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傅長安嶄露頭角,傅家愈加強盛後,傅家的威嚴也就愈加的不可侵犯,而且傅家的血脈實在是稀微,年輕一代的直係血脈唯傅長安一人,算上傅錦離這個地位特殊的外人也不過兩個。


    傅錦離安分,基本不惹事;傅長安就相反了,幾乎一直在惹事,但是她能把自己惹出來的爛攤子收拾的妥妥貼貼,就算別人有微詞也不敢上門討說法,因為傅家隻傅長安一人可傳大統,這是傅家老爺子的心頭肉,也是整個傅家的逆鱗,絕不能受到任何的委屈,若非抓住把柄而去找事情的話,下場絕對會淒慘的很,就算抓住了,也得是大事情,雞毛蒜皮的事情誰會在乎呢?可是傅長安會把那樣的把柄給別人抓住?不可能,絕不可能。


    所以從未有人能上傅家的門去找傅長安的麻煩。


    但凡事總有例外,沒人做過的事情不代表不會有人做,而這日,在玄心吾被傅長安擊殺的第二日,有人上了傅家的門去找傅長安要一件東西,一件昨晚上傅長安明確拒絕了而且聲明了如果想要的話,就讓魔道少主親自來找她要。


    那件東西是:玄心吾的屍體。


    是的,被那些長老們認為是自取其辱,聰明人都不會這麽幹的事情還是被人做了。


    當然,做這件事的人並不是傅長安點名要去的魔道少主,而是那個把玄心吾養大的人,他是文錦,並不怎麽出名,因為他不怎麽出世,更不怎麽搞事,但他確實有很高的地位,在確定了玄心吾真的已經死了後,那些人就不再拘禁他了,雖然他還有罪責,但是處罰他的並不會是他們,他們也無權關押他。


    “玄心吾之師,文錦上門求見傅家少主傅長安,望請一見。”文錦走到傅家門前的時候,同門房交談了幾句,然後如此高喊,讓整個傅家都聽見。


    文錦不是故意找茬,他隻是不得不如此,因為門房並不願意幫他通報。


    門房不通報不是因為文錦沒給好處,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家小姐昨天才殺了玄心吾,今天他師父就找上門來了,不是來找麻煩是什麽?雖然這種事不常見,但是他可不會因此就去打擾自家小姐,尤其是最近小姐的心情一直都不好,聽小七姑娘說,東西砸了一堆又一堆,碎片處理起來都麻煩的很,而且一直不見放晴,恐怕接下來很長時間都得提心吊膽的過。這時候他怎麽敢再給小姐的心情上加一層陰霾呢?


    但是他沒想到文錦居然這麽大膽,這麽不知天高地厚,敢如此在傅家的門前搞事情,難道就不怕死嗎?


    不是他狐假虎威,而是傅家駐地有傅明秋大人坐鎮,四重天的老妖怪不出世,任誰也壓不過傅明秋大人去,都會被傅明秋大人鎮壓,因為那位大人他,三重天無敵!


    “你是來找長安的?所為何事?”傅明秋很快從傅家深處走出來,倒不是他被文錦上門找事情驚動了,要出來清理門戶,他隻是剛好有事情要出去一下,順便解決文錦,免得文錦在這裏大喊大叫的,影響傅長安休息,昨晚上傅長安可又是一宿沒睡,聽小七說是天亮了才勉強歇下,此時正熟睡,經不起打擾。


    “我來討徒兒屍體。”文錦不卑不亢,哪怕站在麵前的人是傅明秋也一樣,他既然敢上門就做好了跟傅明秋對立的準備。


    “你徒弟的屍體,玄心吾死了?”傅明秋有點驚訝,他的作息向來很規律,昨晚上老早的睡了,今天早早的醒了,完成日常功課後詢問了下小七關於傅長安的事情,就遇見文錦上門。他一向不太關心傅長安在做什麽,除非傅長安跟他說,因為他不太懂世家的彎彎繞繞,也做不來這種事。現在聽說玄心吾死了,屍體好像還被傅長安帶迴來了,當然是很吃驚的,這丫頭又要搞什麽鬼?


