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花漣紅一直不說話,沈雲微便開口說道:


    “花漣紅,前天晚上,福來酒樓的店小二看見你跟殷世甲在酒樓後院廊下爭執,可是偏偏又有很多人同時在桃園看你演小馬燈”說著,沈雲微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花漪彤。


    “彤弟身體不好,天黑從不出門,這位娘子莫要妄言”花漣紅望向沈雲微的眼神,連忙迴道。


    “我說的是真的也好,是妄言也罷”沈雲微笑了笑,抿了口茶又說:


    “不如先看看這是什麽?”放下碗,從袖兜裏拿出一方杏黃色的汗巾。


    這帕子是當時沈雲軺被衙役帶走時,塞給沈雲微保管的,本來三哥還擔心父親從縣衙迴來質問自己,沒想到父親吃多了酒,到現在還沒起身呢,自然也不會查告他與戲子的事情。


    花漣紅一看那汗巾,大驚失色,問道:


    “你怎麽會有……彤弟,你的汗巾怎麽會在她身上?”


    他看向花漪彤,隨即,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是覆水難收。


    “這就是了”


    沈雲微手上把玩著汗巾,又說道:“這汗巾是當晚扮演薑維的送給我三哥的,而當晚在桃園演小馬燈的,不是花漣紅”


    “而是你,花漪彤”


    “如果我猜的沒錯,花漪彤雖然身體不是很強壯,但也不至於病的這麽嚴重”


    “你們兄弟二人其實都在桃園,隻不過交替著去演戲,人人都以為那薑維隻是花漣紅,卻不知還有一個花漪彤”


    “那晚我三哥去桃園看戲,結識的正是弟弟花漪彤,而你......”


    花漣紅連忙打斷沈雲微,麵色冷峻,說道:


    “這位娘子,不知你這麽說,有何憑據,就憑這一方帕子?就算能證明當晚在桃園唱戲的是我弟弟又如何?”


    “今天一早,王法大堂的衙役們都說,花如海在堂上供認用了家裏的剔骨刀捅死了那殷世甲”


    “可是花如海亥時還在寧蕪街上,從寧蕪街迴到家中取刀,再從家中返迴萬泉街,就算他身輕如燕,步伐矯健,隻怕到了那福來酒樓,也要過了子時了吧,可仵作已驗明正身,那殷世甲亥時就死了”


    沈雲微言及此處,心下一動,想起那個常常露宿縣衙,卻不忘給兒買藕粉迴去的父親,又緩緩說道:


    “更何況,你們的父親花如海,亥時還在寧蕪街上,趕著人家鋪子落鎖之前,給他的兒子買藕粉啊”


    “你們難道是要讓他帶著給你們買的藕粉去殺人不成?”


    “別說了!你別說了!”


    花漪彤此時已泣不成聲,高聲哭喊道:“人是我殺的!是我!”


    “彤弟你胡說什麽!”花漣紅連忙出聲製止了他。


    “哥,父親不應該為我抵罪,人是我殺的!哥,你已經在桃園能掙大錢了,能貼補家用,這人就是我殺的!”


    “你看看你連刀都提不動,你怎麽可能殺人呢!”花漣紅嗬斥著弟弟,轉而又向沈雲微說道:


    “這位娘子,你也不必再說了,人是我殺的!”


    “那日我借口身體不適,讓彤弟替我去演一場,彤弟從家走後,我就拿了刀去了福來酒樓,殺了殷世甲,迴來扔了血衣,洗了刀,但卻被那店小二看見了”


    “直到第二天田大人派人帶走了我,父親才得知此事,非要替我頂罪,連夜去縣衙自首了”


    花漣紅說著,就朝沈雲微跪了下來:


    “這位娘子,如今我道出實情,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求您高抬貴手,與我弟弟無關,他什麽都不知道,隻是應了我的要求去演了場戲”


    “哥!”


    “你閉嘴!”


    花漪彤上前來拉花漣紅,被花漣紅迴頭一聲嗬斥。


    沈雲微連忙扶起花漣紅,心想自己的話是說重了,本以為隻是兩個不懂事的孩子犯了錯,讓自己的父親去承擔了罪責,卻沒想到他們父親子愛,兄友弟恭,這一跪更是讓沈雲微倍感難受。


    心痛之際,沈雲微還是覺得哪裏不對。


    “胡說!都是胡說!”


    在旁邊聽傻了的蘇唐突然站起來,他憤怒地說道:“你們一定是為了那賤人才殺了那姓殷的”


    在場的人都朝蘇唐看去,他突發自己說錯了話,躲過了花式兄弟的眼神,頓了頓又看著桌麵說道:“你跟那姓殷的八竿子打不著,你為什麽要去殺了他,你說啊!”


    這就對了!


    沈雲微深陷花式兄弟的真情實感之中,還好蘇唐提醒了自己。


    “你別瞎說了!沒有的事情!”


    “什麽沒有的事情!我就親眼看到過!”


    “你......你別再說了!”


    眼前花漣紅和蘇唐打著啞謎,沈雲微卻隱隱猜到了什麽。


    “花漣紅,昨個兒天不亮,田大人就派人來帶你去問話了,午時不到,因為有我三哥的證詞,你就被釋放了,可是你父親卻在晚上才去自首你可知為何”


    沈雲微頓了頓,繼續說道:


    “他之所以沒在田大人把你帶走的時候就去替你頂罪,並不是因為他不認為那是你做的,正相反,知子莫若父啊,那麽長的時間裏,他是在為你們盡可能地鋪好以後的路啊”


    沈雲微想起郎言清在鏡中跟她說過,花如海去信給郎繼綏的事情,隻是現在身臨其境,感受又大有不同。


    三七聽了許久,看著眼前兄弟情深,早已哭紅了雙眼,忍不住問道:


    “五娘,我還是不懂,既然花漣紅已經洗清了嫌疑,為什麽花大叔還要去自首?”


    沈雲微歎了口氣,又說道:


    “人終歸是你們花家殺的,你父親深諳殺人償命的道理,他不願意讓你們背上殺人的罪過”


    “而且,你父親知道,你殺人是為了他”言及此處,沈雲微看了看花漣紅,花漪彤。


    雖然花如海在堂上說是為了兒子不被人欺侮才殺的人,可那完完全全是出自一個父親的愛子之心啊。


    花如海這樣說既擔了殺人的罪責,如果郎繼綏不願幫助兩個兒子,也可以讓兒子將來在桃園無人敢欺。


    “你是沈家的娘子,我並不是存心利用你哥哥。當日他在後台候了我半天,我下了場與他相談甚歡,才贈了他帕子,並不是存心要讓他當個證人”花漪彤看著沈雲微,緩緩地說了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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