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陸地荒涼廣袤,寸草不生。


    唯有遠處的失鄉之城永恆屹立,黑色的巨城籠罩在血色雷雲中,也蒙上一層令人心悸的神秘色彩。


    伍靈衝呆呆地立在那。


    他還在為蘇奕曾弑過神這件事而震撼。


    而那鬥笠女子則早已站起神來,秋水似的眸中寫滿激動。


    被稱作“宇乾”的惡靈首領的那番話,讓她意識到,消失在失鄉之城中的父親,還活著!!


    “走吧。”


    蘇奕轉身朝失鄉之城走去。


    伍靈衝如夢初醒,連忙跟上。


    “前輩,能否帶我一起同行?”


    鬥笠女子急忙追上來。


    “不怕死?”蘇奕道。


    “不怕。”


    鬥笠女子不假思索迴應。


    蘇奕沒有再說什麽,隻點了點頭。


    失鄉之城的城門足有千丈高,行走其中,讓人憑生渺小之感。


    當邁入城門那一瞬,蘇奕等人皆憑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像踏入其中,就像踏入另外一個世界,完全失去了和外界的聯係。


    伍靈衝霍然轉身。


    旋即就吃驚發現,來路不見了!


    城門外,是一片詭異黑暗的虛無世界,看不到任何景象。


    “這……”


    伍靈衝心中發毛,才剛踏入城門,就發生這樣的異變,任誰能不心驚?


    鬥笠女子也愣住,但相對還算平靜。


    這裏是失鄉之城,是紀元長河最兇險神秘的八大禁區之一!


    可當已做好赴死的準備,哪怕發生再詭異可怕的事情,也都不算什麽。


    “往前看。”


    蘇奕繼續朝前行去。


    他一手拎著酒葫蘆,步履從容,那沉穩的氣度,讓伍靈衝心中踏實不少。


    而當穿過城門,看到眼前的景象,剛剛冷靜下來的伍靈衝頓時不淡定了。


    墳塚。


    漫無邊際的墳塚!


    血色雷霆覆蓋的天穹,映出詭異的紅光,而大地上,密密麻麻的墳塚零散地分布著,恍如一座規模浩大的墳場!


    最詭異的是,每座墳塚上方,皆懸浮在一盞碧綠燈籠,慘綠色的火焰飄曳,直似無數碧油油的眼睛。


    嘶!


    伍靈衝倒吸涼氣。


    這就是失鄉之城?


    鬥笠女子也呆住,打破腦袋都沒想到,失鄉之城內會是這樣一番詭異滲人的景象。


    “那些墳墓是不一樣的,這或許意味著,不同的墳塚,所埋葬之人的身份和道行是不一樣的。”


    蘇奕忽地道。


    有的墳塚就是一抷黃土,有的墳塚則堪比一座小山峰,通體呈黑色,氣勢不凡。


    甚至還有的墳塚,完全修成了宮宇樓閣!


    並且,還不在少數。


    若非那些宮宇樓閣前皆矗立著墓碑,並且上空分別懸浮著一盞碧油油的燈籠,怕是沒人相信,那會是墳墓。


    伍靈衝和鬥笠女子也發現了這一點。


    “難道說,但凡進入失鄉之城的人都早已殞命,而這些墳塚,就是那些死在失鄉之城的人所留?”


    伍靈衝喃喃。


    “錯了,在失鄉之城,死亡便意味著永生,你們所見那些墳塚,所埋葬的無非是腐朽的肉身和骨骸,我們的神魂,已超脫於生死,永恆不滅!”


    冷不丁的,一道沙啞的聲音在血色雷霆覆蓋的天穹下響起。


    蘇奕抬眼望向天穹,就見那血色雷雲下方,不知何時出現一座塗滿血色的花轎。


    那沙啞的聲音,正是從血色花轎中傳出。


    “你是誰?”


    蘇奕問。


    血色花轎中的聲音避而不答,隻說道:“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快去找個地方,為自己的血肉之軀修建一座墳塚吧。”


    “當天穹中的血色雷霆被永夜般的黑霧遮蔽,就將徹底迷失自我,再找不到歸途。”


    “到那時,連肉身都不可能再留下,而神魂則將被永世放逐,居無定所,徹底淪為……任人擺布的失鄉者!”


    聲音還在迴蕩,那一座花轎悄然間消失不見。


    “為自己修墳?”


    伍靈衝心生極大的荒謬感。


    鬥笠女子心驚肉跳,喃喃道:“黑霧遮蔽天穹時,連肉身都會被毀掉,神魂被放逐,淪為失鄉者?這是何意,難道說失鄉者將失去生前所有的一切?”


    這的確很詭異,以前聞所未聞。


    再看那遠處密密麻麻的墳墓,鬥笠女子內心愈發忐忑了。


    那些……難道都是進入失鄉之城的強者自己給自己修的墳?


    這簡直太滲人。


    這世上哪個能夠橫渡紀元長河的強者會這麽做?