    “你不知道?”文錦皺眉,他覺得傅明秋在裝傻,想把這件事不了了之。但是怎麽可能不了了之呢,自己養的小家夥死掉了,自己不為他複仇就已經是很通情達理了,怎麽可能連屍體都不要迴來?


    “明秋大人,事情是這樣的……”門房知道傅明秋是真的不知道,所以連忙湊過去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雖然提到了小姐最近的狀態以及自己為什麽不幫文錦通報,但是總體來說沒有扭曲事實。


    “原來如此,是這樣。”傅明秋點點頭,然後就沒下文了。


    傅明秋自然是站在傅長安這邊的,但是他也有點想嗬斥傅長安胡鬧,殺了人也就殺了,還要這般侮辱別人的屍體,不好,不妥。不過他也知道那丫頭心思沉的很,她這般做自然有她這般做的理由,絕對不是一時熱血上頭就做出來的,她要那屍體有用,所以她不肯給。


    所以他就很尷尬,他為人正直,睜著眼睛說瞎話,顛倒黑白,扭亂是非的事情他做不出來,他覺得人家師父來討屍體無可厚非,但是他不能給;理在人家那,但是利益所係卻在己方,更不能給,故他說不出話來。


    文錦見狀,便知道傅明秋的意思:雖然不知道傅長安為何要屍體,但是不能還給你。


    之後,兩人再說了幾句沒什麽營養的話後就打起來了,文錦先出手,他要討教一下這個三重天無敵的人到底有多麽的厲害,也要驚動傅長安,那才是真正能做決策,能講道理,說服她有用的人,和其他人費這麽多的口舌都是無用的。


    這一戰打的很克製,傅明秋不想破壞這裏,文錦不敢破壞這裏。


    這裏是傅家的門麵,在這裏打架已經是很大的冒犯了,若是打的天昏地暗,恨不得把這裏的地磚都給敲碎了,掀沒了,那就完了,傅長安說什麽都不可能把玄心吾的屍體交給他,那是大大的恥辱,很難洗刷掉,以她的強勢,根本不可能接受。酷


    雖說是很克製的一戰,但是也能看出些什麽東西來,那就是:文錦很強,就算和傅明秋打,也不怎麽落下風,雖然隻是在這試探的一戰中,誰也不知道自己壓製了多少力量的情況下。


    “停手吧。”傅長安還是被驚動了,傅明秋和文錦一交手就有人去稟告她了,這不是什麽小事情。


    傅明秋和文錦雖然沒迴應她,但是都很默契的收手,前者聽從傅長安之令,後者有求於傅長安,不得不低頭,而且他其實也不想打架,雖然實力不弱傅明秋多少,但他不喜爭鬥。


    “我說了,他得為自己所作的事情付出代價,若他憑借自己的力量將墨千琉逼到那個份上,那便罷了,是墨千琉自己不行,我也不會多說半個字,但事實並不是,所以我為她報仇,以賽場之外的力量對賽場之外的力量,有什麽問題嗎?”傅長安知道文錦是為何而來,她絲毫不畏懼。


    “沒什麽問題,所以我今天不是來找你複仇的,也沒什麽仇要複,我隻是來討要徒兒的屍體,想讓他入土為安,僅此而已。”文錦從容的點頭,氣度很不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玄武丹是他親自遞給玄心吾的,玄心吾也用了,這是不爭的事實,由此得來的因果怪不得旁人。


    “你既然同意了我的複仇,那麽結果也該接受吧?玄心吾死了,他的屍體以及身上的東西都是我的戰利品,如何處置是我的事情,這點你也該同意吧?”傅長安步步為營,說的話滴水不漏,就算拿道德,拿大義來逼迫她,終究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玄心吾的屍體是她的戰利品,如何處置是她來決定,挫骨揚灰活著丟置不管,別人都管不著。


    “是,我接受,隻是請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一個陪伴了你十幾年的人突然死了,你明白所有的事情,錯在他,在你,所以你不能為他複仇。他這短暫的生命吃了很多很多的苦,他死的時候依舊不想連累你,他的屍體落入別人的手裏,要被羞辱,甚至是挫骨揚灰,你會怎麽做?”文錦很淡然的說著,但是微紅的眼眶出賣了他,他沒這麽冷血。


