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無人境和璃書鈺不歡而散,桓逸的心情一直非常不好,昆陽殿內的仙侍們察覺到主人的情緒比前幾日更加惡化,不由全部提心吊膽、如履薄冰,尤其是那幾個負責端茶倒水和抻紙研磨的,甚至早已做好了隨時被掃地出門的心理準備。


    誰都不知道為何原本沉熟穩重的天宮太子會突然變得喜怒無常,更沒有人敢去摸老虎屁股,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太子桓逸受刺激性情大變的消息不脛而走,不知不覺便在天宮內傳開了。所以當“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邁入紫霄宮大門時,以秋塵為首的一眾紫霄宮道童全都驚出一身冷汗,丟了打掃用的掃帚木桶,撲啦啦在院子裏整齊跪成了一排。


    這裏麵自然也包括滿臉抵觸的璃書鈺。


    “都起來吧。”桓逸的目光若有似無的在璃書鈺臉上過了幾圈,居高臨下的問大仙童秋塵:“紫霄真君可在?”


    秋塵一個激靈,趕緊迴話說:“迴稟殿下,真君正在丹房,今日有一爐金丹開爐。”


    桓逸點頭,命令道:“帶我過去。”


    秋塵忙不迭爬起來,彎腰行了個禮,乖乖給桓逸帶路。


    目送桓逸和一眾師兄弟的背影從院中消失,璃書鈺沒忍住輕嗤一聲,她還在記恨前幾日的事,自然懶得跟去看熱鬧,索性把掃帚一丟,迴自個兒的小院子去了。


    璃書鈺的院子位於紫霄宮西南角,和其他師兄弟們住的院落隔了好一段距離,是一個獨立的小庭院。當初紫霄真君考慮到璃書鈺是女孩,怕她和師兄弟們住一起不方便,便編了個借口單獨將她安置在這裏。院子很小,中間立有一張石桌,角落裏種著一棵不高不矮的梧桐樹,樹上掛著一個精巧華麗的小秋千,正是之前岐鳳專門為璃書鈺做的。


    在秋千上坐下,璃書鈺掏出懷裏的姻緣玉,仔仔細細打量它的每一處紋理,無比愛惜的來迴撫摸,指尖是她熟悉的熱度,心口可以感應到岐鳳神魂與她靈魂的共鳴,胸腔內則充斥著她從未有過的滿足與安定。


    “你一個人偷笑什麽呢?”


    紫霄真君溫潤的聲音從院門處傳來,璃書鈺心頭一跳,慌忙將姻緣玉揣迴懷裏,起身故作鎮定的說:“沒什麽……師父您怎麽來了?”


    她的動作如此明顯,稍微敏銳些的人都能猜出她藏了什麽東西,好在紫霄真君也不是喜歡刨根問底之人,他裝作沒看見,邁步走到璃書鈺麵前,和聲道:“今日桓逸殿下來找為師,說岐山即將舉辦浴火禮,他收到觀禮邀請,命為師隨他同去。”


    桓逸在外求學多年,與天宮的仙官們往來並不頻繁,更何況是低調避世的紫霄真君。今日他冷不丁跑來請紫霄真君隨他觀禮,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紫霄宮中與岐鳳有關聯的僅一個璃書鈺,他真正想邀請的人不言自明。


    璃書鈺聽到浴火禮不禁一陣心動,她與岐鳳相識相戀至今已有數年,可她卻從未見過岐鳳真身,浴火禮這日岐鳳要化原型引天火,場景絕對無比瑰麗壯觀,她光是想想都不自覺興奮到戰栗。所以她立刻把對桓逸的怨恁情緒拋諸腦後,滿臉期待的問紫霄真君:“師父可否帶我一起去?”


    “自然。”紫霄真君失笑,他抬手在璃書鈺的小腦瓜上拍了拍,有些無奈的說:“不過我們要約法三章。第一,你絕對不可單獨行動。”


    璃書鈺點頭如搗蒜:“沒問題!”


    她當然不會離開紫霄真君身邊,岐山是鳳族地盤,她眉心掛著岐鳳神印,一個不注意便會被發現,她可不願離開紫霄真君這把保護傘。


    “第二,天火熱浪極強,你若承受不住,必須立刻進入太子殿下的無人境中躲避。”


    這個要求璃書鈺沒有辦法立刻同意,她在無人境中沒留下過什麽開心的迴憶,一進去就會想起桓逸那日的惡言惡語,躲都躲不及,又怎願意再進去。


    見璃書鈺不吭聲,紫霄真君眉梢輕挑,難怪桓逸要迂迴一圈以邀他為由來邀請璃書鈺,這二人之間的隔閡看來不輕。邀請璃書鈺是桓逸交代下來的事,紫霄真君也不好違逆,隻能拿出師父的架勢,假裝生氣道:“若不同意,為師便不帶你了。”


    “同意!”璃書鈺立刻抬頭,緊張的說:“徒兒都聽師父的!”


