佳肴也被著著淡紫衣裙的女子端了上來。


    白發男子坐了下來,他看著這兩個陌生的人,很是迷茫,雖然他沒了記憶,可對這裏的一切沒一點印象,他能感覺到自己從未見過這兩人。


    “你,你是?”白發男子的聲音很是生澀,仿佛許長的歲月未曾開口。


    “哦,倒是在下唐突了,”青衣俊秀男子含笑,“在下蘇沐,這是內人紫汐。”


    “敢問兄台名諱?”


    白發男子眉頭一皺,他能感覺到青衣男子的真誠,蘇沐,蘇沐……我的名字,又是什麽?


    他生澀的開口,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想著,白發男子更是苦惱,他抱著頭,似有些痛苦。他的腦袋裏,就像被下了封印,有一堵牆,阻礙著自己看清一切。


    他眼睛紅了,充著血絲,他努力想,努力想。


    “兄台別急,一切都會想起來的。”青衣俊秀男子的聲音仿佛充滿魔力,平淡的語氣卻讓白發男子漸漸安靜了下來。


    似一陣青風拂過心間,白發男子感覺心中的急躁也去了大半。


    “來,嚐一嚐我自家釀的酒。”青衣俊秀男子抬手,做了個請的姿態。他嘴角一直含著笑,看著白發男子。


    白發男子望了他一眼,隨後便不客氣的將麵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


    一股清涼頓時自腹中湧出,仿佛一迸發的靈泉,自上而下,濾過髒腑,濾過心間,直衝眉心。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白發男子隻感覺阻礙自己記憶的鐵壁似鬆動了一絲。他睜開眼,眉中帶笑。


    “這是什麽酒?”


    青衣俊秀男子道:“我喚它‘青冥’。”


    緊接著淡紫衣裙的女子給空了的酒杯滿上。


    白發男子又是一飲而盡,接連幾次,淡紫衣裙女子索性將酒壺直接遞給了他。


    連灌幾壺,白發男子暢飲開懷,同時他也感覺到自己的記憶隱隱有了恢複的跡象。好像,從前也有那麽一個女子,她蒙著麵紗,模樣不輸淡紫衣裙女子,他們在一起看日出日落,觀山川河流。


    隻是,他看不清她的麵孔。


    任他再飲酒,也觀不見。


    他努力的思索,可就是看不清。迷霧重重。


    接著,他又要飲酒,可青衣俊秀男子卻阻止了他。


    “朦朧才有神秘,你將我這的酒飲盡也看不清了。”


    白發男子一聽,有些急了,“我要怎樣才能看得清?”


    “哈哈……一切自有緣法,等到你夢醒時分,自然能記著所有。”青衣俊秀男子舉起酒杯,隻是微微一品,不囫圇,他享受它的美。


    “夢醒?什麽夢醒?”白發男子眉頭一皺,今天的一切都好奇怪,“難道我現在是在做夢?”


    “夢亦真,真已夢,一切不都是夢麽?生亦好,死亦罷,輪迴長生,都是大夢一場。”青衣俊秀男子望了望天穹,那裏藍天白雲,清風徐徐,世外桃源處,穹宇星空下。


    他的話,很深奧,可又似很簡單。白發男子聽的雲裏霧裏,仿佛抓住了什麽,可卻又好像什麽也不明白。


    “蘇,蘇先生,您看得見我的過往,是不是?還請您告訴我,我記憶裏那個模糊的女子是誰?為何我一想到她,就會莫名的心痛。”


    “深刻才會心痛,你會知道的。”青衣俊秀男子仍舊含笑。


    “時辰也差不多了,兄台你該走了。”


    “我,我能去哪裏?”白發男子環顧四周,再抬眼遠眺,青山綠水,陌生熟悉。


    “這又是哪?”


    “這裏是世界的本源,你的世界因她而生,陰陽相伴,她的意誌隨星穹而長存。”青衣俊秀男子站了起來,同樣看向遠處,在他的眼裏,山依舊是山,水依舊是水,一切都仿佛是那根源。


    “謝謝您,蘇先生。”白發男子微微抱拳,在他眼裏,這位蘇沐先生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可他的見識,意誌卻又如這無邊的天際,浩瀚廣博。


    “睜眼是生,閉眼是死……那閉眼又何嚐不是生,睜眼又何嚐不是死……”


    白發男子輕輕閉眼,他的身軀也跟隨著緩緩模糊,如那影子,隨時都會消散。


    “兄台,有緣再見……”


    終於,白發男子徹底消失了。仿佛從未在這片世界出現過,若不是石桌上酒杯中還殘存著他的氣息。


    “一夢千年,凡火,入幽……”


    “洞明方醒……”


    青衣俊秀男子沉吟著,他的嘴角含笑,深邃的眸子中似閃過了一副百裏冰原的場景。


    “天地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看來,我們也要去追尋,新的天地,希望不會太過無趣。”


    淡紫衣裙女子凝實著青衣俊秀男子,“你去哪,我便去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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