    傅長安不答,她不是個什麽時候都會講理的人,若那個人真有那麽一天的話,不管是誰,隻要和這件事扯上一點關係,她都會殺了。她也一定會奪迴他的屍體,以血祭奠,這就是她。但是她不能給出這樣的答案,這對她不利,所以她保持沉默,畢竟主動權在她的手上。


    “他算是我一手養大的,我無子女,亦無愛人,雖有親人在世,但等同於無,所以他算是我唯一一個親人,雖然十分的愚蠢和遲鈍,但是我很珍視,他死了,死的我無話可說,但他的屍體我勢必要帶走。


    人死如燈滅,於你無益,但於我有意義,天材地寶,靈丹妙藥,金銀財富,甚至是我文錦的一個承諾,都可以予你,希望你把他還給我。”文錦見傅長安不說話,他知道傅長安動搖了,所以他接著說,把自己的條件亮了出來,並且單膝跪地補充道:“以一個師者,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求你”。


    他安然若素,穩如泰山,但是其他人都大吃一驚,思緒萬千。


    傅明秋嘴唇微動,他也被文錦這番話,這個行為觸動了,若非是真心實意,怎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知道傅長安,傅家在意麵子,今日上門討屍絕對會打傅家的臉,所以單膝一跪,把傅家受折辱而損失的麵子都還迴來,而且言明可拿珍貴的寶貝換迴那具對傅家,墨家沒什麽用的屍體,裏子也給到了,沒有拒絕的餘地。


    文錦是三重天後期的大高手,雖然沒什麽名氣,也不知道修煉到了哪一步,他這樣的人,到哪裏都是座上賓,怎麽可能輕易給別人下跪?


    但他就是跪了,單膝跪在傅長安麵前,沒有一絲不甘和痛恨。


    傅長安輕輕一歎,說:“你起來吧,跟我進來。”


    她很無奈,因為這個人很厲害,非常厲害,幾句話下來就把她將死了,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若是拒絕的話,傅家和她的名聲注定會受損,畢竟文錦以自己的身份而來,以師者和父親之名求她,誠意滿溢,而且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她不會把屍體送到墨家給墨千琉看,不管是她還是墨千琉都不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就會顯得這件事裏有鬼,這不是她希望看見的,哪怕真的有。


    “終究還是太倉促了,沒想到玄心吾的師父居然會這般的看重他,文錦,文錦……文錦,這個名字,難道說是那個人?如果是的話,倒是能解釋為何能有這樣的計劃出現了,若是如此的話,倒還有一條路。”傅長安心裏思量著,把文錦帶入了傅家駐地。


    文錦過了很久才出來,出來的時候捧著一個大瓦罐,瓦罐的邊緣似乎有著些許白色的灰塵,他的表情不複淡然,帶著些許的悲傷和憤怒。


    “傅長安你記住,此仇不報,文錦誓不罷休。”文錦走出傅家後,身子微微停頓,然後喊出了這句話來昭告塵世:他文錦和傅家結下仇怨,而且是極大的仇。


    圍觀的人驚疑不已,以為文錦得償所願便翻臉不認人,魔道這般行徑再正常不過,不過隨即他們就推翻了這個猜測,因為聯係之前傅長安最後的話和態度,再看文錦現在的表現以及他緊緊抱著的東西,他們心裏有了個更有說服力的猜測:


    瓦罐裏是玄心吾的骨灰,傅長安將其焚化後還未來得及揚就被文錦找上門來,哪怕文錦誠意滿滿,但還是遲了一步,木已成舟,說什麽也沒用了。傅長安先殺玄心吾,然後將其焚燒,這筆帳就算前麵的半截,文錦說不追究,但是加上後麵的,怎麽可能不在乎?那都是假的,騙人的。


    “這樣真的好嗎?你未必瞞得過他。”傅明秋眸子裏帶著擔憂。


    “我沒打算瞞他,他會想明白的,而且一生一次的放縱,生前未有,死後補上也好。”傅長安說著晦澀的話,然後離開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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