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才臉上開始冒出冷汗,想說什麽,卻被旁邊兩個小官按住,“是啊是啊,有什麽證據先呈上來再說,否則咱們就這麽判刑,恐怕陛下會不高興的。”


    他們這兩個牆頭草,知道自己是來做個背景的,也不敢得罪顧才,但打著哈欠的時候突然接收倒一道暗含警告的目光,嘴張的大大的。這才看見薛柔跟袁君逢‘不小心’被風吹起來的麵紗,頓時有了精神。


    都知道這兩個人是皇帝眼前的紅人,但如果要保下人來,他們完全可以直接用身份來壓,卻完全沒有來露麵。他們不由得思索,是不是小皇帝還在心軟,不知道顧文無不無辜,但需要正義,不讓他受到委屈,所以才是這副模樣。


    兩個小官想的很多,他們也是老油條,看到顧才這副急吼吼的模樣,知道他肯定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去死,趕緊擺出一副正義的模樣。


    “顧大人,你這樣獨斷專行可不行,我們雖然官職小,但也是有尊嚴的。陛下派我們前來協理,我們必然要盡自己一份力。讓她呈上證據吧。”


    顧才無法,隻是臉上的表情憤怒。


    老鴇楚楚可憐地落了幾滴淚之後,從胸口掏出來一遝銀票,“請大人看,這便是那人買通奴家的銀票。奴家這兩天翻來覆去,夢裏還夢到了我那死去的可憐的小瑞兒,哭的太慘了。雖然那人有權有勢,還威脅奴家的性命,但天理昭昭,希望大人們能給奴家和小瑞兒一個公道啊!”


    顧才兩隻手緊緊地扣著,青筋暴起,咬牙切齒道,“銀票算什麽證據?!”


    老鴇說,“算的。大人應該也認得出來的。”


    “你什麽意思?!”顧才簡直要坐不住了。


    老鴇說,“送我銀票威脅我做假證的便是顧源少爺,那天原本是顧源少爺點了我們小瑞兒,後來卻不知道發生什麽口角,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小瑞兒渾身青紫,已經斷氣了。奴家泣不成聲,顧少爺卻塞給我一堆銀票,讓我不要亂說。”


    “我原本想著小瑞兒命賤,哪怕我去告官也沒有什麽作用,偏偏她還有個弟弟,是為了養活那苦命的孩子才來樓裏的,我便想著把錢給小孩,讓他平平安安地長大。誰知道顧源少爺不是這個意思,這錢不是給孩子親人的撫恤金,卻是給我的封口費。”


    “他讓我不準說出來,並且要把殺人的事情推到顧文大人身上!他的刀都架在了我的身上,奴家不敢不答應啊!可是到了晚上,輾轉反側,實在睡不著,想起我那苦命的姑娘,最終我才決定把證據上交。求大人們一定要給我們一個公道啊!”


    她深深地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其中關於小瑞兒家世的話語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同情,兩個小官大概理清楚來龍去脈了,“來人,把證據帶上來。”


    顧才不看,他們來看。


    這一看可了不得,顧家自己是有錢莊的,這個大家都知道。而這遝銀票上麵落的印章便是一個顧字。


    顧才臉色蒼白,“怎麽證明是顧源給你的!”


    小官說,“大人,這上麵可是有你們顧家的官印。”


    顧才仍舊不鬆口,“那也不能證明。顧家有那麽多人,怎麽能證明呢?”


    小官嗤笑道,“大人,你恐怕是忘記了,你們顧家現在也不過隻有三個主子,不是小的難不成是大的?”


    是啊,奴仆沒經過主人同意,怎麽能從錢莊拿錢。如果這錢不是顧源拿的,隻能證明是他或者柳姨娘的。總之,這口大鍋必須得顧家背著。


    顧才還是不死心,“怎麽證明是我家的官印!顧文也姓顧!”


    小官這時候直接是嘲笑了,“顧大人還需要我提醒你嗎?顧文把自己打的半死扔進牢裏,這就是給錢的後果?不可能的!”


    顧才麵如死灰。


    袁君逢站在人群中,心中很不滿意顧才的顧左右而言他,自己開道進來,“我認為,當務之急是把另一個當事人顧源喚來,當堂對峙!”


    顧才怒吼,“平民擾亂朝堂!拖下去!”


    袁君逢冷冷地把麵紗揪開,“鄙人認為,無論是平民還是官人,都要學會尊重人。否則顧大人這官位,恐怕坐不長久了!”


    顧才看見袁君逢的臉,竟然是以勢壓人,他可以怒斥平民,卻不能怒斥袁君逢這位將軍,跌坐在椅子上,“去,把顧源請過來。”


    兩位小官討好地說,“沒想到袁君逢也來親自旁觀審案。來人!給袁將軍送把椅子過去!”


