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總算是知道了一個問題,我終究不過還是一個人,並不怎麽能融入這些總是蒙著一層迷幻霧紗的瑣事的人。要說在以往有沒有另外的情緒或者更貼切的說是欲望,說沒有的,那才是真騙人。哪個正常人不願意過這樣事少兒還來錢快的事情,關鍵等我鑽進來才發現,有些事兒,實際情況,那和想象完全就是兩碼事兒。要想發財,就得是黃燦和沈老頭子這種深藏不漏,狡詐陰險,還完全摒棄了道德法律觀念的人。


    像我,一次糾結就幾乎得耗費大半天的時間,其實有時候我也並不是完全意義上想要做個遵守道德底線的人,實際是思想已經禁錮,再沒有絕對必要的情況下,從小就被灌輸進腦子裏的禮儀道德便會成為束縛,隻有在接近絕對的困局下,那種看不見又摸不著的思想藥物才會完全失去作用。


    這種過程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模一樣的,隻是從糾結到完全身處絕境的時間不同罷了。作為舉例,就有一件事情非常貼合我現在所處的困局,這是一件絕對真實的現實事件,後期還被改編成了影視作品。大致簡略的概述,就是飛機失事在雪山,但有一半的人活了下來,因為當地的地勢原因,搜救隊並沒有發現飛機的殘骸,最終在判定空難最後救援期限過後,就結束了救援。


    可是這幫活下來的人並不知道啊,他們因為物資稀少的原因,絕對是走不出那片雪山的,而繼續在原地等待,消耗的食物也將不會支撐多久。在食物完全消耗完,他們就陷入到了另外一種抉擇當中。前路同樣就隻有兩條,一個是等死,另外一個,不隻是說出來,就光是想,便已經令人毛骨悚然。


    他們在沒有任何選擇餘地的情況下,踏入了第二種選擇裏。那些遇難者的屍體,最終成為了他們保證生命延續的食糧,其中絕不乏他們曾經朝夕相處的親人。


    最終這一半的人還是有一大部分活著出去了,可是他們要麵臨的,又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一種,這些人被奉為了英雄,能用堅強的意誌,在飛機遇難後還能繼續存活好幾個月,可是另外一種,就不怎麽能入耳了,有人開始懷疑他們是否真的有必要以自己曾經的同伴為食,盡管他們在當時已經成為了屍體。


    旁人總是以一種事不關己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對於一部分人來說,自然是熱鬧越大的越好,但轉過頭來要說那些活下來的人,似乎與之相同的人類,的確是不能做任何評價的,這裏包括反對和讚同的任何一種聲音。


    道德,我真不知道自己放火害死那些人,是否已經違背了這個詞,或許更加嚴重,觸犯當下的法律,這也的確不為過,可是在這其中,又有很多的必要問題。就和一半生存下來的人食用自己同伴的屍體一樣,在絕對特殊的環境下,作為社會群體之中的一部分模棱兩可的無意識規定,不知道能否有寬限的餘地。


    但做了始終就是做了,我不相信自己能從這段記憶裏脫身出來。在我以往幾乎窮到交不起房租的時候,我同樣會憐憫比我還慘,隻能睡天橋的流浪漢。盡管相比起來,我們之間的差距已經微乎其微了。但是作為已經有了完整思維的我,這種憐憫是絕對無法改正的,我所經曆的,沒有辦法再改變。


    在無限的內心糾結裏,我還是選擇了先放一放這個問題。其實同樣的場麵已經不止一次了,隻是事情大小的轉變罷了。我很佩服自己能這麽容易就說服自己,或許因該稱之為自欺,但結果總是好的,目光放在當下,也不至於我總是背著一些本就不必要的東西前行。


    我長出了一口氣,被自己說服,瞬間就輕鬆了許多,可是有些事情就是一件堆著一件,老天爺總是想找些不痛快,撇了一眼幾乎不堪入目的老代,我的頭頂,更大的一座山又壓了上來。


    我開始聯想自己能迴憶起的所有相似事件,不管是看到還是聽人擺過的龍門陣,總之上下齊行,各種典故我都想了個遍,似乎就隻有五鬼搬運這茬能給我幫上忙,也是我急暈了頭,不牽涉迷信,我都差點兒沒自己念起來招鬼的咒語,但這東西屬實了就是江湖騙子的杜撰,哪有什麽來去自如,任憑安排的小鬼兒,要是真都那麽聽話,那豈不是得讓鍾馗失業。


    我打消掉腦中忽然出現的歪曲念頭,定了定神,之後是硬著頭皮又往老代的身旁挪了挪。我那一炸威力不小,營地原本還有四五盞戶外天燈。這種燈具瓦率很高,不是裝備發電機的團隊,更本沒法用,而且這種燈的燈泡出了奇的金貴,損壞率不是一般的高。爆炸影響,使得掛了天燈的立杆傾倒,天燈肯定是沒幾個保存的,現如今營地除過一些帳篷散射出的迷蒙光亮,就再沒有可以範圍照明的了。