    紫霄真君滿意點頭,說出第三個要求:“第三,此禮過後,無論鳳族向三界昭告什麽消息,你都必須乖乖隨為師迴來。”


    鳳族會向三界昭告的消息璃書鈺已經聽岐心塵說過,因此並不驚訝,非常幹脆的應下了。見她如此幹脆,紫霄真君反而有些不安,他直覺璃書鈺的理解和自己應該有不小的偏差,卻不好開口詳談,隻再次確認一遍,見璃書鈺一臉篤定,隻得輕歎一聲,選擇暫時隱瞞。


    浴火禮後,鳳族必定會多出數位曆劫升仙的大鳳仙,若這些鳳仙中有女仙,那麽朝聖宮下一任的女主人應該就塵埃落定了。這件事岐心塵沒有明說,紫霄真君不忍心說,桓逸更不敢說,單純的璃書鈺興高采烈迴房間收拾東西,全然沒想過有怎樣的打擊正在等著她。


    千裏外的岐山,這場浴火禮的主角正在山頂天池內沐浴潔身,不同於璃書鈺的喜悅期待,岐鳳此刻獨立於池水中心,雪白修長的身軀泛著神光,墨色長發隨水波飄散沉浮,他俊美的臉上布滿陰雲,薄唇緊抿、眉峰緊蹙,全身都籠罩在徹骨的寒冷陰翳之中。


    那日迴到岐山,他將無袖之事毫無保留的稟報給了父親岐寬,岐寬並未質問他為何不斬草除根,反而問他:“吾兒,如今舉族欲取無袖性命,群情激憤至此,你卻將其放走,可想過如何補救?”


    岐鳳垂首,恭敬道:“孩兒不知,求父親指點。”


    “當年你與凰兒成年,為父曾引天火為你們行禮,今次你獨斷專行放走無袖,便也引一次天火,助族中那幾位小輩升階,權當補救吧。”


    引天火並非易事,但對於修為深厚的岐鳳而言也絕非難事,他點頭應下岐寬,正想著要如何向其告知璃書鈺的存在,又聽岐寬道:“此次禮結後,為父便可將岐山真正交於你了。”


    岐鳳的臉霎時如雪蒼白,他屈膝在岐寬麵前跪下,斬釘截鐵的說:“孩兒不願。”


    “不願?”岐寬冷笑一聲,走下大殿台階來到岐鳳麵前,彎下腰低聲問:“為父聽到一些風聲,你似乎在外養了一位無名女仙?”


    岐寬的話宛如一條毒蛇緩緩由脊背爬上岐鳳的脖子,勒著他、鎖著他,令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抬頭迎上自己父親那雙寫滿斥責與審視的眼眸,終於意識到薑還是老的辣,看來想要將璃書鈺迎來岐山,遠遠沒有他想的那般簡單。


    “沒有。”岐鳳壓下心底怒意,冷聲道:“不知父親是從何處收來的風聲。”


    “你可還記得自己曾命令族中工匠偷偷趕製過一件飛炎羽衣?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那些個工匠可都不是啞巴。”岐寬直起身,重新迴到殿內主位上坐下,沉聲道:“此次浴火禮後,族中若有女子成功升階,你的婚事便定下來吧。”


    岐鳳直接氣笑:“孩兒若也不願呢?”


    “那為父就隻能斷了你的念想,讓你不得不願了。”


    話已至此,岐鳳自知多說無用,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證璃書鈺安全,他不確定岐寬口中的女仙是否是璃書鈺,更冒不起這個險,所以他隻能按捺住自己滿腹的不恁,選擇暫且忍耐。


    離開朝聖宮主殿,岐鳳下意識便想要去趟紫霄宮,告訴璃書鈺三日之約暫緩,待完成浴火禮他便離開岐山,帶著她前往人界,去看青山、看雪海,再不過問朝聖宮這些個破事。


    “兄長!”


    脆若銀鈴的女子笑音遠遠傳來,岐鳳頭皮一陣發麻,下意識施法瞬移迴了自己的宮殿。聲音的主人見他轉眼消失,登時氣得跺腳,大聲抱怨:“兄長!您為何總躲著我!”


    “還不是因為你死纏爛打糾纏不休,行為跳脫言語聒噪。”


    跟在女子身後的男人嗤笑幾聲,抬手拉住想要追去岐鳳宮殿的女子,有些煩躁的說:“別追了,你越這樣他就越是煩你。”


    說話的正是岐心塵,這位聒噪女子則是岐鳳的表妹朱湘,他們剛隨族人撤軍歸來,正想著去向岐寬迴稟一些撤軍細節,便看到岐鳳怒氣衝衝從大殿內衝出來,連發尾都因怒意而不自覺變成了赤紅色。


    “兄長定是和族長起了爭執。”朱湘眼中滿是擔憂,不甘心的說:“不行,我要去看看。”


    “看什麽看!”岐心塵將她扯迴,厲聲道:“你沒有兄長宮殿的令牌,去了也是閉門羹。”


    “你和我一起去不就行了!”朱湘反手扯住岐心塵,不容他拒絕:“現在就走!”


    岐心塵自然不會做這種討岐鳳嫌棄的事情,他用力將朱湘推開,冷笑著說:“我知道你在動什麽歪心思,如今兄長與珞麟的婚約作廢,族內女仙皆都同你一樣,以為自己可以取而代之。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次,不要去招惹兄長,不會有好結果的。”


    “為何?就因他在外養了個不知名的姬妾?”


    許是氣急,朱湘有些口不擇言,她張口便將胸中怨憤罵出,卻在看到岐心塵冰棱般的眼神後瞬間噤聲,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你從哪裏聽說的?”岐心塵雙眼危險眯起,壓低聲音問:“還有誰知道?”


    朱湘立刻搖頭,矢口否認:“我不知!”


    “你最好是真不知。”岐心塵躬身湊到她耳旁,咬牙說:“管好你那張嘴,不然若傳到兄長耳朵裏,伯父也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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