    “不想淪為失鄉者,就要給自己挖墳……”


    蘇奕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鬼地方,怎會有這種破規矩,走吧,去遠處看看。”


    他之前已看到,在那密密麻麻的墳場深處,隱約能看見一些巨型建築的輪廓。


    當即,他和伍靈衝、鬥笠女子朝前行去。


    一路上,到處是各式各樣的墳塚,寂靜無聲,除了天穹被血色雷霆染成紅色,這失鄉之城內一片灰暗陰沉。


    路途上一盞盞燈籠灑下碧綠的光,光影斑駁,愈發顯得陰森壓抑起來,堪比鬼氣森森的陰間。


    蘇奕一邊飲酒,一邊行走。


    那陰森可怖的景象,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麽。


    別忘了,他當初曾進過幽冥界,見過不知多少古怪詭異的鬼物和景象,而他自身則執掌輪迴之力,根本無懼任何鬼物。


    伍靈衝緊緊跟隨蘇奕身後,心中則在思忖,古來至今的歲月中,難道真的就沒有一人活著從失鄉之城離開?


    若如此,此次他們會否也遭遇不測?


    還好,伍靈衝也不是怕死之輩,不至於被嚇壞,但內心也難免忐忑,緊繃了起來。


    鬥笠女子一直在打量沿途的墳墓。


    每一座墳墓前,皆矗立著墓碑,有的隻鐫刻著一個名字,有的則不止鐫刻著名字,還記錄著死者的生平往事。


    漸漸地,她從那些墓碑的字跡中推敲出,一路所見的墳墓,不僅僅有太境人物所留,還有一些分布在紀元長河不同地方的原住民!


    這些原住民生前,皆是被仇敵抓來,被迫進入失鄉之城,幫那些仇敵探尋失鄉之城的秘密,結果全都死


    在了這裏!


    而直至現在,鬥笠女子還沒有發現一座由神明所修的墳墓。


    這其中,必然另有玄機。


    嗯?


    忽地,鬥笠女子頓足,顫聲叫出:“那……那是我父親立下的墓碑!”


    她邁步衝到一座墳塚前,眼睛死死盯著墳塚前的墓碑,秋水似的眸留下兩行清淚。


    墓碑上,隻鐫刻著一行字:


    “離永安之墓”!


    這是鬥笠女子父親的名字。


    而看到這個名字,伍靈衝一怔,腦海中想起一個傳聞。


    離永安,很久以前在紀元長河中大放異彩的一位絕世刀修,半神級存在,曾拜入九大道統之一的天淨閣修行。


    其人驚采絕豔,屢建奇功,短短百年間便成為天淨閣的首席大長老,進入永晝之國修行!


    當時,甚至有人言稱,離永安以後必將成神。


    可後來,發生了一件舉世皆驚的大事,身為天淨閣首席長老的離永安,卻從天淨閣叛逃了!


    據說,離永安為了成神,盜竊了天淨閣的一塊紀元碎片,此事引發天淨閣上下震動。


    天淨閣背後站著的“盤湖天神”親自下達命令,通緝離永安!


    這件事,在紀元長河鬧得沸沸揚揚。


    也是那時候起,淪為天淨閣叛徒的離永安從紀元長河中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的生死。


    直至此時,當看到這座“離永安之墓”,伍靈衝這才意識到,當初那位堪稱絕代的半神級刀修,竟是被困到了失鄉之城!


    意識到這一點,伍靈衝不禁問道:“姑娘,令尊當初為何要前來失鄉之城?”


    鬥笠女子道:“為了成神。”


    伍靈衝一愣,“傳聞中,他不是從天淨閣盜竊了一塊紀元碎片?為何還要來失鄉之城冒險?”


    鬥笠女子蹙眉道:“我父親可不是盜賊!那塊紀元碎片,本就是我父親從一座禁區中找到,天淨閣的幕後主宰‘盤湖天神’知道此事後,試圖將紀元碎片占為己有,便要求我父親把紀元碎片主動交出。”


    “我父親不交,讓盤湖天神震怒,因此才編造了一個罪名,視我父親為叛徒,下令進行追殺。”


    “當初,若非我父親預感到不妙,提前逃走,差點就遭了盤湖天神的毒手!”


    伍靈衝這才意識到,真相原來是這樣。


    他再次問道:“可不管如何,你父親都已獲得一塊紀元碎片,為何還要來失鄉之城?”


    鬥笠女子眼神複雜,道:“那塊紀元碎片的品相僅僅隻在第六階,我父親何等驕傲自負的人,根本無法容忍自己以後成神時,一輩子困頓在下位神層次,故而不曾動用,故而把那塊紀元碎片留給了我。”


    “而父親他則毅然選擇前來失鄉之城,為的,就是找尋到更高品階的紀元碎片……”


    說著,她已淚流滿麵。


    看到這座墓碑,她哪會不明白,父親已在這失鄉之城遭難?


    伍靈衝也不禁感慨,離永安何等驚采絕豔的一位半神級刀修,甚至不屑去煉化第六階的紀元碎片成神,可想而知他是何等驕傲的一位存在。


    可這樣一位存在,卻在失鄉之城遭難了,這怎讓人不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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