    袁君逢淡淡地點點頭,坐在了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看起來放蕩不羈的模樣,等著他們審訊。


    顧源還在睡夢中就被揪醒了拎著驚喜過來,跪在堂前都還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看見自家爹在上麵吹胡子瞪眼,疑惑道,“爹,你幹嘛呢?我還沒睡夠呢!”


    聽著孽子理直氣壯的說法,顧才更加生氣,“閉嘴!還嫌不夠丟人嗎!”


    顧源委屈巴巴,“您就會對娘溫柔,對我為什麽那麽兇!”


    顧才忍無可忍,隨手抄起一個硯台丟了下去,本來以為他會躲,結果顧源梗著脖子就不躲。


    顧才歎了口氣,“說,把那個妓,女死去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如果你沒有做,就拿出不在場的證據,我好還你一個清白。”


    他話裏話外都說顧源是無辜的,顧源卻沒有聽懂,大吵大鬧,“那個妓,女是顧文殺的!跟我沒關係!憑什麽抓我?!爹,你是不是還在維護那個私生子!”


    袁君逢眼神暗示老鴇,老鴇款款走來,“顧源公子,那天晚上你明明點了我們小瑞兒,怎麽現在就不承認了呢?”


    顧源看她背叛自己,怒火中燒,“我說沒有就沒有!”


    老鴇輕笑,“難怪小瑞兒更喜歡梁公子,至少梁公子對她是真心的,誰能像您一樣,薄情寡義的,人死了也不見得去問候。你知道嗎?她死的時候,身上還裝著那朵花呢。”


    顧源罵罵咧咧,“那也不能怪我,我給她花她不願意陪我,吵著鬧著要去跟那個梁永,這不是活該嗎!死的活該,少爺真是給她臉了!”


    老鴇微微一笑,退往後麵,“少爺說的是。”她又看向台上三個高官,“各位大人,奴家的話已經說完了,孰是孰非應該自有分辨。奴家便退下了。”


    顧才臉色青紫,恨恨地看著自己愚鈍的兒子,“孽子!”


    顧源突然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什麽,一下子站起來,“你騙我!你故意惹怒我說出這樣的話來!臭龜母,我今天就打死你!”


    但他的想法沒能實現,隻是看著他在動,旁邊的衙役就一棍子打在他的腿上,整個人磕了下去,哎喲哎喲地叫喚著。


    袁君逢換了個姿勢,“很好,鴇母說的對,孰是孰非已經很明顯了。顧源欺辱兄長,殺害妓,女並且賄賂證人,堂上還公然要毆打證人,私下帶人對未定罪隻收押的顧文動刑,數罪並罰,應當先收監。諸位有不同的看法嗎?比如說,顧大人?”


    顧才跌坐在椅子上,臉色青白交加,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他心裏著急得很,雖然顧源蠢笨,不像他。但這麽多年來也是真真實實寵著長大的,怎麽能看著他這麽被抓進牢裏?顧才感覺自己的頭發都要急白了,但現在已經無法善了,隻能咬著牙說,“我沒有意見。”


    另外兩個小官更加沒有意見了。


    “來人,將顧源收押,擇日宣判。”


    一個小官走下來向袁君逢行禮,“將軍,現在已經水落石出,陛下對此事十分關心,我現在要先去稟告陛下。”


    袁君逢頷首,“可。”


    “既如此,那今日便退堂吧。先散了。”


    顧文被查出來是無辜之後,很快被送到了府上,有專門的醫師來給他診治。


    官員們稟告皇帝之後,皇帝感念他的委屈,於是無罪釋放,官複原職,並且張榜以告天下。大家都知道,顧文原來是被同父異母的弟弟所陷害,連帶著對顧才的觀感也變得不好了。


    顧文在家裏修養了幾天,傷終於痊愈了。而在醫師的照料下,也沒有再繼續發燒,頭腦很快就清醒了,知道是袁君逢和薛柔在中間為他奔波,心裏感激,又覺得溫暖和酸軟。


    何德何能,遇此良友。


    顧文傷好之後,為了慶祝自己出獄,也為了感謝薛柔個袁君逢,特地在家裏設宴,請了京城酒樓做菜最好的廚子來家裏,三個共同聚餐,又買了醇香的好酒,在院子裏就吃了起來。


    顧文舉起杯子,“這次多謝薛姑娘和袁兄在中間操勞了,我真是…無以言語,每次都是你們在幫我。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薛柔擺擺手,看著袁君逢一本正經地樣子,調笑道,“這都是袁大哥的功勞,跟我可沒有多大關係。”


    顧文輕咳了一聲,表情認真,“上次惹得袁兄不高興,這次又欠了一個這麽大的任憑,我才真的是要向袁兄好好道謝才是。袁兄,這杯我敬你。”


    袁君逢沉默著,倒是也端起了酒杯,證明自己沒有生氣,一飲而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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