    我坐在老代身旁,也快足一個小時了,天是全黑,夜光下倒是能看清楚些輪廓,但具體的細節。卻絕對是沒法分辨的。夢想中文


    我就借著這種優勢,再加上沒有帳篷住的那些人各個找了地方似乎要休息,我這才有膽子做一些相對來說較大的動靜。四目去看,黑暗裏我連別人在幹什麽都看不清楚,這種情況下,我就隻能保證自己絕對不可以露出馬腳,至於別處是否還有眼睛看見,那在我這裏,就已經不是考慮範疇之內的事情了。


    我的背貼到了老代,觸及之感,隻覺得他渾身發燙,體溫已經高到了絕對不會安全的限度,他恐怕是還有內傷啊,這是我最擔心的,被人折磨,骨頭在體內斷裂,特別是肋骨,要是再傷及到了內髒,感染的風險不能不排除,而一旦感染了,那外表上的明顯表現也就隻有體溫飆升這一條了。


    作為救援,放在我麵前最大的難度還是如何移動他,我可不是胖子,現如今一個滿身腱子肉,雖然身材勻稱,但也有一百八十斤的人我可真沒辦法背動他,就算可以,要背著一個骨折傷如此嚴重的人……我多少還是有點兒醫學常識的啊,要這麽幹,那老代絕對會比留在這裏死的快。


    老代的手臂腿腳是用了一種極細的金屬繩索束縛住的,我背靠著用手去拉,金屬繩索沒有任何的空餘空間,我幾近想要將手伸進去,卻也連金屬繩索都抓不動。


    就在我想要嚐試其他辦法的時候,忽然就聽見背後的老代喘氣聲猛了一下,我心知不妙,光想著怎麽弄開繩索了,一頭他的感受卻給我忘了個幹淨,我趕忙撒手,輕微的朝後靠了靠,隻用舌頭輕聲的對著後麵說:“能堅持嘛,我也知道疼,但是總比整個壞死了強啊。”


    我話才說完,就又感覺到老代動了一下,這迴動靜不小,他是硬挺著腰板撞了我的後背一下。我是沒明白他的意思,又靠近了幾分,就繼續用同樣的方法說道:“我也沒辦法啊,這裏就我一個人,你撐一撐,實在不行,嘶……不行咱也得取舍呀。”


    話才說完,老代又撞了我一下,本以為他就隻能以這種動靜來迴複我,卻不想緊接著就從他的嘴裏冒出了一陣短暫的聲音。


    聲音幾乎輕的聽不見,我急忙湊近了耳朵,許久,我才聽明白他說的話。老代就隻說了一個字,聽他口氣的力道,恐怕這已經是用了最大的勁兒了。


    老代隻說了一個“走”字,我明白他的意思,但也驚訝,他都已經這樣了,還能認出我來,何況這也是大晚上的,剛過來黑燈瞎火總談不上,但也是臂之所及,不見其麵影。


    “走……走哪兒去呀,你別白費勁,這裏的情況我還看的明白,要我自己撤和想法子帶著你實際沒有難度上的區別,你就好好待著,別亂動,等我先給這些東西拆了,要是真能跑了,那以後慢慢說。”這話其實不隻是說給老代的,同樣也說給我,自己的信心還是得有,盡管我也明白,這是純粹的白費口舌,實際一點兒的作用都沒有。


    我感覺到老代的身體又有要動的趨勢,急忙用手按住,但是這一按我就摸到了問題,他娘的骨頭沒有斷啊,腰板上下還是好好的,就連我親眼看見,那幾乎不可能沒有斷口的大腿上,也竟然隻是連接的肌腱脫臼了。


    我手上用了用力氣,按住了將動未動的老代,側著頭又用同樣的聲音對他說:“你別亂動,等會兒被發現了可不是你一個人受苦,他娘的我也在,就算是跑,一百多號人在後麵追,我他娘的沒準比你死的還早,你先別管其他的事兒,這裏還有點兒下手的辦法。”說完話,我又環顧了四周一圈,附近的幾個人早就鑽進了睡袋,唿嚕聲大作,估計是天黑無事,有沒有別的樂子可以找,所以早就睡覺圖安穩了。


    我們照舊的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能將老代放在這裏,還無實際的人專門來看管,估計就是覺得他絕無可能自己逃走。這種自信還真是沒放錯地方,此時盡管想破了腦袋,也沒個辦法給那些金屬的纖細繩索剪斷,正在我拿眼前之物沒有一點兒辦法的時候,我卻忽然被身前不遠處的竹籠子裏發出的響動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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